“魔……魔戒？”安尼斯惊讶得几乎要把自己问句又再吞回去，“哪里来的魔……戒？”

　　“捡到的。”卢修斯耸了耸肩，视线没有离开山谷之中对峙着的战局。

　　“捡到的？”安尼斯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下一句话来，“那……”

　　“那这只黑龙是怎么知道魔戒在你这……在这个城市里呢？他能够分辨是谁在持有这个东西吗？”安尼斯半天憋出两个问题来。

　　“终于，你倒是也提出了一个稍微有些意义的问题。”卢修斯嘲讽了一句道，“这其实就是现在最需要确认的一个事实。究竟黑龙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以及，他的‘知道’到达什么程度？他是否具备分辨魔戒的能力？”

　　“可是，这要怎么确认？”安尼斯紧紧皱起了眉。

　　河谷城之外，对峙的局面在一点点的崩塌。

　　尼德霍格的双眼肆无忌惮地在三个目标之间扫视，就像在挑选即将入口的美味食物。

　　矮人、人类和精灵无不严阵以待——在巨龙自己落下来之前，他们也实在没有更多的应对办法。

　　但是，卢修斯知道，黑龙的这中嚣张只是假象。后者很有可能是在寻找自己真正的目标。

　　尼德霍格是如何得知魔戒出现在河谷城的这个问题，卢修斯大概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他不能确定金加隆在脱离他完全掌控的那个间歇究竟传递出了多少信息，以及，这头黑龙来到河谷城的准确目的。

　　金加隆能够完全指挥这头黑龙的行动吗？

　　电光火石之间，尼德霍格的爆发极为突然。

　　他猛得一收翅膀，庞大的身躯便冲向了人类的阵营。

　　巴德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反应了过来，召集人类骑兵应战。

　　但是，黑龙又在这个时候骤然调头，转向了精灵。

　　精灵侍卫们的阵形随之一敛，聚合成一道锋利的剑，直指向黑龙飞来的方向。两百的少数丝毫不露惧色地立在原地，转眼便要和冲向他们的巨龙正面撞击。

　　这根本没有留出任何让人喘息的空隙。

　　势如猛虎的龙头就要撞向敢于站立于自己身前的一切障碍物，正面迎战的精灵队伍却突然加速、骤然向两旁划开。切开的剑刃毫不犹豫地向恶龙的两翼斩去，而一直位于剑尖之处的瑟兰督伊则是猛然跃起，惨烈的冲撞在尺寸之间变成了身影的快速交错。精灵王手中的双剑偏转下划，直接瞄准了错身而过的尼德霍格露出来的翼尾。

　　精灵瞬间的对应直接锁定了黑龙最有可能被攻破的软肋。

　　尼德霍格判断出了瑟兰督伊的攻势，他侧身自旋，原本位于三道利刃之下的翅膀直接上扬，直击向瑟兰督伊的腰际。

　　精灵王的右剑应势侧劈，剑锋划过龙鳞鳞甲的侧面，擦出金铁撞击的声音。来自龙翼上的巨大力量将他的身影向后反弹而出。

　　瑟兰督伊借势后翻，落向了准确奔跑到指定位置接应他的大角鹿。两边分而击之的队伍在一个回旋之后，与大角鹿汇合，追着黑龙的尾巴冲刺，力求在与这只庞然大物的战斗之中，赢得最大的闪转空间。

　　尼德霍格仰头翻转，拔高自己的身体作出最短距离内的回旋，要面对的却是一支已经开始了冲刺加速，蓄势而前的骑兵。

　　两支队伍在短时间内的第二次接触转眼便发生，争取到起步速度的精灵队伍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再次分列转向，差之毫厘地躲开了尼德霍格直指向他们的利爪。

　　第二次的擦肩而过拉到了一个最高的速度，面对最能受瑟兰督伊如臂指使的一支队伍，尼德霍格什么成果都没有斩获，反倒失了先声。

　　不过，战局并不仅仅只有这一处这么简单。

　　列阵于精灵正对面的矮人在尼德霍格抬身转向的时候，就在索林的号令之下，驱骑加速。

　　黑龙只不过刚刚错失了精灵的标靶，就正面遇上了矮人的冲击。

　　勇往直前的矮人直接将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最大，武器的锋芒被这高速加注了最强大的力量。挑起的矛尖没有花哨地刺向黑龙的头颅。

　　前后衔接的两次攻击打破了恶龙的随意，尼德霍格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最强壮前爪与指向自己的武器强强碰撞，庞大的冲击势能片刻之间便交错切割开去。龙鳞的甲面发出密集的撞击摩擦之声，没有留下半点痕迹，龙爪直接穿透了一整支队伍，才随着它的主人向上抬高。矮人的队伍在龙身强势的突破之后，才被滞后爆发的狂野气流掀得东倒西歪。

