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主懵逼记录
纵横剑逼在要害处, 金线也锁定对方动作,眼看佛子是输了。然佛子并不慌乱, 反倒拈指将一颗鎏金佛珠取回,其余佛珠皆失去灵性散落在地。
亦尘见此剑锋一紧:“动什么动,快认输。”
生怕佛子出尔反尔。
然佛子全然不惧,只看向手中佛珠,甚至用袖子擦去其上浮灰, 仿佛那颗珠子比决斗更加重要。
“不,是你输了。”佛子突然道。
对方语气太过理所当然, 亦尘霎时警惕。然四处张望,台上台下皆一片静谧, 空间毫无神文气息,对方也没有任何要反杀的意思。
佛子说这话什么意思?
亦尘恍然:“你想耍赖?嘁,你现在可是在我剑下,我动动手指头你就得见血。”说着作抹脖子状,恐吓佛子。
佛子无动于衷,目光却一侧, 示意亦尘去看台下:“若论剑术, 吾自不及观主,可若论神术, 观主也不如吾。观主破境天书如今已过一炷香,难道就没发觉有何不妥?”
闻言, 亦尘狐疑地去看台下, 却见台下众人见他赢了佛子或疑惑或惊奇, 似乎一切正常,又似乎哪里透着诡异。
佛子两指推开纵横剑锋,淡淡道:“观主难道还未察觉,此世已无人认得你。就算你赢了吾,百家会也没有你的名字。”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亦尘猛然回头,第一反应是去看无名。无名就在他身后,白衣白发,静静观战。见他看过来,无名犹豫了下,方低沉地点头:“刚才我从柳双那过来,柳双和小弟子们都不记得你了,想必是天书所致……我本想晚些告诉你的。”
听到无名亲口所述,亦尘脸色微变,再看台下,窸窸窣窣的属于凡人的议论声纷至沓来。
“台上与佛子交手的是何方神圣?”有人问。
“不晓得,看的眼生。”
“这谁啊,竟敢把剑架佛子头上!”支持佛子的宗派里,有人拍腿痛惜。
“奶奶的怪了,名单上没这号人物,这人怎么上的台?”道台旁的太监也正喃喃自语。
“急报!神秘人三十回合大败佛子,百家会魁首马上新鲜出炉啦!”远处,消息不胫而走。
“师兄,”有小弟子拉师兄的袖子,“师叔说台上之人就是师父……可我记得咱天衍观没有师父呀。”
听到这,亦尘一震,环视周围,很快找到说话人,正是天衍弟子。
被拉袖子的柳双无奈看了眼台上,发现亦尘也在看他。目光交错的一刹那,柳双心底竟生出几丝熟悉之感,于是到口的回答变成:“你记错了,咱们有师父,师叔说的不会错。”
再看台上,那眼熟之人似乎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眼角微微一弯。
“好徒弟。”
风中淡淡飘来一句传音,听得柳双一怔。
说完这句,亦尘回身收剑,长剑铮地一声入鞘,金线撤去,佛子微微抬眉。
亦尘摇头叹气:“佛门不是自古慈悲吗?怎么就你净破杀戒?”
佛子:“世人口中的慈悲是度人,吾的慈悲是度己。”
亦尘:“哈哈好一个度己,看来我也得度己救人了。”
说罢,他眼神一厉,入画境的威压瞬间扩散,沙沙如风吹叶响,周围一切快速虚化成纵横字。道台,高阁,人群,湖心岛……喧闹的一切霎时寂静,连声音都化为无形的神文,形成密密麻麻的天地规则呈现在亦尘眼中。
而就在入画境开启的同时,佛子与无名皆是一惊。
“阿尘!”
亦尘眸中已经覆满金纹,他闻声回头,却见一道清冷的白影飘入眼帘,气势凌厉。
“退出来!入画对你负荷太大,后果不堪设想!”无名训斥道。
化神境之上有入画境,但入画与其他境界不一样。入画是仙人境界,不单需要修为,还需要信仰。没有信仰就不能成仙,也没资格触碰天地规则,亦尘还未成仙,强行入画只会遭反噬。
“哎哎,我心里有数。”亦尘嘴上安慰,手中却缓缓写出神文。
这串神文极其复杂,其中隐含的玄奥之机连佛子也不能全部意会。但佛子显然知道亦尘想做什么,眼中终于露出几分赞叹:“你想将一切还原?”
