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血天都仙
谢怀尘从天衍宗主手下惊险脱逃,满座哗然。谁也不曾想到, 柳家洞虚期的年轻家主居然已修至剑神境, 居然可以与天衍宗主对招?天衍宗主在六域早已被神话,当初魔物入侵六域, 众多尊者一一丧命, 天道昏暗, 人间地狱,是宗主从天而降救万民于水火,也是宗主一剑斩了魔尊, 顺便削了半座昆仑山。
从那以后天衍宗主就是神,千年无人敢直视。
如今柳厌青却能在对方手上对招, 还能全身而退?所有亲眼目睹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不愧是天道之子, 此人日后很可能超越天衍宗主!
然而谢怀尘是不知道世人看法的。别人看他风光,他自己却连划破虚空都做不到准确定位。系统君安静如鸡,他一个人孜孜不倦地找星星,半个六域都快跑遍了。
从天衍宗主手下逃出来他就瞬移到了一个不知名小城, 城里哐哐地敲锣打鼓, 正是状元郎骑马回乡。他啪叽摔在马背上,顺便把状元郎砸到马下。弱不禁风的书生哪经得住他一砸,于是当场散了腰,唉哟哟要他赔医药费。谢怀尘身上没银子,被对方缠了半晌, 最后只能拿白玉发冠抵债。
从凡人堆里逃脱, 结果他又神行去了魔域。一睁眼黑黢黢, 再抬头,二十双眼睛冒绿光。原来那里是魔域集市,天上掉下个仙人,就好像狗群里掉下一块肉。满集市的魔物追着他跑,他干脆一剑毁了集市,再一脚踹了城中魔王,杀到后来他都哭了。
是急哭的,这些狗娘养的魔物们真的烦!他要走!他快急疯了!
等最后终于到达天都,谢怀尘已经在六域跑了个来回。全身狼狈,心力交瘁。
天都还下着雨,街上吹起深秋的寒风。谢怀尘几乎是焦灼地御剑直飞柳府。俯视看去,柳府方向并没有异常,周围世家静如卧松,没有火光,没有魔气,没有护光大阵,甚至连人声也没有。
谢怀尘心下稍安,也许事情还没发生?也许他赶上了?
细雨被剑光分开,水寒剑在天空划出残影,谢怀尘很快来到柳府门口。门前的毕方神像完好无损,朱漆铜门闭得紧紧,雨水顺着瓦檐滴落,外面没有守卫。谢怀尘执起门扣就要敲门。
然而还未动作,他的手就僵在半空。
他已是洞虚尊者,对一切环境感知极强。靠近府门时,鼻间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脚下能看见从门缝晕出的粉色,门后连走动的脚步声都没有。一切太安静,像死了一样。这个认知让他如坠冰窖,眼中陡然酸涨,但他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薄唇抿如小山。
他不能哭,不能失态。七百年后的柳家残墟不是现在的样子,说明罪魁祸首还没走。他应该进去,然后面无表情地杀死入侵者。
这么想着,他一把推开大门。
水寒剑在地面划出刺耳的摩擦声,深重的铜门推开,柳府的惨状再也掩盖不住。鲜血横流,残肢累累,府内如被猛兽闯入,院内的石狮都染上鲜红。一时间谢怀尘目眦尽裂,飞快奔向宗祠。
“娘——”
“叔父!”
“豫长老!”
越往里残尸越多,满府死寂,无人应答。谢怀尘穿过一个接一个的院落,形形色色的死尸光怪陆离。他从来不知道柳家这么大,宗祠这么远,空荡荡的府邸原来这么瘆人。直到他踏破宗祠禁制,闯入院门——
宗祠中央站着一个孩童,头顶悬一把黑伞。周围是形如枯骨的十二位长老,他们全部趺坐形成阵圈,脸颊塌陷,手指干枯,看上去像十二具被活活吸死的干尸。
纵然有准备,看见这一幕谢怀尘也还是被震在原地。
“厌青哥哥,你来了。”阎罗一见谢怀尘,笑得甜甜。“我等了你好久。”
谢怀尘眼眸睁大,半晌才认出对方:“阿奴?你……你怎么在这?”他不由得握紧手中剑,脑中心念电转:小阎罗不是去冥域做了冥域尊主?怎么会与柳家有瓜葛!
阎罗却允自捧出自己的小黑壶,献殷勤似的:“我来给厌青哥哥送礼物。”
冰蓝色的双眼弯成乖巧的弧度,可周身的十二枯骨却阴森森地打破这番温情会面。阎罗像是从雪堆里钻出来的狼崽子,兴高采烈地给主人献出带血的肉。
谢怀尘后退几步,握剑的手都在抖。府中无一活口,惟有小阎罗神色自若,罪魁祸首是谁一目了然。于是他几乎恐惧地带着警惕地看着面前被他养过的孩子。
“柳家是你杀的吗?”谢怀尘问得很艰难。
阎罗认真地点点头:“是。”
话音未落,一道强大的灼眼的剑气就杀了过来。这一剑如厉如雷,如怒如风,整座宗祠摇摇欲坠,剑意化作剑风,狂乱呼啸。阎罗丝毫不动,头顶黑伞自发变幻,形成一堵黑墙挡住了杀意,剑风将他的黑袍吹得鼓动翻飞。
谢怀尘不甘停手,继续一道回字诀杀上:“是不是我把你从魔窟里救出来的?”
怨鬼们伸长身体缠住水寒剑,阎罗直视谢怀尘:“是。”
谢怀尘:“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哥哥?”
