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满井过来, 颜峥就一直想换人,但一直也没有腾出手来给屠礽写信,而满井的任务也从负责采买变成了跟着颜峥干活,并且包揽了小屋里的所有粗活杂活, 到山上的菜田浇水,给麦田松土,打粮, 药田除草, 南边的兔子圈垫石, 清理,洒水,喂食, 甚至往山下送皮,还帮忙给童伯抓到的两头野猪在北边挖了猪圈。
颜峥能够腾出时间看书研究姬丽写给他的时节令点,童伯能偶尔下山钓鱼, 刘顺能有时间缝缝补补给颜峥琢磨好吃的, 都亏了有满井。
一直到年节的时候, 颜峥看看快裹成球的刘顺,准备让满井教刘顺练武强身的时候才发现,满井好忙。
山下,将探子都清理干净的屠礽总算松了口气,叫来领书询问颜峥那边的情况, 发现满井也没有下山几次, 瞬间惊醒, 别是出了什么事。
“我去看看。”屠礽看着领书,“若是不放心,你就跟我一起去。”左右探子都清出去了,颜峥的身份也能解释了。
“大人,马上就要年节了,府中事多。”领书心里愧疚,在丞相开始大力清除国内的密探之时,他就已经知道颜峥过来的真正目的了,所以此时对之前的怀疑很是愧疚。“属下就不跟着大人了。”
“真不跟?你不想看看颜峥将峄山弄成什么样子了?”屠礽笑着起身,他知道自己这个领书的本事,也知道这几个月来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想从这无望的地里面,刨出点希望来。“跟我走吧,这些日子我没去,他还不定怎么念叨我呢。”
前几日下了雪,西六里又近山,白雪尚未化干净,屠礽却看见西六里有不少老人和小孩的手上和腿上绑着兔子皮。兔子皮又软又薄不好硝,崇国又少有手艺匠人,便多是找熊,狼,虎皮穿戴,狐皮貂皮都卖给商队换钱,但野兽难捉,多数是三五人一起猎捕,所得到的毛皮分一分,做个褂子都缺个袖。只能零碎的拼起来垫在床上用。这还是第一次,屠礽看见颜峥说过的兔子皮上了身。
“看来是真的可行。”屠礽走到里正家,意外的看见了刘顺。鹿白站起身来,显得有些局促和不安,“大人怎么过来了?”
屠礽点头,感觉鹿白的态度变了啊。刘顺也起身,“见过屠大人,领书大人。”屠礽让刘顺起来,又看向鹿白道:“他怎么会在这?”
鹿白犹豫了一下,跪倒磕头,“鹿白有罪,请大人降罪。”
“起来。”屠礽无奈,鹿白的婆姨也从里屋爬出来,和她老头子一起跪在地上,“大人,罪在我老婆子,和我家男人没关的。”
“鹿婶子快起来,你的腿还不能动。”刘顺赶紧去扶鹿婶,又抬头解释道:“鹿婶子上山挖野根,雪天路滑摔折了腿,奴才是来给鹿婶子送药来的。”
刘顺没说完,领书便和他一起将鹿婶扶起来,屠礽也把鹿白搀起来,“怪不得你,怪不得你,这事错在我们。”
“大人,您怎么会错呢。”鹿白被扶起来,看着领书给自己老婆子重新包扎,刘顺埋头去整理伤药,恍惚觉得有些迷糊了。
屠礽将颜峥过来的目的和鹿白讲了,鹿白觉得更迷糊了,两眼空洞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瞒着大家,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过来帮他们,为什么这快一年的时间里,颜峥一句为自己的解释都没有过,还任由自己的怀疑和训斥。
“里正,你跟我上山,刘顺,你留在这照看大婶。”屠礽知道自己这么说是没用的,便带着里正一起上山。
还没到地方,便听见打斗的声音,还有剑锋碰撞滑动的摩.擦声,听着可一点都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
屠礽以为来了刺客,紧走上山,看见在屋前打斗的两人。领书大跨步上前:“满井大胆!”
满井正在格挡,听见领书大喝,一个走神便被颜峥猛地向下铲倒。满井躺在雪后冰冷坚硬的地上看着天空,眨了眨眼才支着身子站起来。
旁边几人已经笑得不行了,满井环顾了一下,发现还有一个领书没笑,顿时觉得见到了亲人。“满井见过丞相,领书。”
“这次不算,领书捣乱。”颜峥看屠礽过来,便知道他的事情清理的差不多了,脸上的笑也真实了不少,收剑入鞘,颜峥看向屠礽,“颜峥见过屠大人。”
“峥弟还是唤我屠兄的顺耳。”屠礽拉过颜峥,“我怎么觉得,你长高了不少?”
颜峥仰头笑:“我都十三了,自然高了。只是屠兄仿佛也高了,这才叫稀罕。”
“我这是惦记着你这边又不能过来,急的我直蹦。”屠礽揉揉颜峥的脑袋,然后道:“走吧,咱们进屋说。”
说着,屠礽揽上颜峥的肩膀,伸手一捏,“你怎么还穿的这么薄?”
