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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

放鹿天 月神的野鬼 7330 2021-03-30 09:30

  孟长青是一个人下山的, 两位真人死在了北地,他不可能置身事外。他心中明白,李岳阳冷淡地对他说此事与他无关,李道玄严令禁止他离开玄武, 其实都是为了保护他,哪怕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就是冲着他和吕仙朝来的, 他躲起来绝对不是个办法。

  孟长青有时候会觉得, 躲在李道玄身后一辈子挺好的, 就当还是小时候那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不需要知道, 不用去承担责任,更不用理会什么天命。可等他真的面临选择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一刻钟也忍受不了, 那些事情他比谁都知道有多不容易, 他根本见不得李道玄为自己去挡。

  他不愿意躲在李道玄的身后, 也不愿意躲在玄武山上,所以他下了山。北上的渡船上,雨水落在江中,孟长青坐在船头看着前行的江水,回忆起这几个月在玄武过的日子, 眼神静悄悄的。

  摆渡的船夫闲来无事与这唯一的客人聊起了天, 问道:“道长这是要去哪里?”

  “北地。”

  船夫道:“北地?那可好远啊, 我们这才刚出了东临,要去北地得换好几趟水路还要走好几个月,不过要是御剑那就快得多了。”他又道:“最近我瞧见好多修士都往北方去,北边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孟长青道:“妖邪作祟,不必过多担心。”

  船夫笑道:“那是的,东临有玄武,往前走还有长白宗,怕那妖邪做什么?”

  孟长青看了他一眼,也客气地笑了下,“是啊。”

  船停靠在岸,孟长青上了渡口,船夫掂量着手里的铜钱望着孟长青沿着江岸远去的背影,忽然见他随手将什么东西扔在了河中。船夫犹豫了一会儿,在孟长青的身影消失不见后,他撑着船去了那岸边,道门修士的东西在百姓看来都比较值钱,那船夫在原地捞了一会儿,捞上来一块白玉佩,上面系着素色的络子,船夫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惊喜神色。

  半个月后,孟长青到了北地。自从一个月前长白宗两位真人在北地失踪后,道门就开始疯传各种小道消息,孟长青沿途也听了不少,多是不靠谱的。目前没见到出现大的恐慌,许多人并不清楚两位真人失踪,只当是北地出现异状连两位长白真人都深感棘手,可见道门也是在有意控制消息的传散。

  孟长青抵达太白城的时候,有许多修士已经先他之前到了。看见古城的第一眼,孟长青心里咯噔一声,他在太白城外设下的海市蜃楼幻境消失了,太白城整个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城中没有一个鬼魂,大街小巷里全是修士,众多幻境像是揉碎了的云一样漂浮在空中。长白修士几乎将太白城翻了个底朝天,看样子是什么也没发现。

  孟长青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若非必要,他不愿对上道门修士。思考再三,他先去附近的小镇换了身黑色的衣裳。第二天入夜的时候,他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太白城中。道门修士们早就封锁了太白城,他们白天在城中追查,夜晚离开此地去百里外的北地寒城住宿休息,所以此时太白城的街上几乎没什么修士的身影。

  孟长青进入城中转了一圈,心里定了一些。海市蜃楼并非是被打碎的,而是被暂时封住了,那人的魂术与幻术与自己同根同源,除了同样看过《符契》的吕仙朝再没有第二个人了,很显然,吕仙朝不久前来过这里。菩萨庙中的金钵被带走了,金碑林里的阵法被人改动过,幻境筑造的亭台楼阁却依旧保留了下来,城中不见一丝慌乱的迹象,可见鬼魂与妖物离开太白城的时候并非手忙脚乱,联系被封印的海市蜃楼,很可能是吕仙朝带走了他们。

  为什么所有的鬼魂要离开太白城?长白宗两位真人的命星为何会在此陨落?那一天的夜晚发生了什么?吕仙朝和鬼魂又去了哪里?吴聆那半魂呢?

