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还没擦呢。”苏妹捏着手里的巾帕,犹豫片刻之后将巾帕塞给周旻晟道:“今日的地,太子爷您来擦。”
省的这厮又出什么歪心思来作弄她……
伸手接过苏妹手里的巾帕,周旻晟盯着她看了半响, 不言不语,表情古怪。
一开始,苏妹还与他僵着。
后来实在忍不住了, 正准备把帕子拿回来。
那人却低笑一声, 之后竟然真的蹲下身子开始擦地。
看着那兢兢业业蹲在地上擦着茶水的周旻晟, 苏妹反身又拿出一块巾帕蹲在了他的身边道:“太子爷,您这样擦是不对的,要先将地上的茶水吸干, 然后再用净水擦。”
“哦。”侧眸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苏妹,周旻晟笑的肆意。
对上周旻晟那双宠溺眼眸,苏妹一愣, 赶紧红着脸低下了脑袋。
“这处没擦干净呢。”周旻晟突然凑过来, 挨着她, 说话时声音轻缓,像是透着无限柔情之意。
苏妹下意识红着脸抬头,对上周旻晟那双占有欲极强的黑沉眼眸,她下意识身体微僵,往后退了退道:“太子爷, 您别挨着奴婢, 奴婢不好擦地了。”
“这不是擦得好好的嘛。”粘在苏妹身边, 周旻晟说话时差点贴到她的面颊,高挑的身量将纤细的苏妹整个都虚拢在了怀里。
垂眸看着蹲在自己身边,乖乖擦地的苏妹。
周旻晟没忍住,在她面颊上轻亲了一口。
“您做什么呀……”苏妹侧了侧头,红着脸,把脸埋起来。
活像是在掩耳盗铃。
“都怪妹妹太好吃,让人忍不住的想咬上一口尝尝。”瞧见苏妹的可爱模样,周旻晟含糊不清的笑了一声。
苏妹听着周旻晟的浑话,又羞又恼。
磨磨蹭蹭的擦了小半个时辰的地,总算是将主屋收拾干净的苏妹起身道:“太子爷,天色不早了,您去看看您的院子里头有什么可收拾的吧。”
“不必。”将手里的巾帕甩进一旁的盆里,周旻晟起身道:“本太子今夜住在这处。”
“为什么?您不是有自个儿的院子吗?”听到周旻晟的话,苏妹瞪圆了一双眼,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一步。
注意到苏妹的动作,周旻晟敛起眉色道:“这地是本太子擦的,所以这屋子本太子也有一份。”
“……强盗,你强词夺理。”被周旻晟说出的话一噎,苏妹涨红着脸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哦?这个词倒是新鲜了。”周旻晟抚着自己的下颚,双眸微眯道:“那本强盗这不强抢一下,还真是浪费了好妹妹的这一称呼呀。”
看着眼前突然就变了面色的男人。
苏妹下意识也跟着变了脸。
“太,太子爷,奴婢瞎说的,您别激动……都是奴婢的错……”
对上周旻晟那双陡然便狠戾了起来的双眸,苏妹身子一颤,下意识的便僵硬了小身板。
在如此阴晴不定的太子爷身边伺候,苏妹早就学会了什么叫能屈能伸,虚与委蛇,狗腿人生。
退得太急,地上居然还有一滩没擦干的水。
苏妹滑了一跤,摔得不轻。
“哎呀。”
四脚朝天,可怜又可爱。
原本还准备继续作弄人的周旻晟身形一顿,既然大笑起来。
甚至笑得连腰都弯不起来了。
男人眉眼舒展,尚带着青涩的少年气。
他笑得肆意又张狂。
一甩袖,坐到了地上,捂着肚子,黑发都乱了。
苏妹原本就摔疼了。
如今听到那嘲笑声,她红着眼抬头,又气又恼。
这厮!
“太子爷!”
她扯着嗓子喊一句。
周旻晟没停,反而笑的更大声。
直把苏妹的声音都给掩了过去。
笑够了,周旻晟微眯着一双眼眸,唇角处挂上了一抹似笑非笑的戾色。
“太子爷,您别玩了。”
苏妹气急败坏的站起来,却不想那水实在湿滑,没站稳,又跌了一跤。
这下好了。
她是真真戳到这太子爷的笑穴上了。
“你一个被本大爷掳来的小玩意,耍猴戏倒是真不错。”
听着周旻晟那胡乱的调笑话,苏妹涨红着一张脸咬住唇瓣,眸色微红,里头满是羞恼愤色。
“我有钱,我把自己赎了。”苏妹从宽袖之中拿出一钱袋子扔给他道:“强盗头子都要钱,所以你拿了钱就要放人。”
周旻晟勉强敛了笑,一挑眉,“呵,那你这黄花大闺女大概是没听过人财两空这个词。”掂着手里的钱袋子,周旻晟双眸之中满是戏谑道:“强盗头子要了钱,可是还会要人的。”
“你……”被周旻晟的无赖气得理亏,苏妹抬手就想将自己的钱袋子给拿回来。
“啧啧。”将手里的钱袋子收进宽袖暗袋之中,周旻晟冲着苏妹摇了摇头道:“这人都是我的了,钱还留着做什么呢?”
