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一愣，“我爸爸？他怎么知道……”

　　“他开始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就说你失踪了。我深入调查，才发现这其中的事情。你真的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不可能一直有人跟在你后面为你处理这种烂摊子。现在想想，你做的事情真的很幼稚。你进入到鬼空间里过，知道在里面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可你犯下的错，需要你父亲去帮你偿还。”

　　“我没有让他帮我。”月儿声嘶力竭朝我吼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需不需要，就擅自让我爸爸替换我。”

　　“那你可有问过你父亲需不需要？”我冷笑，“人的任何欲望，出发点肯定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你认为你父亲和你母亲应该在一起，所以你做出了选择。你父亲认为你不该这么做，一切源自于他没有教导好你。所以他为自己赎罪。”

　　月儿还想反驳什么，但她最终还是紧闭双唇，沉默以对。

　　我到了月儿隔壁的一间客房，打算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若是月儿情况正常，我也就能安心离开了。

　　反正该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如果明天月儿仍然对召唤魔鬼抱有幻想，并且尝试用自己的灵魂换回她父亲灵魂的话，我再想办法让她放弃这个愚蠢的想法。

　　当天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虽然跟月儿聊天，我没少放狠话，甚至一度认为，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每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都饱受良心的煎熬。

　　不停的问自己，这事情到底做对没有。

　　想了想，我给宋启明发了个短信：“宋启明，你说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宋启明应该还没睡吧，消息回的很快，他先是发了一串省略号，随即我的屏幕上就出现了宋启明的来电。

　　我稍作犹豫，接通了宋启明的电话。

　　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尴尬的说道：“你还没睡啊，都这个时间了。”

　　“我们这一行的，哪有作息时间特别准确的。人类世界里该睡觉的时间，正好是鬼出来活动的高峰期。我这会儿还在外面盯着一个水潭，下面淹死了好几个小孩，年纪还挺小的。你刚刚问我那个问题，是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吧，就是月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单纯无知的让我有些烦躁。后来还是没忍住告诉了月儿，她之所以能回来，完全是因为她父亲去替换了她。反正月儿是挺不能接受的，觉得我们做这些选择就没问过她，现在告诉她，是不是想让她一辈子活在愧疚中。”

　　“你就说是呗。”宋启明凉凉的回道，“她就是一辈子活在愧疚和自责中，都没什么不对吧。毕竟她确实做错了，做错的小孩就应该受到惩罚。齐淇，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不需要因为他们而感到不快，决策权并不在你身上，你只是一个类似中间媒介的存在。

　　他们都不是小孩了，做出任何事情，都应该负责。”

　　听了宋启明的话，我长吁一口气。似乎真的是这样，做决定本身并不是我能够要求的。任何的思考，都来源于月儿和她父亲的个人意愿。

　　宋启明丢下一句：正忙，晚点再说。然后挂了电话。

　　我望着天花板发呆，心情却没有一开始那么难以接受。睡意朦胧，我揉了揉眼睛准备入睡。

　　余光一转，隐约看见床边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云恒？还是魍魉。

　　我支起身体，觉得这人陌生得不一般。给我的感觉也带着压迫，令人十分不舒服。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房间里？”我问。

　　黑影晃动，在月光下，影子被无限拉长。

　　是魔鬼。

　　察觉到对方的身份以后，我警惕的站起身，没好气的说道，”你来干什么，我可没有灵魂要给你。”

　　魔鬼虽然是没有形体的虚影，我却仍然能感觉到他此刻正在缓缓朝我的方向踱步而来。

　　低沉而又沙哑的嗓音，就像是上了锈的老式唱机。

　　“话别说的太早，我猜你对我充满了好奇。就像我一样，我对你也充满了好奇。上千年漫长的岁月，我同那些为我工作的灵魂，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虽然对你充满了好奇，但是什么东西应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我心里还是有数的。我是不会相信你说的鬼话，别告诉我你千里迢迢跑一趟，就是为了来跟我说这些。哈，想必是你刚骗完月儿父亲，心满意足，略有膨胀，所以打算趁热打铁，再把月儿带回去吧。”

　　魔鬼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伶牙利嘴的女人，这可不会让你讨到什么好果子吃。月儿那边倒是不着急，小姑娘自己冷静冷静，想明白了，会再找上门的。”

　　“不一定呢。”我耸耸肩，“毕竟你刚刚不也说了，对我充满了好奇。可我虽然好奇你，但不会受你诱惑，如果你想从我这边得到什么，势必会失去比我更多的东西。谁先主动，谁就已经输了。”

　　我说的义正严辞，心里确实没了底气。

　　回忆起魔鬼最后看我的眼神，我明白他果然听见了我和月儿她爹的对话。

　　像是说给魔鬼听，也像是在说给我自己听，“我不会同你契约的。”

　　虚影逐渐变得清晰，魔鬼在我面前化作了人型。这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类型，他说不上是帅气，但是眼神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我别开脸，死活不去看魔鬼的眼睛。

　　他来到我的身边坐下，轻声：“没关系，契不契约的。你我生命都十分的漫长，我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能够同你互相了解。但比起这个，你真的不好奇月儿的爸爸，在我的鬼空间里做什么吗？”

　　我当然是好奇的，但这种好奇并不是一个好现象。甚至我知道，魔鬼已经在我面前画下了一张大饼，就等我走进去。

　　无法抗拒，哪怕前半小时才跟宋启明在电话里谈论完这个事情。还没有足够的时间等我去消化，说服自己不用良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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