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转上了更宽阔的大街之后,虽然街上行人极多,却反而越加地奔驰了起来,好在这大街确实足够宽,街上其他行人又远远地就被惊动,俱都非常自觉地早早避让,两三刻钟后,角熊车就驶入了一座极为高大的城门内。
又行了一刻,再穿过两道城门后,角熊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车一停,里室的花白胡子老头就捏着烟杆像个老农人一般地背着手踱了出来,率先下了角熊车。
沐傲星其次,洛北北和大山跟在最后。
然而,兄妹俩几乎在一踏出车门的时候,就同时感到了一股犹如来自亘古洪荒般的威压铺天盖地地直直压向了他们,仿佛那些蹲在浩荡天宫屋顶的神兽俱都现出真身向他们扑将了过来。
洛北北只觉双腿一软,几乎都站不住脚,忙拼命地咬牙支撑着,待那股形同实质般的压力从身上扫过去之后,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再看大山,也是一幅脸色苍白受惊不轻的样子。
已下车的花白胡子老头回头瞧了他们一眼,忽唤了一声:“陈畴。”
“属下在。”护送的车队中立时走出一个方形脸的大汉躬身应道。
“你先送这个大个子的小家伙回府,好生招呼。”
“我要陪着妹妹。”大山立时不乐意了,虽然方才的感觉让他对眼前这种宫城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语的畏惧,但为了保护微微,还是毫不犹豫地大声道。
洛北北却是心细,本能地觉得花白胡子老头这般安排自有他的用意,连忙劝道:“大山哥哥,这皇宫里有很多规矩呢,不是谁都让进去的,你就听老前辈的先回去等我。放心吧,有老前辈和沐哥哥在,没人敢欺负我的。”
说着,非常认真地看着他,表示这一回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听话,大山这才不情不愿地咕哝了一声,算是答应了,那陈畴就立时让手下分了一匹高马过来,带着他先行回转了。
“走吧!”花白胡子老头这才对洛北北点了点头,径直地先上了一辆相对来说寻常一些的马车。
“你坐第二辆。”沐傲星吩咐道,见洛北北听话地上了车,自己才上了后头那辆。
这样一来,那位纪国舅就只能排到第四,心中难免又是不爽,但前头就是宫门,他也不敢在此多言。
当下一行四辆车马又徐徐地向真正的皇宫内城行去。
一路上,洛北北虽然一直规规矩矩地坐着,根本不敢撩开车帘东张西望,却仍是不断地感觉到一股股威压从她身上扫过,虽然每次都似乎有些不尽相同,但每一股威压都很强大,仿佛只需她流露出一丝对皇宫不利的想法,就会威吼着将她撕的粉碎。
洛北北苍白着脸,冷汗不知冒了几回,完全不知马车走了多久,直到听到车夫请她下车,才发现已经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前,而这大殿屋顶的神兽显然也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也是立马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你先在外头等一会。”沐傲星经过她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虽然知道她头一回来到皇宫,必定吓得不轻,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安抚她。
洛北北勉强地定下心神,点了点头。
先前在飞船上,她被皇都的辽阔和壮观着实地震撼了心神,不觉油然而生出一股浓烈的崇拜向往之情,可下车后这些接踵而至的威压却犹如当头一棒般,早已将她的幻想重新惊醒,清醒地回想起了阿妈曾经特地嘱咐过的交代。
阿妈说,人类的皇都可不是外面看上去的那般祥和平静,内里不知有多少关系错综复杂地交盘着,除了十九皇子的话,其他人的,她最好都不要听更不能信,只要当好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就好。
一个自小生长在山里头的才十一岁的孩子是怎样的?或许有些机灵,有些小聪明,还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懵懂无知,但纵然曾经再初生牛犊不怕虎,再经历了这连番的威压之后,都不应该是个还能镇定自如的。
所以,当七老王爷带着沐傲星和纪国舅迈进那座高高的宫殿之后,她就一直原地不动地垂着头,互相捏着自己的手指,不管周遭有多少眼睛在暗中打量着自己,眼神儿也绝对不往双脚方圆一米外的地方瞟一下。
这样枯站了一会,纪国舅就先出来了,经过她旁边时,那位纪国舅仍是明显地散发出不喜她的气息,但这一回总算不曾给她白眼也不曾呵斥她就过去了。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小小的身影都被西斜的太阳拉的老长了,才终于有个清亮的的声音大声地传旨让她进殿觐见。
洛北北应了一声是,忙向那高高的台阶小跑而去,刚迈了两步,就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大胆,金殿之前,岂能乱跑?”
洛北北一吓,忙止住了速度,一小步一小步地前进。好不容易走到那台阶前了,刚要迈步,又有人喝道:“这是百官的通道,岂是你一个小女孩能走的,还不快到最旁侧那边去?”
洛北北忍着陡然漫上来的委屈,低声道了谢,抬眼确认了这一回不会再有错之后,才一步步地拾阶而上,好在上了九十九阶石阶之后,上头已有人在等着她:“洛姑娘,跟咱家来吧。”
洛北北又应了声是,垂着头跟着他身后,跨国高高的门槛,转过长长的走廊,最后才终于在一道数米高的帷幕前停下,由那个带路的太监先进去禀报。
她竖着耳朵,想要听的里头只言片语的动静,却不料里头像是设置了隔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片刻后,那太监才出来带她再进内重宫殿。
这一次,她总算见到了百丈远处的高座上,坐着一位身穿冕服,即便坐着能显得身材十分高大,但具体面目却被冕旒遮挡住根本看不清面容的皇帝,花白胡子老头则就坐在丹阶之下的一把高背椅上,沐傲星则是站在了一旁,除此之外,殿中再无他人。
洛北北只在进殿时快速地扫了一眼就又垂下了头,等跟着太监走了两百步之后,听他低声提醒了一句跪,才忙跪下磕头:“民女洛北北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万岁!”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道和沐傲星的嗓音有几分相似的冷声:“星儿,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恩人之女?”
说着,洛北北就感觉到有一股极为冰冷的视线直接射入了她的五脏六腑,并徐徐地扫过,仿佛要把她的血液骨髓都要检查的歌仔仔细细毫无遗漏一般,竟是比外头那些神兽还要骇人好几倍,要不是已经跪着了,又用手撑着地,怕是当场就瘫倒了。
她以为,刚才吃了那么多的下马威,总应该没有人再吓她了,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居然这般看她,倒像她是什么会污了这金殿的脏东西一般,这么想着,洛北北的心中不由地就生出了股心气。
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一直都恭恭敬敬的,这座皇宫却总这样不住地刁难侮辱人?
一时热血冲脑的倔强之下,洛北北不觉就忘了阿妈的嘱咐,磕完头后,不仅没有继续匍匐着,反而下意识地挺直了身,贝齿紧紧地咬住了血色尽失的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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