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旻晟这不知餍足的性子, 苏妹深有体会。
当她迷迷瞪瞪睁眼的时候,就见外头已然天色大亮,那日头很大,但雨也很大, “噼里啪啦”的浇下来,打的窗外的芭蕉叶都蔫了卷。
“娘娘,太子爷早起走时, 给您做了甜粥。”落葵端着手里的甜粥进来, 小心翼翼的将苏妹从拔步床上扶起。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卯时就起身了。”
“这么早?”就着落葵的手穿上绸衫, 苏妹拢着宽袖去洗漱架旁洗漱道:“有说去做什么了吗?”
“没有, 只留话说让娘娘好生呆在清凉殿中不要随意走动。”
“嗯。”轻应一声, 苏妹伸手接过落葵手里的巾帕净脸。
洗漱完毕,苏妹缓步坐到绣桌前看着那碗甜粥,温温热热的还带着余温。
“奴婢一直给娘娘在蒸笼里头热着呢。”将白瓷勺递给苏妹, 落葵抿唇轻笑道。
“嗯,还是热的。”舀了一勺甜粥入口,细腻甘甜, 入口即化。
外头的这场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当苏妹吃完甜粥出殿的时候,它正巧停了势头。
“娘娘,这雨不定性,怕是还要再落, 您还是别出去了吧。”落葵跟在苏妹身后道。
“没事, 我就看看这架子。”庭院之中晾晒衣物的架子上湿漉漉的都是雨水, 苏妹抬手一抹,竟然还摸到了一点漆。
“娘娘。”那漆嫣红,点在苏妹白细的指尖上,仿若缀着一点血珠子。
“没事,只是掉漆了。”随意的用巾帕抹了抹手,苏妹抬眸看着面前的木架子,眸色微动。
“这些奴才真是该死,这木架子才用了多长日子便开始落漆了。”
“没事,落了点漆罢了,补一下就好了,东宫里头有漆吗?”
“有应当的有的,只是娘娘,这粗活还是让奴婢们来做吧。”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补层漆罢了,还是会的。”
说不过苏妹,落葵无奈,只能去取了红漆来。
扎起宽袖,苏妹先用巾帕将木架子抹干,然后才用毛刷子蘸取红漆开始一点一点的补漆。
落葵站在苏妹身旁看着她那浸在日头下满是热汗的额头,赶紧帮苏妹撑了一把伞过来。
“娘娘,这日头这么大,您还是让奴婢们来做吧。”担忧的看着苏妹被晒红的小脸,落葵声音焦急道。
“没事的。”安抚的拍了拍落葵的手背,苏妹涂完一根木架子,又手脚不停的开始涂另一根。
“对了,那唤月初的奴婢呢?”一边涂着木架子,苏妹一边开口道。
“那婢子不规矩,做事也不利索,奴婢瞧着娘娘不喜,就让她去主管宫女那处领罚了。”
“是嘛……”蹙了蹙眉,苏妹正欲说话之际,却是又听落葵道:“月初这婢子仗着是皇后娘娘那里的人,就愈发嚣张,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前些日子文华公主没出事时,她就专往左春坊里头跑,连隔壁的右春坊也不落下。”
“右春坊?可是那肃阳王前些日子住的地方?”
“是,右春坊是肃阳王住的,左春坊是文华公主住的,怎么了,娘娘,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苏妹涂着红漆的手一顿,略微思索片刻后她赶紧侧眸看向落葵道:“快,你去帮我把她带过来。”
“娘娘是要见那月初?”
“对,帮我把她带过来,越快越好。”
“是。”看着苏妹这副急切模样,落葵也不敢耽搁,赶紧小跑着走远了,片刻之后却又气喘吁吁地回了过来道:“娘娘,那主管宫女说今日一大早,月初就被圆桂公公带走了。”
“被圆桂带走了?那是跟着太子爷一道走的?”
