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俨心中藏着那个最大的疑问, 却不敢当面询问俞听。
他也不想知道自己什么“福泽深厚”是何意思,思来想去, 猫一样在座位上委顿下去,双手却趴在桌上,下巴抵在双臂之间。
俞听看着他奇特的姿态:“干什么?”
季明俨眼巴巴地看着她:“我才回来,你怎么也不觉着惊喜,这两天我可想你了。”
俞听正要去取一个柠檬, 手势停了停,她回头看向季明俨。
“不要随口就说, ”看着他尚有些青嫩的容色, “说的太多了显得轻浮。”
“我可没轻浮,我心里想的更多, 说出口的大概只有……百分之一吧?”季明俨一本正经的, 坐直起来,手按在胸口。
俞听嗤之以鼻。
“你怎么不信啊。”季明俨索性探身过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都不多看我一眼。”
俞听本以为初次见到的那个季明俨已经很让人诧异跟头疼的了,现在面对这撒娇鬼上身的少年, 才知道当初那个初次相见的何其正常。
但是他的掌心十分温暖,好像能跟她体内的血液生出奇妙的共振一样。
俞听深深呼吸:“放手。”
季明俨虽然不想放,却也不敢违抗:“唉, 这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你越来越过分了, ”俞听忍住笑, “你玩了几天难道还没够, 你的课业呢?赶紧滚去看。”
季明俨果然以滚动的姿态滚到了沙发边上,然后醒悟:“啊,我的书都在家里。”
等到季明俨爬回家中取了课业书本,重新返回姑妄听后,却意外地发现了一群不速之客。
“叮”地一声,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群散落在沙发或地上的鼠兔。
鼠兔们听见动静人立而起,竖着毛茸茸的大耳朵,乌溜溜地瞪向门口。
季明俨惊喜交加:“哈罗,是可爱的鼠兔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把身后书包一甩,像是篮球场上击掌一样跑过来,俯身探手,挨个儿跟鼠兔们的小爪子对掌。
俞听站在玻璃鱼缸旁边,见状歪头对里头睡觉的玄灵说:“你看,这像是不像是幼儿园?终于来了个起头的。”
玄灵肥嘟嘟的身子慢慢地沉了底。
俞听扭头:“喂?!”她伸出手指敲了敲鱼缸:“又元神出窍?你别乱跑!别给我惹事儿!”
自打鼠兔们来到,玄灵就声称自己不堪其扰,定要出去散心,之前俞听还劝他别轻举妄动,可到底没有拦住。
俞听转念一想,这段日子她帮无事司做了不少事,魏西楼那边还欠自己一些人情,想必……对于玄灵私自外出,无事司也不至于那么斤斤计较了吧。
此刻鼠兔族长站出来:“季小朋友,你好,我们是李清宁姑娘送过来的。”
季明俨问:“是李姐姐,那她人呢?”
原来鼠兔们先前因为报仇,才发动族群,浩浩荡荡动高原跋涉来到了中原腹地,但是城市之中龙蛇混杂,危机重重,这些家伙们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李清宁因为意识到自己昔日的过错,很想弥补,她身上虽然也有几颗丹药,但都极为普通,于是就想回老家去“拿”一些。
只是她看着那些萌萌呆呆的鼠兔,又实在不放心把它们留在原地。
何况那龙套甲乙还不停地追问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那些“道具老鼠”,又是怎么回事。
李清宁思来想去,用了一个大行李箱,把鼠兔们拖到了苏市,放在了俞听店内。
俞听习惯了清净,之前来了聒噪的季明俨已经令她头疼,如今又多了一群鼠兔,实在无法消受。
但是李清宁虽然是个鲁莽少女,鼠兔们却甚是可爱,为首的鼠兔族长进门便先拜伏在地上行了大礼:“少君,是我们来的唐突了,老朽带领一干族群向少君请安,再向少君赔罪。”
这般隆重的致歉仪式,让俞听也狠不下心来将它们驱赶离开。
李清宁拜托了俞听,便一溜烟去了机场。
季明俨抱起一只较小的鼠兔:“原来如此,李姐姐有时候也蛮心细的嘛。”
“她何止心细,她还很吝啬呢,”俞听把一张单子从里头推到季明俨跟前:“你有钱吗?”
“什么东西?”季明俨把单子拿起来,“膨化食品若干,谷物类若干,蔬菜类……姐你要请客?”
