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效药不是万能的。
晏承旧不在安全屋的那几天, 安全屋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突然袭击。
先是科学院里剩余的材料都被洗劫一空,随后安全屋的各个阳光充裕的地方都被砸了一个大口,只要太阳一出来,那些被破坏的房子附近的人都得离开。
前来偷袭的阳选者深谙打一枪就跑的道理, 他们在大肆破坏确定基地的人不可能再短时间内修复之后就扬长而去。材料缺失,但需要修补的地方却多不胜数,就算挪挪凑凑能够熬过第一天,也熬不过第二天第三天。
安全屋一破损, 阳光的威力就彻底显现了出来。
发病的人几乎将医院挤满, 悲观的情绪大幅蔓延,面对这样的情形, 哪怕当权者有再高的手腕都无可奈何。当最起码的生存权都无法保障的时候, 其他的一切都算不上什么。
当军队的人征集人手修补安全屋之时,绝大多数人都保持了沉默, 再也没有了多少干劲。他们辛辛苦苦补一次却不及阳选者偶尔偷袭一次,再说安全屋里的阳光已经到达了一定程度,若是再出去修补房子, 那么下一个躺在医院里的就是他们。若是能够直接死了都是好的,可是一旦被烧伤,他们就要活活痛上一天一夜, 死后连人形都不能维持。
谢思涵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站出来的。
因为安全屋破损, 他们都被集中到了正中央, 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将自己团在一起挤着, 前后左右都是一群悲观到极致的人, 他们的眼睛里半份神采也没有,明明周围有这么多人,谢思涵却觉得自己掉进了冰柜,有一种深夜里走在墓园里的阴冷之感。
我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
消极的情绪会传染,谢思涵察觉到周围人的态度,在军人们过来征集志愿者的时候果断站了起来。
而且谢思涵心中也存了一些侥幸的心思,他一直按照晏承旧的话用特效药,而且也一直在坚持不懈的练习武术,身体素质总比会其他人要好,与其呆在这里等死,不如去拼一拼!
这些天谢思涵都没有发现晏承旧的出现,心中也有些猜想,可惜他自顾不暇,只能暗暗为晏承旧祈祷。
志愿者来的不多,零零碎碎也不过百来人左右。但有人总比没人强,科学院里的材料是没有了,但一直养着的那两只阳选兽还活着。走投无路之下,也只能干干杀鸡取卵的事,加班加点总算弄出了一点材料,只等将房子修补好再涂一点就是了。只刚开工还没有半天,就有志愿者倒了下去。
谢思涵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的。
特效药的确起到了一定作用,不管是发病的速度还是时间都要比其他人要慢得多。但谢思涵这个状态也不可能继续再去工作了,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的病比别人慢,更加不可能将药拿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他有一点和别人不一样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而已。
恍惚间谢思涵仿佛又见到了末日最初的那一段时光,每天都有无数人选择自杀,又有无数人为了一点点东西,因为一句争吵的话拼出个你死我活,反倒这一年以来的时光有点像是在做梦。
认识晏承旧大概是末日以后最让谢思涵高兴的一件事情了。
末日之前他就是独生子,父母是典型的事业狂人,对他的感情不算好也不算坏,他一直都很希望有一个可爱的听话的弟弟或者妹妹。但他的朋友们则暗暗嘲笑他这个想法,觉得谢思涵要是有了弟弟妹妹肯定要防着他们分家产,哪里有独生子这么好命?
但晏承旧还是满足了谢思涵对于弟弟一切的美好期待。
乖巧、有本事、善良又不失自己的原则。虽然晏承旧有时候傻乎乎的让谢思涵很是烦恼,不过也让谢思涵满足了一些“当哥哥”的成就感。毕竟晏承旧除了在为人处世上有些欠缺之外,其他的都比他强多了。
只是,要是晏承旧回来看见安全屋这个状况,又发现自己辜负了他的好意,恐怕……
反正都是要死,能不让好友伤心也算是功德一件。
那些志愿者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让安全屋的人彻底失去了信心。国家基地派来的研究员和军人都已经陆续撤退,科学院和领导人则是将剩下来的涂料做成一次性的帐篷分发给还活着的人,还派发了一些粮食和生活必需品,任由他们离开,去投靠别的基地。
离开的人只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人选择留下来陪亲人度过最后的日子。就算离开这个小基地又能怎么样,去了大基地又能保证活多久?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东山再起,他们在这个安全屋里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一夜之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哪里能承受得住?末日之前股市里发生股灾,每天倾家荡产跳楼的股民有多少,如今他们承受的比那些股民不是更多?
短短七天的时间,安全屋的存在仿佛就成为了一个笑话。
谢思涵知道自己身体出问题之后就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人过来烦他。他存粮也还算充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反倒会想起许多以前的趣事,连带着死亡似乎也没什么可怕。
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日子过了才不到两天,晏承旧就回来了。
“还得多谢你之前给我的药,不然我怕是要躺在医院里了。”谢思涵看见晏承旧难以置信的面容故作轻松的说道,甚至还给了晏承旧一个微笑,“比起其他人,我已经算是幸运的多了。”
晏承旧呆呆的看着他,仿佛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跑出门去看林饮无,“你……你有办法救他么?”