阎罗:“认。”
谢怀尘:“柳家是不是我宗族?”
阎罗:“是。”
谢怀尘崩溃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长剑化作无数残影,燕字诀将怨鬼们纷纷拦腰斩断,嘶嘶的惨叫连成一片,阎罗却眼睛眨都不眨,任凭光华流转的剑杀尽怨鬼,最后抵在他胸口。
小雨淅沥,血水与雨水融在一起,谢怀尘早已全身湿透,随便捡来的外袍受不住洞虚期的威能化作碎片,华丽的朱羽长袍此时却也染尽鲜血。
阎罗扁起嘴。怨鬼被灭,没鬼为他打伞,短发被雨淋湿,黏黏糊糊。他眉间一苦,嘴巴一撅,委屈巴巴地说:“哥哥,你明明就不叫柳厌青为什么还要这么生气。柳家背叛你,他们要杀你,这种宗族,当诛!”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谢怀尘手中一滞,神情微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不对,柳家又怎么会杀我?”
阎罗抱紧瓷壶:“哥哥,你就是界主对不对?当初我继任阎罗位,遇到了柳临渊,他是特意来的地府,他要杀你,他要杀界主。是我拦住了他,他不配为人父,他就只配扔进黄泉海喂鬼!”
谢怀尘听得脑袋一空,他不顾别的,就只捕捉到“柳临渊”三字,于是长剑狠狠刺入柔软的胸膛:“你说什么?是你杀了柳临渊?!”
阎罗面色一白,纵横剑意对阴鬼之躯伤害极大,但他硬生生咽下喉中血:“是的,他要杀界主魂魄,我不让。当时的情况,如果他不死,天衍宗主就会知道你还活着,那样宗主会亲自来杀你。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要护着你的魂魄,所以我把他杀了……”
阎罗的表情介于痛苦与心满意足之间,他缓缓捧出瓷壶,递到谢怀尘面前:“哥哥你看,我还把你的魂魄带来了,一个时空居然会有两个魂魄……嘿嘿,是不是很神奇,厌青哥哥的小秘密被我知道了……”那表情像偷了腥的小猫。
谢怀尘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他没想到阎罗的能力居然这么恐怖,连天衍宗主都看不出的魂踪也能一眼识破。一切都乱了,小阎罗为了他杀了柳家,原来柳家之死是因为他?!
“不对,不对,”谢怀尘双目微红地摇头,这一刻他体内紫府动荡,有什么东西似叫嚣着要破体而出。水寒剑直接洞穿阎罗身躯,鲜血簌簌而下,“你为什么要杀我爹!为什么要杀我宗族!你可以不杀他们!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灵气狂乱,剑气也逐渐失控,谢怀尘突然痛苦地跪下,识海里有什么东西翻涌不息,嘶吼着要出来!要杀人!
系统君跳起来:“卧槽,柳厌青的魂魄……醒了……”
识海里有一个疯狂的气息在逐渐强大,柳家的惨状通过谢怀尘的眼睛传到柳厌青眼中,这位柳家真正的继承人终于被惊醒,挣扎着要突破系统的桎梏。
“我的妈我的妈……”系统君慌了,一通乱操作。它根本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世上怎么会有凡人能突破天道桎梏?可柳厌青的确在渐渐恢复意识。
阎罗艰难地将水寒剑拔出体外,飞溅的鲜血染红谢怀尘的眼睛。可阎罗仿佛得了糖的小孩子,开心地咧起嘴,虔诚地把黑紫的瓷壶再次递到谢怀尘面前。
“哥哥别怕,来,我给你看礼物……这是你的魂魄,它养得很好,就是吃的有点多……”
炼尸壶被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漆黑的深渊。
嘶嘶——
那一刻,万千怨鬼的嘶鸣响彻天都,所有人皆肝胆一寒,感知到了来自地狱的无边可怖。
谢怀尘浑身发抖,他只觉识海里闹翻了天,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森冷。成千上万的怨鬼从炼尸壶里窜出,其中却有一只白衣鬼格外引人注目。
白衣鬼慢慢地爬出炼尸壶,所有怨鬼遇到它就像遇到君王一样退让。白衣鬼抬头,是一张无面鬼,惟有嘴唇红艳似血,出来后缓缓张大。
嘶嘶——
仿佛一个号令,乌云聚拢,天地昏暗,小雨淅沥化作大雨滂沱,无数黑色的怨鬼在雨幕中飘荡。与此同时,魂魄从柳家死去的尸骸中分离,上百冤魂被强行召出,聚成一条长河,怨鬼们兴奋地围在一旁,却不敢上前抢食。白衣鬼一声嘶鸣,那些冤魂便齐齐被它吸纳入口。
谢怀尘在白衣鬼出现的时候已经疯了,他认得这个鬼,认得这个模样,这是他恐惧的根源也是他心魔的根源!
“滚!住口!不准吃——!”
谢怀尘拼命地去阻止白衣鬼,然而万鬼就像护着君王一样将他逐出领地。魂魄们在白衣鬼的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亲眼看着自己如一只魔物般吞下柳家上百冤魂。
“阎罗——!”谢怀尘转身嘶吼,双目血红,如一只发疯的狮。
阎罗却在怨鬼们的簇拥下,眸光极亮地看着白衣鬼,似乎在看一个稀世珍宝。然后他对濒临崩溃的谢怀尘炫耀似地说:“厌青哥哥,你看,你是我唯一的阴尸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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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能预警。
说了这句话你们应该就不会骂我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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