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烟当场石化得有点儿难以控制。
以至于周围的人有点儿困惑这新来的是怎么回事, 连眼神对视都没有就屈服在容阔的威压之下了吗?这是什么原理?
然而容阔没说什么的情况下,剩下的人都是“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关心, 生怕多了一个眼神脑袋就被他们的鬼帝把脑袋给拧下来。
而对于徐书烟的震惊,容阔本人倒是反应不大。
只是那遮在珠帘后,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 男人发出一声低声嗤笑:“怎么,看见什么了?”
嗓音低沉而磁性,就像是动物伸出爪子在心尖尖上挠了一下。
徐书烟被他这么一笑除了腿软背脊也有些发紧,面无表情地把那官牌往回一盖, 开口说话时声音冷静:“下官本是女娲神器墨子线传人, 因机缘巧合与不灭灯传人赵长灯互换职守十年,换了眼睛后,下官眼睛便不太好使……”
所以, 什么也没看见。
求求您, 别问。
问就是已瞎勿念。
徐书烟话语刚落,面前那位大人又陷入短暂沉默,良久, 薄唇勾起,似玩味般重读了一遍:“机缘巧合。”
徐书烟:“……”
不是和您的机, 也不是和您的缘, 显然不是和您的巧, 当然也不是和您的合。
徐书烟默了下, 总觉得这么装死下去自己晚上搞不好也会失眠,于是大脑来得及正常运转之前,他出于冲动叫了一个名字:“顾容?”
容阔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子:“嗯?”
徐书烟:“……”
妈的。
救命。
……
讲一个笑话,一觉醒来,我那要死不活的前夫成了酆都鬼帝。
徐书烟办妥了阴间的事,马不停蹄地就赶回阳间,一路上脑子转啊转,终于在一脚踏入医院门槛的时候,想起了一个差点被他忽略的细节:那天赵长灯看见顾容的时候,明显是迟疑了一下的。
这么一琢磨,徐书烟整个人都不太好。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手劲儿也有些大。
彼时赵长灯正站在病床边弯腰看那盏不灭灯,听见动静被吓了一跳,挑了挑眉直起腰,眉目淡然地指责来人:“开门时候动静不知道小点儿,吓死你这情人怎么办?”
“我能把他吓死?”徐书烟站在门边笑了笑,“酆都都被他踩在脚下,谁能要了酆都鬼帝的命?”
“……”赵长灯反应不是很大,“真是他?”
徐书烟冷笑一声。
赵长灯“哦”了声:“我就说怎么长得那么像。”
徐书烟:“你没说!”
赵长灯:“心里说的。”
徐书烟:“……”
徐书烟意识到这对话宛如智障,所以他闭上了嘴。
走到病床边弯腰看了看顾容,这不灭灯当真厉害,他走之前男人还是面色苍白如纸的样子,这会儿就气色红润,宛如熟睡,好像甚至脸都变得圆润了些。
黑发年轻人的目光一路往下,目光扫过男人修长的颈脖,内心有了一个作死的想法。
“我劝你不要,”赵长灯冷冷清清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大家死后都要去地府,来世做牛做马还是做推牛粪的屎壳郎,不过是酆都鬼帝眨巴下眼的事情。”
徐书烟伸手轻佻地摸了摸男人的脸——
大概顾容和容阔是长得一模一样的。
但是对顾容,他一点儿也不怕。
“一日夫妻百日恩呢,”徐书烟轻笑了声,“酆都鬼帝在阳间的配偶来世成了屎壳郎他面上有光还是怎么着?”
“前,”赵长灯说,“配偶。”
“赵长灯,地府的人知道你把酆都鬼帝的配偶,四舍五入酆都鬼后,骗去给你看孽镜台了吗?””
“酆都鬼后是什么东西?徐书烟,你脸皮可真厚。”赵长灯真诚地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容阔不仅是酆都鬼帝,还是九重天上的战神,《仙班姻缘册》他有正儿八经的仙侣,且他司战率领天兵大败烛九阴时,你祖先还——”
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目光一闪,忽然就上下打量了一圈徐书烟。
徐书烟:“?”
赵长灯:“容阔的那个仙侣名叫红鸾,在天上专司姻缘。”
徐书烟:“我晓得啊?”
赵长灯停顿了下:“恰巧,我前不久听说过这位专司姻缘的红鸾仙君。”
徐书烟:“怎么啦?”
赵长灯:“听说他终日不思进取,千百年修为毫无长进,还喜欢折腾邪魔外道——不久前因为授受玉兔精的供银企图替他和一名仙娥拉郎配被揭发,天君震怒,将其强行塞下凡间历练渡劫以示惩戒……”
徐书烟:“然后呢?”
赵长灯:“红鸾下凡之后,酆都城的鬼帝也跟着前后脚离开了。”
哟?
