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陆楠没有带多少随行人员, 更没有什么大件行李,一行人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到了行宫。行宫那边倒是早就接到了消息,打扫收拾稳妥迎接陆楠的到来。这个行宫虽然占地不大,修建得也不是很精美,却有一个天然的好处, 里面有一口温泉, 四季如春, 非常适合秋冬季节在这里居住玩耍。要是换个时间陆楠肯定会好好享受一番温泉,因为平时她洗个澡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但此刻她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早点离开, 哪有去泡温泉的心情。
来的路上陆楠就一直在盘算, 这种时候她手上缺少心腹的缺点就暴露无遗。正常情况下她应该提前准备好一个替身来顶替自己,这样才能尽量不泄露消息。可是一时之间她哪里去找稳妥的替身,虽然可以找个和自己外貌特征相似的侍女来冒充, 但陆楠又怎么敢相信这个替身不会坏事呢。所以她想来想去,与其机关算尽, 还不如彻底赌一把大的。既然骑士团团长对王室忠心耿耿, 陆楠选择对他吐露一些实情好让他为自己打掩护,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个行宫里的人并不是很多, 只要牢牢的把这些人控制起来,不让他们随意接近自己的住处。到时候哪怕有一些怀疑,他们没有证据也不敢到处乱说。当然, 陆楠不准备一开始就全部据实相告, 她身为帝国的女皇却要去跟敌方首领私下见面也太骇人听闻了。虽然这件事到了最后肯定瞒不过随行保护她的一干人员, 但是能拖一刻是一刻, 陆楠还可以在去的路上对他们提前铺垫一下,打打预防针之类的。
这件事陆楠觉得应该很有把握,骑士团团长的性格她早就摸得差不多了,也许他会震惊和生气,但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陆楠自信即便是他知道了一切真相,到时候他们已经身陷险境,难道他还会把自己丢下不管吗。只要可以顺利达成和库曼苏丹和谈的目的,陆楠认为哪怕是因此导致骑士团团长对自己好感大减也值得。反正最多就是恢复到一开始关系冷淡的局面,骑士团团长肯定不会因此起来反对她就行。
这也是陆楠为什么其他人都不带,唯独只带骑士团的原因。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她,唯独骑士团团长不会。哪怕他心里再怎么讨厌她憎恶她,他还是会毫不动摇的挡在陆楠面前,为她遮挡一切危险,前提在于只要她还是女王。陆楠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挺好笑的,她觉得整个帝国唯二能全心信任的人就是骑士团团长跟阿弗里,哪怕其实私下他们交往并不多,也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情谊。陆楠平时总是不遗余力的故作亲善想拉拢他们,她心里却很清楚,这两个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态度到底是亲热还是冷淡。与其说他们忠于自己这个女王,不如说他们忠于的是自己心中的“道”。虽然是外国人,陆楠却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东方所推崇的“风骨”。
但正因为如此,陆楠可以信任他们,却不能尽情的使唤他们,比如让他们担任自己的打手和走狗。陆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不是那种他们可以认同的好人。某种程度上他们愿意容忍自己的一些行为,可这种容忍是有底线的。陆楠还不想去挑战他们的底线。说到底,忠诚又不是真的恒定不变的数值,一旦达成所谓的“被攻略”,从此就真的什么都不想变成一个工具人。香槟公爵之类的人可以为她奔走效劳却无法全心信任,骑士们可以被托付信任却没法随便使用,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没法两全其美。
行宫里的管事非常谄媚的想给她介绍一下各自设施,极力推崇她去尝试一下露天温泉,吹得天花乱坠,好像只要泡了就可以直接长命百岁似的。陆楠哪有心情听他啰嗦,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才心不在焉的随便敷衍了一下,然后就直接借着长途跋涉很累想休息的理由把他给打发了。随行的骑士们见状也想跟着告退,但是却被陆楠给叫住。
“布拉曼特卿,稍等一下好吗,我有点事情想要和您商量。”
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今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算着日子陆楠恨不得马上就出发。她按捺住心中的焦急,故作镇定的说。
“还有什么事情吗,陛下。”
骑士团团长的脸上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但他还是依照陆楠的话停步转身,毕恭毕敬的微微弯腰,一副静候命令的架势。陆楠轻轻咳嗽了一声,有点为难的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却没有离开意图的阿弗里。看见他同样平静的脸后陆楠心里更是焦虑,心想这人到底在干嘛,不会看气氛吗,说好的只是护送呢。