林饮无缓缓的摇头,“他的症状已经算是很轻的了。”
“阁下就是林饮无么?”谢思涵跟着走了出来,看见林饮无的时候顿了顿,“久闻大名,不过阁下看起来倒是有些眼熟。”
“我记得我在一次酒会上见过你,你是谢家的人吧。”林饮无回答道。
谢思涵点了点头,笑道,“让林先生见笑了,有些事情我想要和承旧说一说,还请你给个方便。”说完,谢思涵又继续补充道,“最近安全屋里的人对阳选者的态度有些不太好,林先生最好不要随便出现在人前。”
“我明白。”林饮无应了一声,低头看了晏承旧一眼毫不犹豫的离开,将场地重新还给了晏承旧和谢思涵两个人。
依他看来,这个谢思涵大约还有五六天可以活,不会再有更多了。
林饮无觉得有些可惜。
因为他知道,这个谢思涵一死,晏承旧以后怕是没有现在这样傻乎乎的了。
想一想,也觉得挺可惜的。
小孩子总会长大的。当他小的时候你恨不得他快一点长大,可是等到他真正长大了的时候,你却会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他的小时候。
这样的心态哪怕是林饮无也不能免俗。
“咳,我都没几天好活了,你都不给一个笑脸么?”谢思涵将手放在嘴边清咳了一声,“既然你暂时不打算走,那就继续我们之前的课程吧。”
“课程?”晏承旧有些疑惑。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你还需要补课。”谢思涵忍不住笑道,“当然是教你怎么控制表情掩饰情绪的课程啊,你不会以为只上一天课就可以毕业了吧。”
他之前对林饮无这个名字耳熟已久,如今见到真人心中却更加不放心了起来。
承旧要是真的和林饮无做交易,就算短时间内看起来赚了,长远来看肯定也是吃亏的。之前林饮无不提他还想不起来,如今再想想,林饮无不就是他父母朋友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别人家的天才”么?只是林饮无在商场上的手段太过厉害,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称呼他为林爷,哪里还会将他的名字挂在嘴边?唯一庆幸的是,林饮无向来守信用,如今他觉醒成了阳选者,大概……也能守信用吧。
哎,和这样的人做交易,谢思涵简直要佩服起晏承旧来了。
果然是无知者无畏。
谢思涵顿时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一段短暂的人生又有了动力。
这个傻朋友啊,要是自己以后死了,他不得被人骗了还帮着对方数钱?
“当然没有忘。”晏承旧迅速的收敛了脸上的情绪,认真的看着谢思涵道。
“恩,光是维持着一个表情也是没用的,你还得学会笑里藏刀、笑中藏奸、面带讥笑、冷笑等等,还有在面对别人挑衅的时候你应该……”谢思涵连忙拉着晏承旧坐下来,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一口气全部塞进晏承旧的脑海里面。
林饮无“偶尔”从房门前经过,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都忍不住感叹一句晏承旧的运气。
这些东西学会了是受益终生的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晏承旧的运气还算不错。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成长的时候遇见合适的老师教导这些东西的。这些东西林饮无也会,但他不会教人。
五天后。
安全屋已经空无人烟。
医院里的病人早在三天前就在居民们的见证下一口气烧了个干净,深深地埋在安全屋的地底下。最后,一辆特殊涂层的三层大卡车一口气将其他人都运走了,曾经名显一时的安全屋彻底沦为空城,阳光在城里落下,仿佛跳动的音符。
谢思涵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床上,皮肤枯萎得如同七十八岁的老人,行将就木。
“承旧,以后尽可能的只相信你自己,末世和你记忆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谢思涵郑重嘱咐道,他还想再和晏承旧说点东西,但是他的嗓子已经被烧的有些厉害了,每多说一个字都仿佛有刀子在割。
可是比起其他在末日里死去的人来说他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死去,有朋友坐在你的床前陪着你,身体还维持着人形,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人死之后,所占不过一尺地,他之所求也没有太多。
“我知道,我会将你的话一直记着。”晏承旧紧紧握着谢思涵的手。
“咳……咳咳,那些花盆里,我死之后,我的骨灰埋在花盆里……我……”谢思涵想要伸手去指那个花盆,晏承旧隔空将那个花盆取了过来。
“是这个么?”晏承旧将花盆递到他面前。
谢思涵微笑了一下。
是啊,就是这个。
这花盆虽然丑,可是是他在搬来安全屋之后第一次自己亲手做的,上面结出了他种的第一颗果子。
虽然那果子酸的要命,又小又涩。
“再见。”谢思涵慢慢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末世之前,他开着买来的新车,载着他的父母和朋友一同去最陡最长的公路上飙车,炫耀他高超的开车技巧。
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再见。”晏承旧眼眶微红,但还是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已经从临时课程里毕业了。
※※※※※※※※※※※※※※※※※※※※
唔,我现在应该在车上,还没有到家。
那就让我虐一虐吧哈哈哈哈。
反正读者不是很多,估计刀片弄不死我蛤蛤蛤蛤蛤蛤。
PS和基友说完林饮无的能力设定,她默默来了句,你确定不是发哥么?我想了想,的确是和赌神发哥比较像。。。。冤枉我家西索了。
喜欢末日宗师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末日宗师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