“是,是跟着太子爷一道走的。”
听罢落葵的话,苏妹低缓的吐出一口气,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木架子。
“娘娘,这红漆还没干呢。”
“啊……”收回自己的手,苏妹垂眸看着自己手掌之上的红漆愣了愣神,然后才由落葵扶着进清凉殿去净手。
周旻晟出了东宫,他带着月初和圆桂,而那月初可能知晓文华公主被从角亭处推下的内幕。
今日的周旻晟穿了她给他制得新衣,刮了胡须,修了鬓角,明宗帝身子不好,听说那日回去后就一病不起,再起不来身,肃阳王接手朝廷内事,联络各方官员,一改平日里的纨绔作风,变的兢业勤奋。
袁阳旺和城阳郡王被各自牵绊,进不得周宫,整个人周宫之中只周旻晟一人拖着一个满是老弱妇孺的东宫。
陈皇后心思不明,太后偏袒景帝,对于明宗帝之事概不关心,此刻正为文华公主而神伤。
外头“淅索索”的又落起了雨,“噼里啪啦”的打在涂了一半的木架子上,红色的漆水顺势而下,挤在水洼里,就像是浸了人血似得可怖。
“落葵,这东宫最高的地方是哪啊?”攥着自己的手掌,苏妹声音干涩道。
“是东阁。”
“那我们去东阁。”
“娘娘,外头的雨这么大,您还是在清凉殿里头歇着吧。”
“不用,我要去看看东阁,看看周宫。”看看周旻晟……
拢着宽袖从绣墩上起身,苏妹带着落葵冒雨往东阁走去。
爬了许久的楼梯,苏妹累的气喘吁吁,最后终于是登上了东阁的最顶层。
日头大的厉害,闷热的暖风夹着暖雨“扑簌簌”的打在苏妹的脸上,不远处的太极殿前围拢着一群禁卫兵,苏妹能清晰的看出那些禁卫兵身上穿的,是城阳郡王府的兵服。
周旻晟……在逼宫?
瞪着一双眼,苏妹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紧紧蜷起。
“娘娘……这是怎么了?”落葵同样也注意到了那被围拢的太极宫,神色慌张道。
“没事。”抬手握住落葵的手,苏妹的心口跳的厉害。
太极宫极静,苏妹站在东阁之上根本就看不见里头,她紧紧的盯着太极宫的入口,眼睛酸涩的厉害。
不知站了多久,当苏妹看到那拿着圣旨从太极宫里头出来的周旻晟时,就感觉浑身一震,身子僵硬的厉害。
“娘娘,是太子爷,拿着圣旨……”
“我知道。”咽下喉中带着血腥气的灼烧感,苏妹提着裙裾转身,努力的摆动着自己僵硬的双腿。
气喘吁吁地冲下东阁,苏妹一路不停的站到了东宫门口。
“娘娘……”落葵抱着手里的纸伞,疾步匆匆的跟在苏妹身后。
“落葵,我的发髻歪了吗?还有这宫装……”
“没有,好好的呢。”落葵伸手替苏妹擦了擦额角的热汗,面上神色焦灼。
落葵在周宫之中呆了数年,隐约能猜到太极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紧张的站在苏妹身后,呼吸愈发急促。
不成功便成仁,周旻晟此举,孤注一掷,看着好似毫无胜算,其实全盘掌控。
肃阳王正在周宫外联络大臣,宫门被堵,他进不来,周旻晟趁此威胁明宗帝,写下了传位圣旨。
粗鲁简单的方法,却是最快捷有效的,明宗帝时日无多,现在提笔都艰难,每日里汤药进补,连话都说不出来,被周旻晟逼着写完圣旨,便驾崩了。
拿着手里的圣旨,周旻晟面无表情的回到东宫,一眼就看到了那站在东宫门口的苏妹。
“太子爷……”苏妹上前,颤颤的握住周旻晟的手。
“我的好妹妹真是聪明,走。”牵着苏妹的手,周旻晟领人回太极宫。
只片刻,太极宫就已然挂上的白绫,肃阳王匆匆赶来,却只看到明宗帝的尸首。
“周旻晟,你逼宫夺位,罪无可赦!”赤红着一双眼,肃阳王死死的瞪着周旻晟。
“大哥这话可就说错了,气死父皇的是你,不是我。五年前父皇被蛮族掳去,若不是大哥从中协调,父皇怎么可能会深受五年苦楚,在蛮族受尽屈辱?”
“你,你莫要含血喷人……”
“大哥,五年前父皇被掳,你肃阳拖了三日才出兵相救,如果不是存着什么别的心思,一日的路途走了三日,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哪。”
“你,周旻晟,你别以为现在说些什么鬼话诬陷我,就能逃掉你逼宫的大罪!”挺直身板,肃阳王从宽袖之中掏出圣旨,遥遥举向周旻晟道:“我手中,才是父皇的亲笔圣旨。”
听到肃阳王的话,那些伏跪在地的机要大臣皆抬首面面相觑,神色疑惑的窃窃私语起来。
“大哥真是在说笑,这圣旨你说亲笔,难道就是亲笔了吗?”
