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沉重的心情坐在舒适的扶手椅上, 陆楠又开始习惯性的用手指敲打桌面,盯着眼前的一堆文件开始发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个隐藏在王宫里的杀手是谁,要知道她已经把王宫常驻人口的底细翻来覆去查到了祖上三代, 比政/审还严格。这样都能不暴露,朱利安的神秘组织能量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
既然查背景没有任何问题,陆楠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么就是他们安插势力比调查时间还早,从很早开始就已经针对性的进行了布置,要么就是某个家世清白的人被替换掉了, 而陆楠没有发现破绽。但是考虑到朱利安偶尔不经意说漏嘴得到的信息, 他是为了实现公主母亲的某个理想才投身邪恶事业, 而且陆楠觉得那些听从他吩咐的人手多半还是公主母亲的人。这样一来时间就合不上, 除非他们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则不可能提前几十年就高瞻远瞩的布下伏笔。
从实际角度出发,比较靠谱的就是替换了, 这个年代的大多数男性都留着大胡子, 而且西方人少年跟成年的长相差异还是挺大的, 找个机会弄死原主换上精心训练的替代者不是不可能。不过这样的话可选择的余地就比较小了,起码不能选那种和家人天天接触的……
思及此处,陆楠摇铃叫来了贝赫伦夫人,吩咐道:“有件事麻烦您去处理一下, 之前不是请您排查过王宫里所有侍从和杂役的背景出身吗, 现在请您再去仔细看看, 到底有那些人曾经有过长时间离开家族的经历,总结一个名单给我,记住,要隐蔽的进行,不能被人知道。”
贝赫伦夫人茫然不解,但她已经学会了不要多问,温顺的点了点头。她问清没有其他事就行礼告退,陆楠冷漠的盯着她的背影,随即又叫传令官去召集香槟公爵进宫。等了半个多小时,对着气喘吁吁的香槟公爵,陆楠压低声音说:“您手上有可靠的人吧,请您帮我一件事,去盯着贝赫伦夫人,不管什么行动都不要放过。”
香槟公爵气都还没喘匀,听到这个命令不禁脸色为之一变:“她有问题吗?”
陆楠不置可否,高深莫测的说:“这个您就别管了,只需要完成我交代的事情。”
香槟公爵耸了耸肩膀,默认了陆楠的话:“叫我就只有这件事?”
“那您还想有什么事,说起来,上次我催促尽快找寻东方商队的事情您办得如何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反而听说您好像和某位伯爵府上的一堆双胞胎姐妹花打得火热……”
香槟公爵立刻露出一副忠心为国繁忙得不得了的表情,焦急的说:“啊呀,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放心,陛下,我一定尽快为您带来好消息,请允许我告退。”
看他匆匆忙忙的跑掉,陆楠无语摇头,有时候她是真的搞不懂香槟公爵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以及,为什么每一次她刚刚对他产生了一点好印象,他就会在下一刻用恶劣的行为让一切回到原点。情人无数的他难道不明白无论如何女人都希望得到唯一的爱吗?那他一边拼命对自己暧昧一边又毫无顾忌的跟其他女人交往,几乎就像是在告诉陆楠“别当真我就是随便说说看”
。这种虚假的追求陆楠就是想吃也没法捏着鼻子硬吞啊,太侮辱人了。骗人也骗得有诚意一点好不好。
“我是不是应该组建一支专属的密探呢。”
想到自己对贝赫伦夫人的怀疑,陆楠摸着下巴思索着。她虽然把很多事务都交给了贝赫伦夫人处理,宫廷里的人都以为贝赫伦夫人很受她信赖,其实陆楠一直都很防备她。她可还没忘记曾经贝赫伦夫人硬生生被皮埃尔的死亡给吓疯最后还离奇死亡的事情。至今她都不知道贝赫伦夫人是装疯还是真疯,以及她最后是不是被杀人灭口。可以肯定的是贝赫伦夫人知道一些秘密,而且她搞不好还和朱利安背后的神秘势力有关联。就算皮埃尔的死亡现场确实堪比恐怖片,作为一个成熟稳重见多识广的成年女性,陆楠不信她会被吓得那样。陆楠完全有理由怀疑之所以一直排查不出可疑人物,就是贝赫伦夫人搞的鬼。
其实陆楠手上还是有不少可以充作暗探的人手,但是陆楠不太信任他们。她想相仿东方的锦衣卫弄一个只听命皇帝监视所有大臣贵族的组织,那么这些出身贵族的人第一个就得被排除。可靠一点的话还是要从民间选那些家庭构成简单,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但是这样陆楠依旧不放心,她觉得自己的疑心病越来越厉害了。所以最后她想到的方法是从孤儿入手,最好是从婴儿阶段就开始培养。但是这样做的话,最快可以得到成果起码也是十几年后了。所以,现阶段她还是得暂时找点人来用着。
想着想着顺手拿了张纸陆楠已经准备开始写个具体计划了,忽然想到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她应该思考的是库曼苏丹要求会面的事情啊。
“嗯,这家伙到底想干嘛,不会是打算骗我出去再趁机把我弄死吧。”
自言自语的说着,陆楠背着手在书房里转悠起来。
“不过他应该没这么傻,而且能处于目前的位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没脑子的笨蛋,想也知道我不可能不做任何防备的去见面。而且要是我胆子小的话肯定会立刻拒绝……难道是想借此来试探一下我的诚意?”
