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这么做了，我会杀了她。”

　　我有些惊讶于宋启明竟会说出这样的话，“郑兰是你老婆啊。”

　　“不用你提醒。”宋启明抬眼看着我，“但她也不应该那么放肆。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如果她不傻，那么她心中肯定自有定论。我跟郑兰的婚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过是家族联姻。为了抵御一些……宋家无法抗击的情况。”

　　“那现在问题解决了吗？”我问。

　　“为了解决那次问题，我也身负重伤。家里的长老们齐心协力，把我的魂魄固化，最后由郑兰移法，将我的魂魄安置在种子里。这么久我才能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状态，没有魂飞魄散。”

　　“如果只是人死了，不应该直接变成鬼吗？为什么你还会到魂飞魄散这么严重的情况。”

　　“因为受了很严重的伤。”说到这，宋启明再不说话了。

　　我慢慢会想起 郑兰给我说过的话，想到之前宋启明一定是在某一次救我时候，使用了一些暗术。这才导致死后的魂魄不稳定，险些要魂飞魄散。

　　这么说来，我的命本身就是宋启明救的。我的躯壳若是给他，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郑兰最初没想过要拿云恒的躯壳，她只想着要我这幅身躯，是什么突然改变了她的想法呢？”

　　宋启明神色古怪的看着我，“有两点，其一：我告诉郑兰只要对你下手，就算是复活了我，我有一万种方式继续去死。其二：我跟郑兰也说过，如果给我找来个女人的躯壳，我不如就一直当一颗种子。本来也是，当一颗种子，七七四十九便能拥有全新的躯壳，虽然没有云恒现在这个这么坚固，但起码能用。郑兰怎么就那么着急呢？”

　　“因为养花养草的人不是你。”

　　我望着床头空落落的盆栽，旁边是一个用塑料薄膜封住的种子。

　　本来准备将云恒的魂魄寄托在这个种子上，可现在种子跟盆都在，灵魂却不知所终。

　　“你是被灌养的种子，感受不到养育你的人需要花费多少心血。这样的种子不必平常的花朵，郑兰肯定也担心万一出现什么差错——譬如说，无法开花。毕竟谁也没有通过这种方式，让灵魂开出花来。倘若失败了呢？”

　　在这一刻，我忽然间能够理解郑兰所做的一切。包括我后知后觉的开始感到害怕，起初无条件的相信郑兰这种方式的可信性，但若真是失败了呢？

　　所有损失的后果，谁来赔偿？

　　宋启明定定的站在我的身边，也看着那个盆栽。他忽然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不是培育种子的人，所以体会不到背后的心酸。我以前曾听过老人说，要想让灵魂开出纯净的话，必须在每天早上五点半接来最新鲜的露水。我们修道之人，每天五点半起来，可能问题不是很大，但在人间的时候，我偶尔都还会睡到八点钟呢。”

　　“八点……”我抿唇，有些佩服郑兰的毅力。要是没什么事，我跟云恒能在床上赖到十点。

　　每日五点半的露水，郑兰愣是坚持了那么长时间。

　　我相信最终郑兰没有坚持这个法子，一定不是因为不想五点半起来。而是——担心此法不能成功。

　　“我亏欠郑兰的东西，其实还是挺多的。但我把我毕生的精力，都放在追逐一个不可能成真的梦了。”

　　不用宋启明多说，我都知道他这个不可能成真的梦指的是什么。

　　眼下情况如此，我才恍然发现自己跟宋启明竟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待上了这么长时间了。

　　后知后觉的我，开始感到浑身上下一阵不自在。

　　于是我低着头，再不肯抬头看宋启明一眼。就怕多看一眼就心软，拥抱一秒就沉沦。

　　宋启明披着云恒的躯壳，眼神却无论如何都不一样。我总企图透过皮相，追逐着云恒远在天边的魂魄。

　　寂寞无边无际，假使我不是孤身一人，也感到浑身寒冷。

　　除了爱，再无任何东西能够温暖我。

　　宋启明伸出手来，想触碰我，被我躲开。我不忍抬头直视他受伤的眼，低声问道：“你可知，郑兰在哪。我相信云恒的失踪，多少和郑兰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你不方便，我自己去找她就行。”

　　“我不知道郑兰在哪，也不知道云恒是不是在她手中。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甚至还是在你呼唤那个人名字的那一刻，才真正确认自己的身份。在我快醒来之前，我曾被这身躯的记忆所困惑，差点记不起自己本来是谁。

　　好在云恒的魂魄比较强大，他的魂魄离开之时，他的所有记忆也跟着魂魄一起离开了。我……看到了一些你们之前发生过的事。”

　　“不是‘我们’发生过的事。”我打断宋启明说的话，纠正道：“是‘云恒跟女武神’发生过的事。”

　　“并不是。”宋启明摇了摇头，“那些经历过的种种，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全都是发生在人间的事情，跟女武神甚至没有半点关系。可以说，云恒对于跟女武神之前的记忆，没有半点留念，所以记的不是特别深刻，也自然不会留在躯壳上。”

　　“你这是安慰我才说的话吧？”我迟疑着问道，不知道宋启明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明明云恒现在跟我离得那么遥远。

　　“跟我去我的道馆吧，里面有一些书。我想要把那些书给你。”

　　“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看那些书。”我皱眉，“云恒生死未卜，我只想找到他。”

　　“你自己也知道的，云恒很有可能就在郑兰的手中，如果想要救云恒，最好跟我去拿书，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潜心学习。那天发生的事情，你也应该明白，以你之力，根本无法跟郑兰对抗。上次还是立的血咒……

　　淇淇，你实在是没必要。这也算是我之前没有完成的遗愿之一，我希望你变得更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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