“太子爷您个万邑户,每日里那么多钱,还要贪奴婢这点子小钱。”
“蠢妹妹,快些将你这‘奴婢’两字改了。”伸手弹了弹苏妹的额角,周旻晟俯身道:“城阳郡王府的县主,有个掌管兵权的舅舅,还有个太子夫婿,见谁都用不着称奴婢。”
“奴……我,我习惯了,一下子有些改不过来。”自称了这许多年的奴婢,要让苏妹一下改过来,那可不容易。
“那我给妹妹想个好法子,只要妹妹唤一声奴婢,就给我亲一口,可好?”
“你,无赖!”
“我这可是在帮妹妹,妹妹怎么不领情呢?”周旻晟语气调侃。
“不想领情。”斜睨了一眼周旻晟,苏妹突然一把拽住他的宽袖就要去掏自己的钱袋子,却是被周旻晟给按住了手道:“妹妹这偷儿的活计,可不顺畅啊。”
“这本来就是我的钱袋子。”拉着周旻晟的宽袖,苏妹抬眸道:“你快些还给我,里头可有好些钱呢。”
这些银钱可是苏妹攒了好几年,月月日日的抠着省下来的。
“我给你管着。”
“不行,我要自己管。”死死的攥着周旻晟的宽袖,苏妹鼓着一张脸道:“你快还给我。”
“小财迷。”伸手点了点苏妹的额角,周旻晟抬手抓过她的手腕道:“妹妹这手腕上头的檀香佛珠子,可比你这钱袋子值钱多了。”
顺着周旻晟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手腕子上头的檀香佛珠,苏妹突然开口道:“这是皇后娘娘给太子爷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慢吞吞的拨弄着那檀香佛珠,周旻晟敛下面上笑意。
“皇后娘娘日日呆在佛堂礼佛,这佛珠上头的檀香和皇后娘娘在佛堂里头燃的香味道很相似,而淑妃娘娘又说皇后娘娘佛堂里头的香是特制的,别处都没有。”
“不错,确是母后给我的。”
“那这佛珠这么贵重,我还想将它还给太子爷吧。”说罢,苏妹就想褪下那佛珠。
“不必还我,本就是给你的。”按住苏妹的手,周旻晟定睛看着她道:“母后将这佛珠给我时就与我说,若是熬不下去了,就吞这佛珠,立时便能死。”
听到周旻晟的话,苏妹捏着佛珠的手一颤,下意识的便僵了身子。
“我原本也不喜这佛珠,可是这佛珠救了我的命。”细细的捻着那佛珠上头的裂痕,周旻晟低笑道:“妹妹要好生戴着,这佛珠日后,说不定也会救妹妹的命。”
“我……”
“不谈这个,有人来了。”周旻晟面色一变,将苏妹拉起来,然后自己拢着宽袖反身落坐于一旁的实木圆凳上。
渭南郡王妃站在主屋门口,小心翼翼的往里头张望了一眼,在看到那靠坐在实木圆桌旁的周旻晟时,眸色一怔,微有些害怕的往后头缩了缩。
圆桂从院门口走进,看到那站在主屋门口的渭南郡王妃,赶紧躬着身子上前请安道:“王妃,您怎么站在外头?”
“我,我过来看看有什么缺的……”渭南郡王妃面色紧张的扯着自己的宽袖,脑袋低低的垂着。
“山伯和五娘都给县主备好了,没什么缺的。”圆桂躬声道。
“是,是嘛。”渭南郡王妃站在原处踌躇片刻,那脸被外头的冷风吹得通红,一双与苏妹极其相似的眼眸尾角发红,隐带细泪。
“外头天冷,王妃可要进去坐坐?”