“习武强身,不觉得冷。”颜峥指了指满井,“他穿的也不厚。还有童伯,他带着白耳去山上了,我们这里唯一怕冷的就是刘顺。”
两人的熟稔让身后的鹿白和满井都瞪大了眼,满井甚至怀疑的看向领书,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大人。
“这炕还能用啊。”屠礽摸了摸散发着热气的炕,“我还以为都用不得了。”
颜峥翻了个白眼,“用不得你还将我放这。”
“你怎么和野娃一样了,还撇我,要是让姬先生知道了,还不教训你。”屠礽看看颜峥屋里的草席,脱下鞋来放在床边烘烤,盘腿坐在席上,也不知道谁更野。
“他的乡野粗话说的比我顺。”颜峥也坐在席上,看看屋里跟过来的里正等人,对屠礽笑道,“屠兄还没和他们说明白吧?你让满井过来看着我,此时又不给人一个解释,似乎不太合适啊。”
颜峥笑的可谓得意,真当他没脾气呢?不过他看着满井努力让自己忙起来省的一闲下来就纠结的样子也是有点愧疚就是了。
“我是让他过来给你当侍卫的。”屠礽看看满井,“我什么时候说让你过来监视颜峥了?”
满井告罪,又犹豫道:“大人您说的寸步不离。”
颜峥抿嘴笑,满井的寸步不离完成的可不到位。屠礽气笑了,“你这个愣货!监视那都是悄悄的,谁会让你寸步不离的盯着!”
“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也没有寸步不离。”满井松了一口气,他上山下山的时候颜峥也没有总跟着。颜峥笑的捂肚子,旁边领书也憋的辛苦。
“我怎么派了你这么个愣的。”屠礽苦笑,又看向笑到瘫软的颜峥,“你这促狭鬼,就等着看你大哥好戏呢是吧。”
颜峥笑着摆手,从炕边的箱子里抽出两卷竹简,“这个,是我给屠兄赔罪的。哈哈,哈哈那个,我在山上种了草药,山菜,还有猪圈,兔子圈,屠兄尽可一观。”
手中的竹简是这几个月从耕种到打粮,从节气到时令的记录,虽然只有一年,但足以见用心。屠礽看着竹简上新旧的字迹,都是用的崇国文字,听颜峥说了山上的东西,又见得这段时间里正等人对颜峥的误会,屠礽心中一阵阵心疼,合上书简,屠礽站起身来长身而拜,而后双手过头,欲行叩拜礼。
颜峥赶紧拦下,“屠兄,要谢我且等两年,如若真的有用,你拜我我不拦着,如若功不抵劳,你也不必拜我,权当颜峥尽力而无过,可否?”
屠礽被颜峥一句话堵得死死的,直起身来,看着颜峥道:“你终究还是个学子啊。”
就是把颜峥再放在山野两年,他行事再随意,也不会忘了他骨子里的教养,刚才颜峥一急,便还是用自己最习惯的话语劝阻更显得从容体面,又不失真诚。
“屠兄莫要笑我了,你见哪家学子种地养猪,还屯粪啊。”颜峥看屠礽不提谢事,心中松了一口气,引屠礽到炕上,“来,屠兄,我与你细说农务。”
前段时间颜峥借着给山下送兔子皮,让刘顺这个嘴巧又懂疼人的去打通关系,这里的人都是长久被官吏欺压的山民,对刘顺的侍奴身份有一种自然的认可,加上刘顺又讨巧,借着这个机会就走遍了西六里,反正只要不出里,他的行动还是很自由的。
刘顺以前虽然不曾出去见那些正常的山田,但有姬丽院子里的做对比,有什么差距他还是能说清楚的。加上童伯在山上种的草药,虽然治不了大病,但是止血消肿还是很有效果的,有刘顺,再加上童伯的药,只要颜峥不下山,剩下的事鹿白和村民也就默许了。所以颜峥才能在西六里这个有河滩,有山田的地方得到足够多的消息,只可惜在自己的身份还在被怀疑的时候,颜峥就算说什么,鹿白也不会信的。
就连往山下送的兔子皮,一开始让刘顺送给鹿白说白给,鹿白都不要,卖,也不买。后来颜峥瞒了满井,只说让满井拿去卖掉,果然,满井交给鹿白,鹿白在西六里内卖光,绝对不许颜峥的任何消息和货物出里。
颜峥用这种佯装探子的方法往山下卖了兔子皮,山萝卜,草药和一些清地的时候砍下来的木柴。当然,颜峥清地挖圈的时候鹿白又上来说胡闹,毁山,颜峥也是应付着过去,然后该如何还如何,将鹿白气的够呛。
如今到是误会都开了,颜峥看着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办的鹿白,到前面躬身道:“这些日子瞒着里正,实属无奈,还望里正不要见怪。”
鹿白搓搓手,“那个,峥,峥公子,我其实,唉,怪我这火脓蒙了眼我。”鹿白其实知道颜峥弄得东西好,不然也不会任由农家跟他们换钱和吃食,但是他心里对颜峥的身份总是有着芥蒂,故而上去训斥,现在一切弄清楚了,鹿白恨不得一脑袋撞墙上。
“诶,老里正还是叫我贼娃娃习惯,听着舒服。”颜峥这倒是没说假话,自他记事起,就没人把他当孩子看待,而母后也只能在夜里偷偷的给他盖被,唱歌,白天又要严加教导。姬丽先生虽然一直把他当小孩,但也没像里正这样用一种长辈的身份对他,虽然这里正一直没把他当好孩子。
“呦,父王,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啊。”石明搀着崇王出现在门口,屋子里扑通通跪到了一片。颜峥看看脚下,拱手拜礼,“请恕颜峥失礼,实在是,没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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