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征前, 人们都觉得今儿的将军精神气不一样了。
大约是不知道怎么得了一夜安眠, 一扫前几日颓唐,如今的霍显便又是那个英姿勃发, 气势凌然的武略大将军了。
他骑那匹跟着他几进几出, 立下赫赫战功的黑色战马,立于阵前,听副将点兵,居高临下, 当天边第一缕阳光洒下照在他银色铠甲肩头,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犹如战神降临。
“谢三郎, 还是你有办法。”
队伍中,洪瘦子用肩膀顶了顶身边那纤细的士兵的肩膀, 挤眉弄眼——
“也就你昨天跟将军在帐前说了那许多, 将军才又有了精神气……你说说,这人心呐果然都是肉长得, 我们都没发现将军哪里不对,就你发现了。”
洪瘦子话语一落,谢三郎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他们身后的徐二虎也跟着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 可惜了咱们谢三郎不是女人,否则将军可不非娶了他不可!”
“徐二虎!说什么呐!”
这番调侃,可真是说得谢三郎霞飞双颊, 一张白皙脸蛋红了半边天——
再抬头慌忙看了眼大阵前方儿郎, 身材魁梧, 高大英俊,前程似锦,又有哪个女儿家能面对如此好男儿不芳心暗许?
眼瞧着霍显目光似乎要扫到这边来,谢三郎慌慌张张的收回目光,低声呵斥:“都快别笑了!什么场合!嘻嘻哈哈的仔细被将军抓着又要吃军棍了!”
“嗨呀,吃了军棍,将军转头怕不是就要给你亲自送跌打损伤药了呗!”
徐二虎是个嘴巴不饶人的,比女人还嘴碎。
点兵重要场合,众人那是想笑又不敢笑,各个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憋笑……
也实在是苦中作乐。
而此时此刻。
姬廉月就站在大阵最后方,冷眼瞧着谢三郎和那些士兵打成一片——
说什么倒是不知道,只瞧着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准备去打仗还是春游踏青,那笑得叫个快活。
然而这也不是姬廉月管得着的。
他瞧着这边大军差不多就要整军出发了,霍大爷终于有空往他这边给了个正眼。
好在这么多天同床共枕也不是白睡的,霍显这么一个眼神,姬廉月便拎着裙摆趾高气扬地过去了,当着几万士兵的面往那高头大马跟前一站。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坐在马背上的男人——
嗯,太阳都升起来了,背着光都看不清楚他的脸。
姬廉月伸手拽了把马缰:“你下来,仰着头说话我脖子酸。”
几万双眼睛看着这位”公主殿下”对自家将军呼来喝去,亏他也真的说得出口……最叫人震惊的是,男人闻言稍一停顿,还真的一脸无奈跳下马。
“莫乱拽缰绳,仔细乌云踢你。”
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警告。
姬廉月松开缰绳要去抱他的脖子。
霍显没有在那么多人面前秀恩爱的爱好,双手一抓扣住眼前人的手腕,稍微一使劲将他固定在原地,面冷心冷淡淡道:“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想亲你一下都不让?”姬廉月压低了声音。
“你转头看看现在多少双眼睛看着你。”霍显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要脸不要了?京城妇人圈里学的矜持都学狗肚子去了?”
“我他娘又不是女人。”
“那就更不让你亲了,两大男人亲亲抱抱的像什么话?”
“……”
姬廉月这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拔、屌无情——你昨晚搂着老子睡得时候怎么不说“俩大男人亲亲抱抱的不像话”?!
奈何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异常坚决,姬廉月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抬手给他整了下额前发鬓,难得正经地叮嘱:“活着回来。”
霍显心道,三万大军,一半留守城池一半出征去抢个官道,一万五千多个人,一人一个坑都能把那官道站满了,做什么搞得像是多大的事一样——
真的是严峻的战场,秦明月也不敢叫他就带着这么一万民兵直接上了啊,再怎么不好用那好歹也是一万人命!
之前攻下这座城池的时候情况可比这危险多了,他也没见多紧张叮嘱他要活着回去,家书里东拉西扯偶尔还要夸一下邀月楼面首有多英俊……
生怕气不死他这头顶阴山大草原的驸马爷似的。
最后自己收拾了东西打劫了观月帝带着粮草自己千里送来了,稀里糊涂的。
敷衍地“唔”了声,男人声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拧了一把,姬廉月严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真的,你们人再多也是打仗,战场刀剑无眼,你可别被什么人救了闹着要以身相许地报恩……”
被他掐的耳垂疼,霍显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你就这些废话要同我胡说八道?”
姬廉月:“怎么就胡说八道了……”
霍显放开他:“官道争夺非一日之战,长远以来城池兵力薄弱,若还让毛坦族人知道有亲王在城池之中,他们难免不动旁的心思——”
姬廉月一下就听懂了。
这是霍显让他也赶紧收拾收拾滚回京城呢!