原本陆楠咳嗽就是为了暗示阿弗里该走了,可是他却跟完全没听懂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且不知为何,被他凌厉的视线一看,陆楠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比起最开始的揣测,陆楠现在大致明白这位有圣人称号的骑士其实并不是那么古板僵化。他虽然是个虔诚的信徒,却没有和大多数人一样盲目的信任教会,唯教会之命是从。他严格的用各种戒律来规范要求自己,却从来不曾强求其他人也必须和他一样。也许他因为长期在莽荒之地打仗的关系不太懂社交和人情世故,却不代表他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陆楠觉得他心里门儿清,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这种类型的人无疑是陆楠最苦手的对象,所以别看每次遇到她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却从没想过自讨没趣的去主动倒贴。阿弗里心里的标准不会因为她的虚情假意而改变,除了上帝和他自己,没人能轻易的动摇他。
所以最开始他莫名其妙的追上来坚持要护送她的时候,陆楠心里就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心想他不会知道了些什么吧。现在看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这种预感更加强烈了。
“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吗,陛下。”
骑士团团长没说话,阿弗里却抢先开了口,他的态度还是很沉稳,陆楠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像是在质问自己。
“阿弗里,您在干什么,不得对陛下无礼。”
骑士团团长明显察觉到了一些不妙的气氛,见阿弗里和女王都是一脸的高深莫测,有点弄不明白他们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但他还是秉承着自己的职责,出声斥责道。
阿弗里公事公办的对陆楠行了个礼算作道歉,却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沉着的问:“陛下,您应该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吧。假如您出了什么事,整个帝国都将会迎来一场非比寻常的剧烈动荡。我知道这种要求对您而言很残忍,但既然身为君主,就不应该放任自己作出一些任性的行为。我是您的骑士,理应遵从您的一切命令。但是很抱歉,我无法做到视而不见,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我还是要坚持劝诫,不管在计划着什么,无疑是很危险的,请您立刻停止这种打算。”
陆楠一时间张口结舌,她猜到阿弗里可能是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当面戳穿。成为女王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一年多了,陆楠早就习惯了发号施令,很久都没体会到过眼下这种窘迫。虽然知道阿弗里大约只是一片赤诚,但她还是忍不住感到了一阵恼怒。
她还没来得及表达出自己的不满,骑士团团长倒是抢先一步的回过了味儿,皱起了眉转头看着陆楠:“之前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您非要在这种时候离开王都到这种偏远的地方,不仅什么近侍都没带,连行李都没带多少。阿弗里难道说的是真的,您又在偷偷计划什么危险的事情了?上一次教廷的事情还没让您意识到危险吗。”
没错,上次从教廷回来之后骑士团团长没少劝诫陆楠,认为陆楠既然是个女人就不该跑出去冒险,乖乖呆在王宫做个被保护的女王就好。在和他的接触中陆楠早就发现了这些骑士们全是直男癌,根深蒂固的坚持女人就该被男人保护,女人不应该掺和进政治和危险里面。陆楠即是君主又是女性,简直戳中了这些骑士的双重要害。明明她完全跟纯洁善良扯不上半点关系,这些骑士还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她娇弱无助又可怜,必须得好好呵护。至于她在那个动荡之夜看到那么多的尸体都面不改色还跟神父放话对掐,估计这些骑士都选择性的遗忘了。就连骑士团团长本人好像都觉得陆楠只是在为了维持女王的威严而硬撑一样。对此陆楠只能呵呵,男人有时候还真是挺会自我欺骗。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们从小接触到的就是这样的环境和影响,归根到底不就是因为他们看不起女人而已。
“请告诉我,为什么您坚持只带极少数的骑士随行,而且带来的马匹都是适应长途的类型。您是准备悄悄远行吗?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您连政务都暂时抛下了。我可以大胆猜测,是一件非常冒险而且不能走漏消失的大事吗。”
阿弗里倒是没有表现得很激动,但他的口气和态度都让陆楠联想到了人赃并获的警察。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还以为可以多隐瞒几天来着。唉,看来她还是太小瞧了这些骑士,陆楠啊陆楠,怎么就忘了呢,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她一个聪明人。
事已至此,陆楠反而坦荡荡起来,她确定门已经关好,而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便端正了表情,郑重的坐了下来。
“好吧,就算您说对了,我确实想要借着静养的理由悄悄远行一趟。既然两位都是优秀忠诚的骑士,服从命令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陛下!”