隐密的神文一旦书写,就如光芒般无法阻拦。无名一见此符,瞳孔微缩,下意识想握住作画人的手,然虚影只能穿透手指,无法阻拦。
无名急急劝道:“何必动用入画之力?被世人遗忘并非死局,我们大可以重新来过,重新收徒,重新建立天衍,重新认识旧人。信仰无处不在,这次失败了,我们还可以去北域……”
“那不行。”亦尘一口否决,“这样的话,我在人间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他将写好的神文一挥,耀眼夺目的神辉顿时倾泻而出。众人只见道台上的白衣老者伸出手,指间聚光,光芒越来越亮,最后如昊日光辉照亮了整片天地。而从佛子的角度,亦尘写就的神文正以极快速度扩散,其声如万千蝉鸣,响彻云霄。天地间一切缺漏的、被篡改过的纵横字正自动修正。
普世神光。
一个还未想好名字,平日只是被亦尘用来治治小伤的神光之术。然而在大范围使用之后,其修正天地规则的功效近乎悚然。所以后世将此神术尊为普世神光。
神光蔓延极快,九天之下,人间各处皆感知到神光的照耀。瘴气消散,祟物窜逃,久病沉疴之人被神光沐浴宛如脱胎换骨;苟延残喘之人沐浴神光再得十年寿命;就连道台下小宗派的弟子们一遇神光,脑中醍醐灌顶,纷纷顿悟入道;柳双也不例外,在接受普世神光沐浴之时,身心陷入玄妙境界,眼看就要半步金丹……
而在神光普泽世人之时,属于亦尘的因果也纷纷重回世人身上,众人眸光逐渐清明,台上之人的身份渐渐被众人想起,呼声愈高。
“亦观主!”
“天衍观主竟有如此神通,这神光真如传说中的普世神光!”
“对对,方才是天衍观主赢了佛子,看来此次百家会魁首定了。”
“师……师父好厉害!”
亦尘嘿嘿一笑,冲台下天衍观方向露出一排白牙。不过他看不清台下众人的脸,所以也没法判定是哪个弟子在夸他。
耳边传来一个冰渣子似的声音。
“满意了?”
亦尘这才收手,入画境渐渐消退,虚化的纵横字恢复成现世模样,无名冰冷的目光也正好对了上来。他晃了晃身子,又立刻站稳,冲无名点头:“满意了。”
再转向佛子:“你也满意了吧?”
佛子将他全身打量一番,见其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目露了然:“观主对神文的造诣,吾确是不及。”
“那你认输?”
“吾认输。”
得了这句保证,亦尘似是放下了重担,唇角勾出一个明快的笑容。
一旁守候的太监见比试结束,赶紧拿着册子走上道台,看了两人一眼,高声宣布:“第三轮,最后一场,天衍观胜——”
台下顿时呼声如浪潮,有激动的,有为佛门叹气的,大多数还是欲上前向亦尘贺喜的。一时间亦尘被人潮淹没,天衍观弟子们也一拥而上,个个如仰望天神般看着自己的观主师父。
官家在台上高声宣布此次百家会的魁首为天衍观,众人道贺声不断,柳双在旁边悄悄给他把脉,弟子们递水的递水,捶背的捶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惟有身后一道清冷的影子,与他形影不离,其冰冷的气息让他背脊直窜寒气。
佛子带着佛门不声不响地走了,一如来时低调。有宫中侍卫穿越人群来到他面前,请他去高楼面见贵人。
贵人自然是皇帝。
众人皆噤声,默默为他让出道路。
他看着远处阁楼,一笑:“贵人想见的是我还是国师?”
侍卫愣住:“您是天衍观主,日后也是当朝国师,两者有差别吗?”
闻言,他笑着将柳双拉至身前,摸着柳双的脑袋:“那你可错了。这位是我天衍少观主,日后也是你们的国师,皇帝老儿想见人,你们就带他去吧。”
话一出口,众人皆惊。柳双猛然回头,喃喃了句师父,他一拍徒弟脑袋,将徒弟往前一推:“为师年事已高,在人间已过八旬,随时可能驾鹤西去……所以好徒弟啊,这些杂事就靠你了,为师正享清福。”
一段话,本是师徒情谊,可柳双听了却脸色一白。这话十分耳熟,是前段日子周家主贿赂他时说的原话,当时他并未反驳,一是认为师父的确年事已高,自己可代管天衍;二是他不想活在师父羽翼之下,年少的自尊心让他没有拒绝对方的谄媚。
原来师父听到了?
可那只是一场小小的默认,他心里从未有过真正取代师父的念头!
“师父……”
“柳双啊。”亦尘自是知道徒弟所想,打断道,“不用多说,你我师徒同心,我都信你。”
闻言,柳双张了张唇,说不出一字。
亦尘则一笑,转身就走,其洒脱的模样就好像对国师之位完全不在乎。事实上,他的确对此不在乎。徒弟从小生在凡间,对帝王有敬畏之心,对国师之位也十分看重,但他眼界更高,凡间权势并不放在眼里,区区国师之位只是获取信仰的手段,却不是他的归属。
当然,他不会承认把国师之位给徒弟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走不动了。一想到要爬那么高的台阶去见一个凡人,他就觉得好累,好麻烦,还不如回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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