这放置了千万年的仙侣,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不闻不问,这会儿红鸾被扔到凡间,这容阔反而跟着殉情了?
谁信呐?
徐书烟下意识看了眼顾容,不得不说有点儿吃醋……来不及发作,又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赵长灯那阴阳怪气的话里的重点,他站直了挪到镜子前,从那模模糊糊的重影里左看看右看看。
“你觉得我像神仙吗?”徐书烟头也不回地问。
“贪财的样子是挺像的。”赵长灯真诚地说。
徐书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就算我真的是红鸾仙君转世,我这儿听说的版本,红鸾也没怎么招惹容阔,他为什么要追下来,然后把我的腿打断呢?”
“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你做神仙不好好做,来了凡间,也不肯好好做人。”赵长灯说。
徐书烟怒了:“你骂谁呢!”
赵长灯:“孽镜台上你就没看一眼那个镜子么?”
“看了啊,”徐书烟笑了笑,“都是自己干的事,自己心里还没点儿数么,我都不知道那些孤魂野鬼在那镜子前鬼哭狼嚎个什么劲儿!”
赵长灯闻言,难得露出一丝丝诧异的表情——结果看眼前黑发年轻人笑得一脸坦然,没有丝毫虚假,意识到这人恶得明明白白……
若他就是红鸾。
那果真和容阔天造地设的一对。
恶到了一堆去。
徐书烟下巴点了点顾容:“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赵长灯:“兴许处理完了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公务。”
徐书烟怒了:“外头还打仗呢!地府的人死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心急火燎的事等着处理!”
他这会儿正吼着——
那边,护着顾容的监控仪就发出了不一般的声音。
正嗷嗷吼的人剩下的话全堵在喉咙里,转头一看,那昏睡中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深色瞳眸之中开始无聚焦,过了很久,才勉强恢复了一丝丝清明。
转过头,便看见徐书烟同一个他不认识的青年站在一起。
顾容:“……”
顾容:“徐书烟,你可以,我为了救你昏迷不醒,你把小白脸带到我床头跟我示威是吧?”
一边说着,抬手就想找枪。
但是因为躺了太久,这会儿大脑也不能很好地支配身体,他这一下手重重地砸在床边疼得一张凶神恶煞的俊脸立刻原地驾崩,宛若智障。
丝毫没有阴阳怪气的容阔半点吓人。
徐书烟与赵长灯对视几秒,犹豫了下,凑近了试探性地叫了声:“容阔?”
半晌男人没反应。
等他想要抽离,两根冰凉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容阔又是谁?你这野男人的名字?徐书烟,谁给你的胆子在我床跟前叫别的男人的名字?”
“你不记得容阔是谁?”
“我还要记得你有几个野男人?”
可以,你骂你自己?
徐书烟都糊涂了——
顾容这是醒了之后就不记得那些事儿了?
“顾容,”徐书烟道,“我们刚才才在地府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
“地府?”顾容茫然了,“我死后不该登仙?怎么去地府呢?”
“……”
这傻得真情实感的,确实不像是装的。
说不上为什么,徐书烟还觉得松了口气——别说,顾容就这副样子也挺好的,至少是他熟悉的顾容,而容阔那模样,总让人觉得寒气从脚底往上冒,瘆得慌。
“没事,你就这样挺好的,”徐书烟真诚地说,“没有什么容阔,我瞎掰的一个野男人的名字,就是想看看你吃不吃醋。”
顾容盯着徐书烟。
过了一会儿,“嗯”了声,问:“你眼睛怎么了?”
“几年就好了。”黑发年轻人漫不经心地答,“你怎么样,头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
男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徐书烟又跟他闲聊了两句,说了下现在的战况,没一会儿小唐副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冲进来了,后面呜啦啦带着一大群军队里的人,围着顾容像是找着了他们的主心骨。
徐书烟说是给顾容去拿换洗的衣物退出了病房由他们去商讨正事。
……
再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推开病房的门,正巧夕阳最后一丝余烬燃烧完毕。
赤着上半身的男人双手撑着窗台,背对着门口立在窗边,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这一躺顾容实在是瘦了不少。
听见徐书烟进门,他没转身,任由最后一丝光在其高挺鼻梁一侧投下的阴影移动,扩散,放大,最后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大半隐匿在夜色中。
只留一抹薄唇,于微弱的光下。
这一幕着实让徐书烟眼皮子跳了跳,心中窜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当男人缓缓转过身,看着他,笑了笑,徐书烟直接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拔腿就跑,便听见不远处,男人不急不慢的慵懒嗓音:“我若是野男人,你还算什么酆都的鬼后,之前不是嚷嚷得挺理直气壮的吗,这会儿也别怂。”
徐书烟:“……”
顾容转过身,正对着徐书烟,面无表情道:“愣着作什么,叫夫君。”
徐书烟:“……”
俗话说得好,好男不嫁二男…………………………
嗯,精分来的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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