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童伯从山坡北边回来,身后的筐里有几株草药苗,还有一些小野根,野菜却是不少。刘顺在门口抱着一个陶罐等着, 看见童伯回来,当即跳起来。
童伯看刘顺脸上的黑灰还有袖子上的痕迹,“你做了什么?”
“房里的灶不好用, 晌午给公子做汤时火冒了出来。”刘顺擦擦脸, “这不是等着您回来拿筐, 我去打水。”
“公子没事吧?”童伯摇摇头,将筐里的野菜和药苗都清出来,屠礽这房子里的灶比他们惯用的要厚而且灶眼小, 确实容易冒火。
“公子自然无恙,此时正后面翻地,他说地里都是石头, 我要帮, 公子嫌我脸脏, 让我去洗脸。”刘顺苦着脸看童伯,“童伯,这里也没扁担,也没个水桶,咱们以后如何取水用啊, 总不能真的一罐罐的抱。”
童伯将筐放在刘顺背上, “你且去背水, 我来想办法。”
峄山虽在崇山支脉,但山上良才之树木不多,童伯在山上转了大半天,虽然里面有树可用,但箍桶的铁圈却没地方找去,只能下山买。
颜峥听见身后有声音,“童伯,可有什么收获?”
“山上确如屠礽先生所说。”童伯拿起一边的犁头铲,在颜峥旁边铲土松土,土中确有不少碎石。“公子现在,有何打算?”
颜峥手里拿着耙子,将碎石扒到地边,“等清理了这片地,收拾妥当,让刘顺在这里盯着,咱们去看看这峄山。”
“这片地一会儿就能清出来,洒水后再整一遍,明天咱们就能出发。”颜峥看看这不过三分多的平地,他和童伯两人不到晚上便能弄完,晾制一晚,明日清晨将麦种种下去,应当还不算晚。
“老奴要找公子要块地,用来种山上的药材,公子可允准?”童伯看看颜峥,躬身道。
“当然。”颜峥笑,“童伯还是少礼,多帮忙啊。”
入夜,新翻过的土地带着水汽,三人都在地里,将土地翻松,水汽揉匀,又将泡种的水倒掉,放在外面摊平晾干。
清晨,朝露未退,颜峥看着不远处崇山上已经起来的淡淡雾气,“山间云雾,外看美甚,入内却惧甚。”
刘顺将手中麦种下完,走到颜峥这边,“公子,都弄完了。”
颜峥放下陶碗,“我这里是一颗种子都没剩下,你那里也没有剩下?”刘顺摇头,然后又看了童伯那里,“童伯那里种的间隔大,或许有种子留下。”
“那是因为老奴这里种子少,公子惦记着老人家辛苦啊。”童伯笑着过来,躬身道:“公子稍候,老奴这就去准备干粮和水袋。”
颜峥点头,看看刘顺,笑道“你在这里整理,最多三五天我和童伯便回来了。”
“公子放心,这里奴才会照看的。”刘顺低头躬身,将颜峥刚才装种子的陶碗收回。
颜峥和童伯上山,童伯看了看颜峥,“公子,可要去草丛休息一下?”颜峥眨眼,看见童伯从身后拿出两块粗麻的帕子,脸色一红,“童伯怎么还备了这个?”
“虽然崇国艰苦,但这净帕还是能供的。”童伯微笑,虽然颜峥在姬丽先生的带领下可以下地埋猪粪,但对自己的还是分外注意。颜峥抿唇笑,去前面草丛休息。
他们住的地方离山顶不远,颜峥便与童伯先登上山顶,山顶上亦有平台,但土地上巨石根深,清理不便。两人对崇山暂时不做打算,颜峥便想去东边看看,从崇山头峰下来的浑河是崇国境内最长的河,下游便是成国,但它在崇国境内的部分又是急湍,又是浅滩,最宽处便是这峄山下,水流暗急,但过了峄山六十里又有急转回川,斜入殉川,过川入暗河,再次出现时便已经在成国境内。
纵使人尽皆知,但成国拒不承认他们的文河与崇国浑河是一支,也是成崇祖先的一个脾气罢了。
看着下面的河面,颜峥在山上都能听见那暗涌的水声,河面上少有水鸟,而靠近岸边的地方,有少数几个圈在一起的水面,应当是留给下面的住家洗衣服用的。颜峥看看较为和缓的东面山坡,下面已经有连成片的麦苗,现在看着绿油油的。
“童伯可觉得,咱们这次想做的事,比预想中要困难?”颜峥眨眼看着童伯,
童伯微笑:“老奴觉得,有。”颜峥转头出长气,“童伯,此时应该许以期望,而不是打击于我。”
“老奴不会说谎。”童伯话落,颜峥看着他,“童伯,我记得你说过,你会抓兔子?”
