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域规
莲献的声音,刀刃的声音, 游民的哭嚎, 谢怀尘皆听在耳中,越听越冷, 越听越气。无岐山民撑不了多久, 彭奇很可能已经死了, 背彭奇上山的钧子也可能死了,岚姨肯定第一个上前迎接山主,说不定也死了, 至于她身后的小萝卜头……
谢怀尘心中一痛,突然笑了, 气笑的。
“你说这么多废话其实就是在怪罪我, 对吧。”
事已至此,他对钧子夸下的海口已经重重打脸,既然脸都没了,那那些名声之类也真的不重要。
一股浓郁成实质的邪气从他体内溢出。
莲献挑眉, 似是意外。无岐山幸存的游民则更快地感知到这抹气息, 纷纷震惊地望向山下。
“是,那些规矩都是界主立下的,北域也是界主封印的,我就是界主,所以这些因果都是我的。”谢怀尘一字字认下, “既然是我立下的, 那我现在就把它改了!”
凌厉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 双瞳渐渐爬上金纹。一切想通,道心开始无意识运转,浓郁的魔气里突然出现一点金光。纵横剑嗡鸣作响,他与主人冷战数月,今日是第一次被迫绽放了亮光。
“咦,主人苏醒了?”纵横剑因为召唤而纳闷。
“不,宿主是生气了……”系统君贴心提示。
浓郁的灵气破体而出,谢怀尘身上突然出现极其怪异的光景。他一半散发着可怖的邪气,那邪气让所有人生出寒意,北域的天穹也因此凝聚起魔云。同时,他另一半又散发出苍渺的天道之威,魔云中雷电蛇行,浩瀚天威将整个无岐山笼罩。
一时间所有生灵不得不虔诚下跪。魔物们嘶鸣着蛊王的到来,北域众修则以最虔诚的姿态迎接天道。
六域中的三位尊者也齐齐感知到天道气息。穆宗玄正一边处理六域公文,一边头疼宗主莫名其妙的失踪,忽然天道威压降临,他笔尖一抖,晕出一片墨渍。顾封禅则正与众僧商议无根之境的修复可能,天威来时,众僧只见贤首忽然起身,朝碧落天恭恭敬敬作一佛礼,垂目道“恭迎界主”。
这一声“恭迎界主”点燃了安宁千年的六域。
至于北域,商行之按理是最先感知天威的尊者,但事发时他正在重伤沉睡,北域疆界内倒是有另外二人代替他凝了凝眉。
总之,整个修界都或多或少感知到一些变化,始作俑者却还不甘。
谢怀尘祭出道心,大日般的光辉以他为中心覆盖整个北域。神光一出,任何生灵无法直视,若有修者直视北方,便会被神光灼烧即刻失明。然而邪气不散,邪气与神光对峙,二者居然开始相互融合,最后神光趋于柔和,从刺眼的金光化作了温和的白光。
白光所过之处,魔物竟也能睁眼。
也就是在此时,谢怀尘立于浩瀚神辉之下,传音遍布六域:“我乃天衍宗弟子谢怀尘,也是界主转世亦尘。”
此话一出,天道雷云轰鸣,六域众生都听到了来自天穹的诏告。而南域天衍宗内,穆宗玄也彻底放下手中朱笔,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天衍牌位,最中央的宗主牌位上赫然刻着“亦尘”二字。
“北域之魔是我亲口降罪,北域封阵由我亲手绘制,北域因我冰封千年,今日也该解封了。”谢怀尘说得毫不迟疑,“从今以后,魔域归于六域之列,道魔停战,众生平等。无论是道是魔,一切众生须尊天都法典,大善者奖,大恶者惩,不分种族,不分疆域,不分阶层。”
一溜串说下来,谢怀尘怀疑自己说的力度不够,于是又加了句:“若有不遵者,天域自降雷劫!”
此话一出,天穹之上突然翻起腾腾云海,有什么东西欲破出天域。北域众生抬首,只见天上一条白玉龙身突然破霄而出,身形遮天蔽日。龙首从九天之上垂眸直视无岐,龙身横跨整个北域,魔人能从魔云中看见闪着寒光的龙鳞,东域与北域的交界处甚至能看见盘踞的龙尾。
整个修界都沸腾了,这是千年来天道第一次现世!
系统君:现个屁的世,这不过是我一道投影,专门给宿主撑场面的。
系统君操纵着那只巨大的投影,先在北域上空转了三圈,又到魔域的魔云里洗了个澡,再到东南域的天穹一路扭头扭腰扭屁股,最后去西域的碧落天吹了口气。没法,六域平等,它必须每个地方都晃悠一圈。最后它才回到北域无岐,然后在宿主震惊的小眼神里,威风凛凛地吐出一个字。
【准。】
这一个字在系统的特效加成下极尽威严,而且还是全界广播,保准所有生灵都能清楚听见。
六域众生顿时炸开了锅,整个修界的灵力网络突然以数百倍的速率传信四方。其中属魔域最懵逼,不知为何自己就咸鱼翻身了。魔域归于六域?那日后岂不是要改名七域??
但六域里也有不少人思索着更加严峻的事——界主诏令?这是从哪冒出的界主?看天道态度是支持界主的,那天衍宗主怎么办?六域莫不是要变天?!