　　城墙之上，山门之前，此前所有攻击过的远程武器再一次骤然爆发。

　　兜头盖脑的攻击并不致命，却是切实地引爆了恶龙的恼怒。他愤怒地甩动自己的双翼，毫不留情地将这些攻击又悉数送回那些攻击者的方向而去。

　　“狡诈的精灵，愚蠢的矮人！”尼德霍格愤怒地看着地面上被自己击散的军队重新集结起来，没有半点被击溃的样子。

　　没有摧枯拉朽的胜利，所以即便被击败的对手东倒西歪，局面却进入了黑龙最不耐烦的胶着状态。

　　卢修斯凝神细视，没有错过黑龙胸腔里已经在隐隐酝酿的火焰，还有他鼻腔之中逐渐冒出的热气。

　　观察之下，尼德霍格似乎并不是一个足够有耐心的猎人。

　　黑龙愤怒的在空中浮浮沉沉，扫视局面的视线也变得暴躁起来。

　　让人绝望的龙炎是恶龙最具破坏力的武器，当他为此多番顾忌的时候，原本不可能存在的生机便显现出了苗头。

　　巴德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却在心底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样下去……我们能赢吗？”安尼斯在整个战斗过程中一言不发，身体却紧紧绷着，不敢有一点心神松懈。好不容易找回一点自己呼吸的声音，他的提问都变得小心翼翼，神经紧绷。

　　从来没有一个精灵战士会遭遇像他一样的无力局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王在战场上面直面最危险的敌人，却不能响应最崇敬的那道利剑的号召。明明知道自己的加入完全无力左右战局，却还是未自己裹足当前的被动和失落裹挟，就像要被硬拖进无边的地底。

　　不过，卢修斯完全无暇顾及自己这个追随者的心情了。他的思维在飞速运转，疯狂地分析着眼前的所有关键节点。

　　显然，这只恶龙没有能锁定魔戒的下落，他丢失了自己的目标，却又不能就此放弃。

　　让他顾忌的那最后一丝理智一旦溃堤，眼前的良好局面绝对会在人反应不过来的时间里急转直下。

　　防御的一方虽然扳回了一丝可能，但神经中紧绷着的弦却只会越拉越紧。他们面对的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结束，而巨龙理智之上的，是一个已经随时面临崩溃的约束。

　　卢修斯原本还想取出魔戒，试探恶龙的反应。现在却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如果这只恶龙也并不是绝对地在意自己的目标呢？

　　脆弱的平衡牵系在所有人的小心翼翼之间，突破最后那个极限的力量却是可以微弱得不能更小。

　　躲在遮挡物里瑟瑟发抖的人类忽然察觉了这与预期不符的安静，探出了头来。

　　城市之中再小不过的动作在庞大的人数堆积之上，却足以构成最强烈的冲击。

　　余光瞥见侥幸中重新壮胆锁定自己的视线增加，处于崩溃边缘的黑龙顿时被这前所未有的羞辱感挑破理智。

　　卢修斯捕捉到恶龙呼吸变化的那一瞬间顿时暗道不好。

　　眨眼之间，尼德霍格的攻击便铺天盖地而来。

　　终于溃堤而出的毁灭火焰席卷向一整个人类骑兵的阵营，慌忙逃跑的骑兵还在生死之间挣扎，火线的炙烤便已经进逼到了城市的大门。

　　探出头来的人类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就看见能够吞噬所有希望的火焰在白色的城市之上破开夺命的光芒。

　　灰白色的城市在火燎之后被灼出一片漆黑。

　　尖叫与哭嚎瞬间冲破了卢修斯的耳廓，让他失去对战局细节的所有掌控。

　　他隐约听到黑龙喷吐出火焰的嘴中吐出一句什么，却一点声音都分辨不出。

　　还未待理智在混乱中拼凑出线索，尼德霍格的视线就锁定了傲然而立的瑟兰督伊。

　　扬起满身戾气的黑龙直接取向战场上唯一还游刃有余的反抗者，身影未到，杀气就已经倾泻而出。

　　他又说了句什么，卢修斯完全分辨不出来。

　　但就在这时，不满足于力量冲撞的尼德霍格张开了嘴，更具攻击性的火焰喷射而出。

　　紧密关注战局的卢修斯没有错过视线里的任何一点变化，他甚至捕捉到了瑟兰督伊脸上终于显露出来的一丝慎重。

　　但就在训练有素的精灵都在作出回避动作的时刻，端坐在大角鹿背上的身影却微妙的一顿。

　　卢修斯的瞳孔剧烈收缩，心跳的声音瞬间在耳边炸响。

　　肉眼根本没有办法捕捉到的影响力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再次出现。瑟兰督伊原本已经调整动作、几乎要将那难以被察觉的迟滞掩饰过去。

　　但就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那股压倒平衡的关键砝码重重压上。一道无形的力量毫无预兆地击中了瑟兰督伊，直接将他从加速之中的坐骑之上掀了下来。

　　加速的队伍之中，这样的突兀就是无可挽回的变化。根本来不及反应，躲闪开去的队伍之后，就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狼狈身影。

　　火焰，铺天盖地，席卷而去。

　　“陛下！！！！！！”安尼斯目眦欲裂，最后一点理智都随着这声绝望的惊呼离开身体而去。

　　但就在这个时刻，一道所有人都没有捕捉到的黑影闪过。勇往直前的火焰就突然像遭遇了一层回旋式的屏障，猛地向精灵王的四周炸裂开去。

　　黑龙视线里瞄准的精灵王突然被它自己改变了方向的火焰遮挡住。

　　四散的火焰溅起了最刺眼的光芒，短暂的视盲之后，骤然爆发的火墙便露出了其后的真正景象。

　　战场上，一道凭空出现的黑色身影挡在了精灵王的跟前，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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