“老奴真的会。”童伯无奈,“只是之前这里没发现兔子。”
“哦——”颜峥拉长声音,眯眼笑道:“那这次便在山上找找吧,抓到了抱窝的兔子,可以养来吃肉。兔毛还可以御寒。”
童伯应诺,又笑道:“寻常公子公主都是拿兔子养来玩宠,唯独公子是要养来吃肉,还要硝皮御寒。”
颜峥抿唇,转身推着童伯向前,“童伯带路,我要去南边看看。”
两人在峄山上转了五天,颜峥收了四面的山土,树枝,野果,还与童伯一起下套,抓了两只野兔和一窝山鼠,最后还是靠着童伯和留下的记号两人才能顺利回到住处。
颜峥一身土渍的回到住处,看见屋后的麦苗,又看看跑着给他打水净脸的刘顺,“都出了芽?”
“回公子,出了大半,等垄上稳了,奴才便烧些草木灰绊上白耳的粪,给这地埋上料。”刘顺拿来手巾,“公子可要烧水沐浴?”
“不必,等收拾过后,我去后面的潭里洗便是。”颜峥笑着擦脸,看看上面的土色,“嚯,还挺脏啊。”
“潭里水凉,还是奴才给公子烧水吧。”刘顺担心,他家公子怎能去潭里清洗。
“烧一次水,你岂不是要去背好几趟,何况你烧来我也只能擦洗,还不如我在潭里洗的干净。”颜峥摇头,忽又想道:“你刚才说,用白耳的粪拌料?”
“回公子,白耳这几天的粪,奴才都留着呢,奴才挖了个大坑,便都收在里面了。”刘顺指了指麦苗旁边的地方,确实有一个盖着杂草的坑。颜峥点头,“好,好,你去拿四个碗来,顺便把水给童伯,他怕是比我干净不到哪去。”
“奴才这就去。”刘顺将东西收走,不一会儿便将东西拿来。
颜峥将峄山四面的土倒在碗里,当时采收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一样,现在放在碗里看更是不同。
东面山土较细,泥土可以结块,西面临近崇山,树木比其他三面多,虽然表面的泥土黑软,但土层不深,下面有树木盘根错节,而且临近山溪处可以看得出黑泥软滑,少有绿癣,土质不稳难以固种。南边乱石多,泥土更细,刮风便可以吹跑,时不时还有被吹松的小石滚下山。北面荒草丛生,土质坚.硬,内里沙石较多,颜峥本以为草下是细土,但没想到沙石参半。
过了片刻,童伯和刘顺一起进来,颜峥将碗中的土给他们看,“屠相说,峄山集崇国土地于一身,所言非虚啊。”
“峄山虽是支脉,但峰高与崇山侧峰相差无几,却只有东面山脚有人耕种,可见崇国有大片的土地无法农耕。还有山上野果,南边的都是新芽,北边还有冬季的枯果残留,西边树高,想来要夏秋才有果子,东边的是最好的,却干枯瘦小不如南面。”
颜峥微笑,“若是直接照搬姬丽先生之法,可以让山下放羊,养猪,山上移土农耕,坡顶栽树,但崇国不是成国,崇国人不够,地不够,时间也不够,所以只能一点点来,先给崇国人一个心安,然后再改个法子。”
“公子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方法?”童伯对颜峥的聪明很有信心,但此次行事风险困难不比寻常,他有点担心公子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有,”颜峥笑道:“先养兔子,兔子能生,比猪生的多。”
两天后,童伯抓来的母兔确定有孕,不过这件事不是他们发现的,而是过来探访的里正鹿白。
“娃娃果然是瑄国的,这怀了崽子的母兔也抓来!”鹿白在院子前跳脚,正在压苗的颜峥听见,打了打手上的土来到前面。
“里正,那是我抓来养的,只是一时没有笼子,所以才拴起来,你看,这食水不缺,它吃的比我的马吃的都好。”这几日白耳是两日一溜,吃的都是山上的青草野果,晚上加的也只是盐水和枯草,没了以前的精料,正委屈呢。这兔子吃的都是野菜和之前被颜峥挑出去的麦种麸皮。因着筐还要背水,又担心扣着它们会钻洞逃跑,所以童伯带着刘顺去找材料做笼子了。
“你娃娃养这干啥?”鹿白看了看那兔子,边上的黑屎都清到一边了,而旁边还有一笼青草,拴着两只山鼠还有一群没睁眼的崽子。
颜峥想了想,他是说当玩宠还是实话实说?“我想养肥了吃肉。”
“你不知道那兔子怀崽子了?你还吃肉!”鹿白瞪眼,“山里人都知道不杀那有崽的母兽,你娃娃心怎么这么狠!”
“不不,我是想让它生下来,养大了,再——”颜峥觉得自己多说无益,便改口道:“反正我不会杀怀崽的母兔的。我后面还有一只公的,不信里正去看?”
鹿白犹豫了一下,跺跺脚“我跟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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