就在众生一片鼎沸之时,无岐山也正悄然发生变化。神光与邪气的融合形成一道柔和的白光,此光所照之处万物复苏,连死去的魔物也渐渐愈合重生。北域士兵被柔和的力道送至山下,无岐游民因为神辉所至,渐渐恢复生机。
这番神迹下,所有人都震住了。士兵们自发地向神辉中央行礼,魔物们则对着自己愈合的伤口露出劫后重生的喜悦。
“恭迎界主——”
可惜这声呼喊谢怀尘压根没听见。体内道心疯狂运转,方才向六域发布的诏令几乎耗光他的心神。这样浩大的场面,这样纯粹的神光,他何时动用过如此强大的力量,一时之间竟有些失控。整个界面的信息涌入识海,他甚至能感知到众生对此事的震惊、疑惑、欣喜、厌恶……
“呃……”
神辉中央的界主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炸得承受不住,识海一阵绞痛。系统君赶紧给他删除无效信息。宿主之前识海受过伤,如今的确超出承受能力。
然而还没删多少,另一股清冷的熟悉的力量就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
卧槽?系统一声惊呼。
谢怀尘此刻正被庞大的信息量弄得心神俱疲,身体晃了晃,却没人敢上前扶。而就在他准备靠上一棵歪脖子树时……嗯?这棵树怎么摸起来这么冰?
繁复的云纹刺绣,清冷的天道气息,谢怀尘手一缩,然后看见了一双清寒的眸子。来者白衣白发,道袍拖在雪地上发出窸窣的声音。谢怀尘要扶的那棵歪脖子树就在来者身后,他的手正搭在来者的肩上。
“你怎么回来了?”邵月的出现让谢怀尘有点惊讶,“是我动静太大惊动了你?”
他再一转眼,莲献也站在旁边,只是与邵月相隔甚远,保持着安全距离。四周跪了一地北域军,山顶的无岐游民也齐齐望向他。
邵月拂去谢怀尘身上的雪花:“界主擅自修改域规,我自当拜会。”
可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谢怀尘心想,就像一直在旁边围观一样。
他心虚:“师兄,你能不能也放过魔族。”
邵月允自拉过他的手,为他把脉。谢怀尘也没挣扎,只是小心翼翼地瞥过去,等对方答复。
“界主既已下令,本宗自当遵从。”邵月不咸不淡地答。
“你会不会生气……”比如说他越俎代庖什么的。
话刚说出口,冰冷的灵力便直入识海。此刻的识海就像快撑破的皮球,灵力闯入疼得谢怀尘一哆嗦。
“原来你知道我会生气,然后还故意这么做?”邵月的声音冷冷的,带着压迫力。
谢怀尘心里一凉,知道师兄还是生气了:“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希望游民们死,你……呃,师兄!”
最后一声师兄微微变音,带了些恳求。冰冷的力量将他识海里庞杂的信息通通绞杀,这种做法不似系统君的温和,简直就是蓄意报复。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谢怀尘疼得腰都弯下去,邵月借此将他揽过来,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把玩着他柔软的青丝。
“界主大人……”这时北域军中的副统领看见谢怀尘痛苦的神色,终于忍不住问:“您没事罢?要不随我等回城休息。”
谢怀尘赶紧用小眼神示意:对对,我很有事!你们快点过来扶我!
然而邵月却轻淡道:“无妨,界主刚刚苏醒,不太适应,我带他回去即可。”说着,下手更重,谢怀尘的识海几乎被他的冰霜覆盖。这下,谢怀尘也没力气瞪眼了,彻底一瘫,被他搂在怀里。
副统领犹豫地看看邵月,又看看莲献。他其实看不清这二人面貌,但潜意识认为二人是军中将领,于是领命:“是。不过大人,这山顶魔孽又该如何处置?”
邵月扫了眼莲献,后者微微一笑:“撤兵罢,众生平等,不宜再造杀孽。”
众军领命,有序地开始撤退。无岐山民显然还未从死里逃生中缓过来,纷纷探头望着北域军撤退的方向。他们的大恩人就在那个方向,而不久之前,他们亲手将恩人绑下了山。
有小萝卜头哇地哭出声:“呜……亦尘哥哥走了,走了……”亦尘哥哥最漂亮,对她们也最好,居然走了,没有了。
岚姨只好把那孩子捞过来,拍着背慢哄:“不哭不哭……”
其余游民皆垂眼哑然,整个无岐山静默无声,惟有孩子们的哽咽久久萦绕。
莲献将一切收入眼底。北域军收兵回城,邵月抱起谢怀尘也正欲离去,莲献问道:“此次论道,宗主可还满意?”
邵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眉眼低垂,谢怀尘正在他怀中眉头紧锁,同识海里的灵力大战三百回合。
“既然满意,宗主可否收去三引。”莲献一指天穹,“宗主将本命剑悬于吾头顶已两月有余,此等震慑实在教吾寝食难安。”说这话时,他神色悠然,语气也悠然,仿佛不是在请求,而是在调侃。
修长的眼尾瞥过来,带着杀伐意味:“不准动他。”
莲献:“既然他自愿道魔一统,吾不为难。”
言罢,莲献静静对上邵月审视的目光,后者冷冷一拂袖,一束剑光忽然自九天落下,声势浩大,穹宇内出现一条贯穿云霄的墨色弧线。
嗡——
北域士兵们因这一道异象纷纷驻足观看,谢怀尘也因为三引的剑鸣而惊醒:“……咦,怎么了?师兄你为何拔剑??”
邵月却是控制着他的识海,又将他的双目轻轻遮盖:“闭目,调息,再多管闲事就搜魂。”这一恐吓比什么都有效,谢怀尘赶紧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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