“不,不用了,我,我这就要走了。”说罢话,渭南郡王妃赶紧提着裙裾出了院子。
苏妹坐在主屋之中,从窗棂处看到那消失在院门口的渭南郡王妃,眼睫轻动。
圆桂走进内室,先是躬身与周旻晟和苏妹请了安,然后才与苏妹道:“县主,刚刚渭南郡王妃站在主屋门口没有进来,这会子已经走了。”
“嗯。”苏妹低低应了一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听说前几日城阳郡王还派人去秦府送了合离书,但那渭南郡王不肯合离,又将合离书给退了回来。”看了苏妹一眼,圆桂继续道。
渭南郡王被削了爵位,现在只能与秦如云一道窝在秦府,这里头的落魄可想而知,而渭南郡王妃是城阳郡王的嫡亲妹妹,渭南郡王肯定是不会愿意放弃这大好的关系与渭南郡王妃合离的。
苏妹捏了捏自己的手,眉目轻动。
“刚才城阳郡王已经亲自带人去了秦府,势必要让渭南郡王签了这合离书。”
圆桂最后说完,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周旻晟。
周旻晟靠坐在实木圆凳上朝着他微微颔首道:“出去吧。”
“是。”圆桂应声,转身退了出去。
内室之中陷入沉静,苏妹垂着脑袋坐在那处,片刻之后才开口道:“说我不怨母亲,是在撒谎,虽然知道母亲已经尽力,但我的心中却还是怨恨的。”
怨恨母亲如此软弱,将自己推出去保住了锦儿和包包,羡慕锦儿活得这般无忧无虑,骄纵蛮横,可怜自己却战战兢兢的活在周宫之中,朝不保夕。
可这一切都已发生,苏妹无力改变什么,而且她不能怨,不能恨,因为她要顾全大局,牺牲她一个,保全了三个人,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一个人的命,抵不上三个人的命,这就好似一把悬在头顶的闸刀,左边落下是一个人,右边落下却是一堆人,可是谁规定的,凭什么她一个人就该死,那一堆人就不该死呢?
人的命是自己决定的,生而为人,若命不由已,那活着便犹如行尸走肉。
苏妹不愿做那闸刀下的人,她想做那手执闸刀的人,让自己的命,由自己掌控。
暗暗蜷紧了自己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苏妹眼角发红,呼吸微急。
周旻晟起身,垂眸看着面前突兀红了眼眸的小姑娘,道:“怎么了,嗯?”
“我,我有些害怕。”苏妹低着小脑袋,不愿意让周旻晟看到自己的丑态。
她声音嗡嗡道。
“怕什么?”抚着苏妹的小脑袋,周旻晟轻笑道。
“都怕。”
“有我在,就不必怕。”
“你是太子,你自然不怕。”从周旻晟的怀里仰起小脑袋,苏妹双眸微红。
“太子为什么不怕?太子上头有皇后,有皇帝,还有太后,对了,还有一堆吃干饭的朝廷重臣。”
“可是你不怕,我知道你不怕,你为什么不怕呢?”盯着面前的周旻晟,苏妹的眼中显出一抹懵懂疑惑。
在苏妹的认知里,这个人好似真的天上地下唯他独尊,即便陷落泥潭,但眼中浸着的倨傲,浑身散发的自信,俨如一个早知自己会成功的创世者般让人敬畏。
“因为我知道,不是我死,就是别人死。”抚着苏妹的后颈,周旻晟轻慢的勾起唇角道:“最坏不过一死,窝囊的死,还是拉着别人垫背,妹妹觉得,我会选哪一种?”
按照周旻晟的性格,就算是玉石俱焚,他也会先压着别人咬下一块肉来。
苏妹深知周旻晟的性情,所以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黯淡的垂下眉眼道:“那我大概是会窝囊死吧。”
苏妹没有周旻晟一样的魄力与自信,她隐忍惯了,早前的脾气早就被磨光了,剩下的只有卑躬屈膝。
“我的好妹妹就是心善。”将下颚搁在苏妹的脑袋上,周旻晟微眯起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晦暗了眼眸。
那时候在南宫,如果没有苏妹的心善,那她现在大概就是变成南宫小厨房里头的一盏灯油,亦或者是被埋在南宫后院的桃树下头给桃树增肥了。
“我不是心善,只是,只是不忍心……”苏妹觉得,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眼前有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亦或者是可以帮忙上手的举手之劳,都会施以援手吧。
“心善的人确是不少,可是我心善的好妹妹,却是只有一个。”心思狠戾之人,对别人狠,对自己却更狠,周旻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纤细脆弱,一折就断,却硬生生的撕开了他的心,不容辩驳的钻了进来。
而且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仿若初生雏阳。
“谁是你的好妹妹。”扯着周旻晟的宽袖,苏妹垂着脑袋,声音细软道:“本县主名唤苏姝,掌管兵权的城阳郡王是本县主的亲舅舅,大周的太子爷是本县主的亲夫婿……”
“呵。”低笑一声,周旻晟单手一把罩住苏妹的脸使劲揉了揉道:“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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