“晟弟若是不信,自可让人检验。”抬手拉开圣旨,肃阳王的双眸死死盯在周旻晟的身上道:“晟弟,多行不义必自毙,坏事做多了,可是会遭雷劈的。”
“呵。”听到苏肃阳王的话,周旻晟突然嗤笑一声道:“大哥,这话应当是我来跟你说吧。”
周旻晟身后,圆桂压着月初上前,月初一眼看到肃阳王,赶紧求饶道:“王爷,王爷您救救奴婢啊,王爷……”
“蠢货,本王根本就不认识你。”一眼看到月初,肃阳王眉目紧皱道。
“王爷,月初一心待您,您怎么可以弃月初于不顾呢?”
“大哥,这小宫婢对您可真是忠心至极啊,既然如此,那本太子就将这宫婢还给大哥吧。”
说罢话,周旻晟单手一抓,月初就被周旻晟给扔在了肃阳王身上。
“滚开!”肃阳王狠手一挥,月初径直就跌坐在了地上。
“王爷,王爷……”月初紧紧的抱着肃阳王的腿,哭的撕心裂肺。
“蠢货,离我远……”抬脚正想将月初踢开,肃阳王却是猛然顿住了话。
攥着手里的匕首,月初死死的抱着肃阳王的大腿道:“王爷,奴婢命如草芥,您想让奴婢死,那奴婢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猛地一下抬脚踢开月初,肃阳王看着那插在自己心口的断刃,呲目欲裂。
“太子爷,太子爷,奴婢替您杀了肃阳王,奴婢不求什么,只求太子爷饶奴婢一命……”月初急匆匆的爬跪到周旻晟面前,满脸皆是谄媚笑意。
苏妹站在周旻晟的身旁,看着这副模样的月初,惊得猛往后退了一步。
“真是本太子的好奴婢。”周旻晟抬手,抚上月初的脖颈。
月初的脸上带着笑意,身子软绵绵的就倒了下来,苏妹看着月初那张诡异笑脸,紧紧的攥住了周旻晟的宽袖。
“肃阳王给她喂了药,这药无药可解。”注意到苏妹的动作,周旻晟反手搂住她的腰肢将人紧紧按在怀里。
“姐姐……”宝庆小公主面色惨白从一旁圆柱后跑出,小心翼翼的拽住了苏妹的手。
苏妹垂眸,将宝庆小公主掩进自己的怀里。
“周旻晟,周旻晟!”肃阳王抓着手里的圣旨,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周旻晟……”
捻着手里的黑曜石,周旻晟抬手就将肃阳王给砸在了地上。
捂着自己的被砸伤的眼,肃阳王蜷缩在地上,周身血渍蔓延。
踩着脚上的长靴上前,周旻晟慢条斯理的抬脚把人踩在脚下道:“大哥,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你输在不够狠,若是五年前你就地联合蛮族杀了父皇,一举入侵周陵城,那这皇位,就是你的了。”
“周旻晟,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啊……”
捻着脚下的肃阳王,周旻晟用力的踩着他被自己砸伤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粘稠血迹从肃阳王的眼眶之中流出道:“大哥,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看的,有些东西,也不是你能碰的。”
他的太子妃,只能是他的太子妃。
弯腰拿过那被肃阳王紧紧攥在手里的圣旨,周旻晟随手一抛,那圣旨便掉进了一旁的金盆里,被清冽净水沾湿,晕出墨迹。
太极宫外,城阳郡王和袁阳旺穿着官服缓步踏入,朝着周旻晟伏跪朝拜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伏跪在旁的其它众臣看到袁阳旺和城阳郡王的动作,赶紧跟着一道朝拜,有些大臣甚至还被吓得瑟瑟发抖,几欲失禁。
苏妹站在周旻晟的身后,看着他那张半隐在暗色之中的面容,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宝庆小公主。
东宫的禁兵,不是用来保护她们的,而是用来看管锦儿和瑶娘的,城阳郡王和袁阳旺作为周旻晟此次逼宫的主力,周旻晟不放心,他将锦儿和瑶娘放在东宫,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却是把人当成了人质。
周旻晟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
“姐姐,我怕……”埋首在苏妹怀里,宝庆小公主声音细哑。
“没事的,别怕。”颤颤的抚上宝庆小公主的后背,苏妹直至说话时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淑妃娘娘呢?”
“母妃被禁卫兵拦在了宫里头,我是偷偷钻狗洞出来的。”
果然,太后和陈皇后都没出现在太极殿,其极有可能是被周旻晟给堵在了宫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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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很多条路,不要伤心,不要气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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