姬廉月想了想,又想嘲笑霍显过河拆桥,自己前脚要走后脚就赶人,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留下确实没什么大用,而且霍显都不在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留在这吃土吃糠的做什么,心思一动就想答应。
还是免不了戏精上身,作扯袖掩面垂泪状:“夫君这话怎么说,妾身不愿走,就要留守这座城池,待你他日凯旋站在城墙相迎;若你马革裹尸……我也能见着个新鲜热乎的尸!”
霍显面无表情地听着。
将他的衣袖拽下来,扫了眼完全没有眼泪的那张脸蛋:“别加戏。”
姬廉月站直了。
霍显道:“这就走了。”
姬廉月笑了笑,眼弯得像是月牙:“哦。”
霍显:“会回来的。”
姬廉月“嗯”了声:“在京城等你,回不来我就改嫁……被别人救了要以身相许,我也改嫁。”
有病。
霍显这次却再没骂他想象力丰富,抬起手像是对着什么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身翻身上马,一拔剑,雪光剑影之下,男人声如鸿鼓——
“出发!”
……
十二日后。
这场战役比霍显想象中要来得久。
他们没想到的是,外族联军占用此官道原来意为运送粮草物资,居然也派守二万精兵,双方大军一南一北,隔着条官道大眼瞪小眼。
大家都是后方背靠大营谁也不虚,这么一耗就僵持了下来。
官道久攻不下,秦明月的催战文书一日紧急过一日,霍显被他催得也心头起火,也不欲继续拖延,在第十三日,干脆派了几个探子出去,摸清楚了外族联军大营粮仓位置,准备一把火烧个干净,看他们拿什么再和他耗!
只是大家都知道行军打仗,除了兵器就是粮草。
那大军粮仓自然也不是他们想烧就烧,霍显就准备烧那么一两处风险最小的,叫他们粮草吃紧自愿撤退让出官道而已——
成败在此一举,霍显自然亲自出马。
是夜,霍显命令副将带一万大军有模有样正面突围,打个幌子,自己则带领一百身手矫健士兵声东击西,摸黑绕后烧粮。
战鼓擂响击破夜空寂静!
前方阵线响起厮杀声震天!
起初外族联军完全摸不着头脑这净朝军怎么说来就来,直到他们后方粮草仓库亮起两道冲天火光,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有诈!
大军立刻脱离战场回撤,将完成任务正欲撤回霍显等着团团包围——
此时霍显身着普通士兵衣服,并未叫敌方发现主帅在此需要大动干戈“擒贼先擒王”,战马之上男人剑若惊鸿,轻功了得,转瞬间一人杀敌数白,未见一丝挂彩!
毛坦族率兵前来乃是一武将校尉,见其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大手一挥叫来弓兵——
如雨箭矢从天而降!
霍显顺手拽过一名外族盾兵,手握其腕反手一推将他的刀捅入自己胸口,肩膀一挺,先让他挡住了迎面而来两根箭矢!
待那人被射成刺猬,他这才一把从尸体手里拿过圆盾,顶在头上方,试图在兵荒马乱时寻找出路——
混乱之间,他听见熟悉的马蹄嘶鸣!
睁眼一看,这才发现有个瘦弱身影骑在他的战马上,从后方一路向着自己这边方向狂奔而来,不是谢三郎又是谁?!
到了自己的身边眼瞧着就要擦肩而过,霍显一把拽住缰绳翻身上马——
带着汗味和血腥气息的灼热胸膛贴上后背,那谢三郎还吓了一跳,抽刀正欲捅,那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肘,嗓音低沉:“我。”
谢三郎一下子松懈下来,下一秒路过再一盾兵尸体,霍显一记“燕子抄水”再翻身马侧捞起一盾牌塞入谢三郎手中:“你看前面。”
两人共乘一骑眼看着要突出重围——
前方毛坦族校尉见他们居然真的能逃,再不敢隔山观虎,驱马向前,长刀起落之间,竟与霍显已有数回切磋!
这么个人本身只有蛮力对霍显本不在话下,奈何现在他马上还有个人让他束手束脚,几回合下来他在心里却已经把谢三郎扔下马八百回!
“你抓紧时间,看准时机下——”
男人灼热的气息就在她耳际。
没等她回过神来,余光看见那毛坦族校尉长刀雪光已至,而低头在她耳边说话男人却并未注意,那校尉眼中胜利狂喜闪烁!
这一刀能把霍显的手臂砍下来!
谢三郎当即心中一紧,转身结结实实抱住霍显手臂以自背相护,几十斤大长刀“噗”地划破铠甲刺入其背,鲜血腥臭瞬间沾染马上二人鼻息!
霍显双目如被鲜血染红,转身趁那校尉愣神之际一剑封喉取其性命,胯下马匹黄沙之间狂奔不歇,男人手中扶着那软在自己怀里的人,在重重包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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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多少章了(茫然脸)
我怎么觉得比白鹤归还长了
噢对了明天请假一天,起早贪黑继续考驾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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