转了几圈,陆楠再次坐到书桌前,刷刷刷写了一封简单含糊的纸条,还故意用左手写的避免万一被其他人得到当做不利的证据——她这行为跟通敌卖国也差不多了。本来可以正大光明进行的外交活动,因为一个愚蠢的宗教问题,硬是搞得和不能见光。她想停战又有什么错!
斟酌再三,陆楠在纸条里表示可以见面,但是具体地点必须商议一下。写好后她仔细的把纸条卷好,虽然不知道朱利安到底是怎么来回传递信息的,但估计还是塞到花园的老地方就行了。陆楠站起身正想借口散步去塞纸条,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一来一去顺便讨价还价,差不多就是小半年了,她要的是尽快达成停战,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万一那个苏丹再话痨点,扯个两三年都不奇怪啊。
于是陆楠销毁了写好的纸条,走到墙壁上的地图前驻足观望了一阵,找到了一个她觉得不错的地方。那是一个叫做辛格的地方,既不位于帝国境内,也不属于库曼人的管辖,或者说那是个三不管的荒凉之地。就是因为地理位置上很倒霉的夹在帝国和库曼的缓冲地带,每当发生战争,那里就会被波及到,最后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固定住民了,变成了强盗和土匪的乐园。也正因为如此,不管是帝国还是库曼,甚至拜占庭,没有哪国势力对这个不毛之地感兴趣,更谈不上布置驻军。陆楠觉得要见面的话选这里比较能彰显诚意。
陆楠重新写了一张纸条,并且估算了一下大致的路程和时间,写明见面可以,地点她就选在了辛格。为了不浪费时间,她将会在送出这张纸条半个月后出发。如果苏丹接到纸条后也立刻出发,那么他们差不多可以在相同的时刻碰头。不过苏丹要是怀疑她会事先设下陷阱,不答应也行,她就当是出门旅游。
“感觉口吻好像有点挑衅……算了,就这样吧。”
检查了一遍陆楠发出了感叹,随即重新卷好纸条,叫来侍女打着散步的旗号去送信了。她琢磨着下次应该和朱利安说好换个地方,否则老是固定在这个地方,她觉得迟早会被怀疑。
她不能确定苏丹是否答应,如果稍微慎重一点的性格,极有可能是不会来的。但不知为何陆楠总觉得苏丹会答应下来,哪怕没有见过面,陆楠依稀感觉他是个胆大妄为的人,她对这次见面还挺期待的。不过陆楠也想好了万一他不答应的计划,她就顺路去东方边境视察一圈,权当慰问群众好了。
“说起来安茹那家伙差不多也该到边境了吧,不知道和阿弗里谈得怎样了。”
想到边境就想到了阿弗里,想到阿弗里就想到了军费,陆楠的心情瞬间就变得不好了。前几天她已经和上勃良第公爵达成了秘密协议,她确保公爵小姐的安全以及家族财产,而上勃良第公爵交出手中控制的所有皇家产业以及账目,还有相关的人员。但这是个涉及范围太广阔的事情,不可能短短几天立刻交割完毕。再说陆楠暂且还得瞒着其他大臣,不能被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跟上勃良第公爵一伙,免得打破朝堂微妙的平衡。所以目前陆楠依旧没钱,最多只能偷偷提前看下账簿过瘾。
散完步回到书房,侍女们麻利的给她换好的就寝的睡衣,陆楠趁着精神不错,赶紧的写下了两个命令的草案。一个是她打算打着招募杂役的名义面向平民召集一批识字的人充当自己的探子,虽然大臣贵族们肯定会反对,陆楠准备用“拉近和平民的关系顺便培养王室亲民形象”这个借口来说服他们。只要说清楚不会给这些人任何特权更不会给他们封头衔领地,估计贵族们也不会反应多么激烈。
第二点嘛,就是她预备打着教会的旗号建立一个类似福利院的机构,专门收养合格的弃婴和年幼孤儿。看过那么多电视小说都告诉她,心腹,还是得从娃娃抓起。这是做好事,陆楠准备用自己私库的钱,想必贵族大臣也没啥好哔哔。但是这样一来,具体的选址,建设,人员,培训……想想就又是一大堆必须亲力亲为的事情等着,陆楠不禁有点两眼发黑,哀叹这可真是自找苦吃。