骑士团团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用有些激烈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反对。
“为什么您就不能安分一些呢,现在外面的局势那么乱,您又刚刚才得罪了教会,和诺曼底公爵缔结了婚约,孤身一人在外面乱跑实在是不明智的行为。”
“怎么就孤身一人了,不是还有您在吗。我相信您一定会好好保护我的。”
陆楠厚颜无耻的说,看见骑士团团长的脸变得更黑了。而阿弗里静静的打量着她,忽然说出了一句差点让陆楠吓得掉下椅子的话。
“您该不会是想悄悄溜到库曼人的地盘去吧。”
“您在说什么胡话,陛下怎么可能——等一下,他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骑士团团长毫不犹豫的就出言反驳,但随即他就注意到了陆楠一瞬间赫然变色的脸,顿时疑心大起。这样不怪陆楠,主要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阿弗里会一语中的。要不是清楚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什么魔幻要素(虽然有个自称神灯精灵的恶魔),她几乎要以为阿弗里会读心术了。
陆楠震惊了一会儿,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她也没有再徒劳的掩饰,而是奇怪的问:“您怎么看出来呢?我自认从没透露过任何消息吧。”
她差点就以为阿弗里跟朱利安是一伙的了。
“仅仅只是猜测而已,首先我认为您不会是出于突发奇想才要调动东方的军团,然后……”阿弗里犹豫了一下,咽下了后半句话没说,而是改变了话题,“我偶然在一次觐见的时候看见您的书桌上有一张库曼的地图,又从一些渠道得知您经常询问从东方防线到库曼的途径和路线。我想您总不会是仅仅出于兴趣才详细收集这些的吧。”
陆楠怀疑的看着他,觉得他话中有话,她觉得肯定不会是这么简单,阿弗里一定隐瞒了什么,不然他不会如此笃定。不过既然他说了出来就还好,起码他没怀疑自己打算叛国什么的。幸亏她是帝国的皇帝啊,不然这个嫌疑确实挺不好清洗的。陆楠断定阿弗里绝对是从某个她不知道的途径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做出现在的判断。但是陆楠思来想去,她自己当然谁都没说过,朱利安更不可能泄露秘密。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阿弗里有什么方法可以掌握库曼那边的及时动态,才会结合她最近的一系列行为推断出她的目的。想到这里陆楠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如果她猜测得没错,是不是意味着库曼的苏丹已经按照她的建议出发了?
她压抑着狂跳不已的心脏,强作冷静的问:“请您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库曼那边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动静,您是不是可以接收到来自边境的军情,甚至包括库曼境内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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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家里娃生病了照顾了一整夜,不好意思,理解万岁。
关于阿弗里小哥的人设,其实他也是个挺固执而且切开黑的类型,毕竟是个经历了残酷血与火洗礼的军人,怎么可能真的纯洁如白纸呢哈哈哈。他不会去做坏事不代表他看不出别人搞阴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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