俞听指了指玩耍的正欢的鼠兔们:“饲养宠物。”
季明俨大笑:“我以为呢,还有很多小孩子吃的东西。”
季明俨拿着单子去了一趟超市,大包小包地提了许多回来,幸而他人高腿长孔武有力,一个人拿三个人的量,路人看的啧啧羡慕。
结果是鼠兔们在店内磕薯条,薯片,各种蔬菜,原本平静的姑妄听内,给一阵“嘁嘁咔嚓”的声音取代,场面不要太怪异。
而季明俨自动化身成了保姆,自然而然又承担起打扫的任务。
俞听看他忙里忙外,跟鼠兔们打成一片,课业这种东西竟不知名为何物了,很是为他的前程担忧。
在鼠兔们于姑妄听安家后第二天,魏西楼造访。
魏司长眼见这许多毛茸茸的小东西遍地走,有些吃惊地看向俞听:“怎么,你要发展副业?”
俞听不屑回答。
鼠兔们倒是嗅到他身上的威杀气息,一个个蹦跶着躲到沙发背后。
季明俨正在忙着做作业,见魏西楼来到,忙起身打了个招呼,又询问魏司长:“要喝茶,咖啡还是……”
魏西楼笑:“你是兼职打工了?”
季明俨很坦然地说:“只是暑假体验生活,不是打工。”
魏西楼又看俞听:“还好,不然要告你非法使用童工。”
鼠兔们比较憨直,又因魏西楼身上的气息给人造成威胁感,其中一只便吱吱地叫说:“才没有,不要诬赖少君。”
魏西楼坐在吧台前,却硬是扭身回头看:“哟,修炼了多久了,话说的还挺溜的么。”
“我已经有几十年了,比你年纪都大!”
魏西楼笑:“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建国后不许成精啊?”
鼠兔们齐齐地呆怔了一秒,然后都恐慌起来:“真的吗,为什么?那我们怎么办呀,要被捉拿了吗?”
季明俨慌忙进行保姆式的安慰:“不是不是,魏司长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呢。”
鼠兔们的情绪这才逐渐稳定,又理直气壮的对魏西楼说:“我们是国家级保护动物!你不能捉我们,那是非法的哼!”
魏西楼乐不可支,回头对俞听说:“有了这帮家伙,这儿倒是热闹起来了。适当的变一变是好事。”
俞听不置可否,只问:“今天来是路过还是有事?”
魏西楼从怀中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之前锦带山的事,多劳你了,知道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是最近我无意中得了的,适合你。”
季明俨一边安抚鼠兔们,一边留心魏西楼的举动,见他掏出一个红彤彤的盒子,一时心中警铃大作,这盒子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影视剧里男主求婚用的东西,里头莫不是藏着什么钻戒吧?
他在心中拼命祈祷:千万不是千万不是。
倘若真的是的话,那就让俞听千万别要千万别要。
俞听看魏西楼一眼,把那盒子拿了过去:“是无意中得了的?”
魏西楼愣了愣,脸上浮现出一种别样的神气。
然后他咳嗽了声:“你不会……知道了吧?”
俞听并没回答,淡淡说:“魏司长费心了,你的心意我领受。只是以后不要再冒险了。”
“你、你……”魏西楼微黑的脸皮隐隐有点不大自然的发红:“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弄的我一点儿个人隐私都没有了。”
俞听嗤地笑了:“你放心,我并没有窥听什么,只是刚才你给了我这个,我感觉到这上面的气不一样罢了。如果真的是随手得的,上面本不该有这么多肃厉斗气的。”
魏西楼稍微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他指了指那盒子,“总之你收下仔细用了,我……我还有事儿,你这里也挺忙的,改天我再来吧。”
他说走就走,临去看了季明俨一眼。
出了姑妄听,魏西楼却没有立刻离开,站在街边上掏出了一根烟。
吸了两口,正要走,身后门响。
是季明俨走了出来。
“这是俞听给你的,”季明俨手中提着一个纸袋,“是清茶,有益身心。”
他居然直呼其名。
魏西楼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把纸袋接了过来,才说:“看样子……我的话对你没什么用,你非要到这里来啊。”
“我知道魏司长是为了我好,但是现在我也很好啊。”季明俨笑眯眯的回答。
“你一个人类,跟……”魏西楼一抹眉角,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店内,又说:“跟妖体和……你该庆幸你的体质有异于常人,该庆幸俞听给了你出入令,不然你整日沾染着妖气鬼灵的,不死也半残了知道吗?”
这还是季明俨第一次听说。
看着季明俨目瞪口呆的样子,魏西楼深吸一口气,把烟熄灭了扔掉:“而且对她也不好。”
季明俨的心突然有点难受:“她?”
魏西楼回头,隔着玻璃窗能清晰地看到店内的情形,两只鼠兔跳上吧台,不知在跟俞听说什么,她竟是一脸纯真灿烂的笑意。
“你不是想知道她是‘什么’吗?”魏西楼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后天下午你去朱紫路咖啡厅,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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