唉,没办法,自己想出的点子,哭着也得做完。陆楠只能自我安慰前期吃苦,后期就犀利了。
删删减减的搞完计划书,打算等着明天再具体宣布实行,陆楠心想到时候免不了又得和那些贵族大臣展开激烈的辩论说服,还是早点睡觉养精蓄锐。她发现自从当了这个女王,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书房看文件签名,召见大臣详细盘问,为了各种屁事儿跟大臣吵架,既不苏爽也不拉风。哦,对了,还有没完没了的无聊社交跟宴会舞会。
思及此处,陆楠就有一种冲动把香槟公爵召进宫来发泄压力的冲动,但最后她只是深呼吸,做了半个小时瑜伽,又自学了一个小时的西尼文,顿时觉得四大皆空,无欲无求,还是早点睡觉,狗命要紧。
躺在床上陆楠难得的陷入了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刚刚培养出了一点睡意,就被激烈的敲门声从朦胧中叫醒。她没好气的翻身下床,打开门看见贝赫伦夫人一脸歉意的站在门口,心里有火也不好发泄。因为是她自己下令只要是有重要的事件,不管她在干嘛,都必须第一时间通报。
压抑了一下心中的烦躁,陆楠挤出了一个笑脸:“出什么事情了,夫人,别告诉我是库曼人打进来了。”
贝赫伦夫人显然不能欣赏她的幽默,无语的递上一封信:“陛下,这是从教廷发来的信件,据信使说这是教皇亲笔,您看……”
陆楠接过信件,贝赫伦夫人已经很机灵的抢着去点亮了屋里的烛台,还把睡袍找来披在了陆楠身上。陆楠坐在床边,一把撕开了信封,掏出里面折成三折的薄薄信纸看了起来。贝赫伦夫人提心吊胆的站在一边观察她的表情。虽然陆楠基本不在贝赫伦夫人面前谈论政务方明的事情,但是贝赫伦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前不久教廷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呢。她知道女王一直都因为教会故意拖延不给她举行皇帝加冕仪式不满在心,好像还和几个大臣商讨过怎么对抗教会的事情。贝赫伦夫人紧张的咬着下唇,非常害怕教会会针对女王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陆楠很快就看完了信,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随手就把信纸揉成一团。贝赫伦夫人见状惊心胆颤的问:“陛下,怎么了?是教皇斥责您了吗。”
陆楠并不奇怪贝赫伦夫人为何如此惊恐,因为假如教皇真的公开斥责她,甚至更近一步,以开除教籍来威胁她,差不多等于宣判了陆楠社会性死亡。这样一来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讨不了任何好处。
“别担心,夫人,教皇不至于那么傻,公开和我作对。”
陆楠轻蔑的说,把手里的纸团随意一丢。
“不过嘛,与其说是教皇亲笔,我看是某个其他人亲笔的吧,他还真的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贝赫伦夫人不知道陆楠跟神父的恩怨情仇,疑惑的看着她,陆楠也不想解释,随意的说:“我们可敬的教皇陛下邀请我再次前往教廷,用词非常的热情诚恳。”
贝赫伦夫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又开心起来:“是要为您准备加冕仪式的事情吗?”
“不,根本一个字没提,我看他们是憋着大招等着好好招待我呢。”
陆楠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一瞬间眼中闪过的阴冷。
教会还真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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