  孟长青察看了一大圈,没想明白,他打算在城中各处再找找,如果真的如他所想,吕仙朝与白瞎子应该会给他留下些线索。

  孟长青在城中待了好几天,一无所获,城中的修士反倒是越来越多了。夜晚,太白城菩萨庙中,孟长青正望着那尊菩萨像思索,忽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来,他一下子回头看去。

  两个吴地道盟修士打扮的少年进入了那菩萨庙,一边走还一边说话。

  “这北地的夜里怎么、怎么这么冷啊?”一个少年哆哆嗦嗦地说了句话,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北地地处苦寒之地,六月飞雪是常事,拜月节刚过,又逢换季,天气正是最乱的时候,北地人早上还穿着短衫,晚上睡觉屋子里要生火炉。两个从四季如春的吴地来的少年修士哪里想得到世上还有这么变态的气候,傍晚就有些扛不住了,偏偏又爱逞强硬是在紫微山女修面前咬牙撑着到了晚上,到这会儿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两人一进菩萨庙就往角落里的草垛中坐着。

  孟长青站在菩萨像后没出声。这些日子道门修士就差在太白城中掘地三尺了,幻境被击破,阵法也被销毁,这座菩萨庙因为是佛宗的遗迹而躲过了一劫。孟长青比谁都清楚,这太白城中最重要的两个阵法,一个原来在金碑林中后被吕仙朝转移到东山,另一个则一直藏在这菩萨庙中。这两个少年今夜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怕不是要出什么事。

  菩萨庙里,那两个少年挨着开始聊天,年纪稍大的少年道:“师、师弟,你、你冷吗?”

  “冷。”年纪小的少年吸了下鼻涕,“师、师兄,你冷吗?”

  “我、我不冷,我、我修为高,不怕冷。”那冻得快晕厥的少年说着话擦了把鼻涕。

  “师兄你好厉害啊,我、我都要冷死了。”

  “你以后,好好修道,你也会这么厉害的。”

  “好。”

  两个少年不说话了,过了一阵子,“师兄、我真的好冷啊,要不我们、我们生个火吧?”那师弟终于用僵硬的手,把干草抓起来给另一个少年看了眼。

  很快的,两个少年就哆哆嗦嗦地蹲在了干草边,没带火折子,于是开始用法术生火,一边点火还一边说话。藏在菩萨像后面的孟长青听着外头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地皱了下眉。

  一刻钟后,整座菩萨庙在大火中咆哮燃烧着,两个流着鼻涕的少年站在熊熊火海里面面相觑。“着、着、着火了,师兄。”

  站在菩萨像后面的孟长青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两个少年直接就把一把火将所有干草点燃了,火爆炸似的一瞬间就窜上了房梁,孟长青说实话,他是愣住了。猩红的阵法在火中显形,目瞪口呆的孟长青终于反应过来,出手一把将那要攻击少年的阵法重新封印住。

  而就在孟长青闪出来的同时,房梁上,一个漆黑的身影也一跃而下。

  竟然还有人躲在这座庙里!

  孟长青震诧至极地对上了那蒙面人的视线,一瞬间,猩红火光将双方的脸庞都照的狰狞极了。

  两个吴地少年是最懵的,他们先是不小心放了把火,然后看见火中出现一个巨大而恐怖的金印,忽然菩萨后面窜出来一道黑影,房梁上也跳下来一个黑影,一瞬间屋子里就站了四个人。他们看见一个蒙面人纵身出了菩萨庙,另一个蒙面人立刻追了上去,两道身影闪过眼前的时候,他们以为是一阵风过去了。

  菩萨庙外,四面八方都是听见动静而来的修士,尤其是长白弟子,几乎是一见到火光就全部赶来了。

  太白城大街上,两个黑色的身影在幻境中飞奔穿梭。

  “是邪修!抓住他们!”两个少年飞一般地冲出了菩萨庙,大声朝着外头的修士喊。

  孟长青在西城追上了那邪修,双方一交手他立刻认出那邪修用的是长白道术,他反手从背后抽出了剑,剑气拔地而起,相撞的一瞬间,两人同时被震了出去,“吴聆!”孟长青从屋檐上翻滚起身,忽然喝了一声。

  那邪修停了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面孔与吴聆有五六分相似,下一刻身形就消失在原地,长白宗移行术法纵横道门数千年,确实是快。

  孟长青的眼睛瞬间猩红。

  真是他!

  孟长青跃上幻境化作的阁楼屋顶,盯着那邪修身影消失的方向,忽然他闭上了眼,城中的海市蜃楼瞬间剧烈震动起来,无数金色的雾气从破碎的阵法中升起来,一束束光箭射穿了长空,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一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猩红色。

  在幻境中穿梭的邪修也显然发现了四周的异样,回头看了眼,下一刻他忽然望向城门的方向,眸光闪了下。有人来了。

  雨水落了下来,北地几乎从不下雨,这显然是幻境变化了。身后是穷追不舍的长白修士,孟长青头也没回,他一路追着那邪修来到了西南巷子里,气息忽然消失了,雨下得越来越大,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孟长青走在黑暗中,脚下没有一点声音。

  在那个人从拐角出现的一瞬间,孟长青终于一跃而下,手中的剑裹挟着全部煞气直接朝着对方的喉骨处划去,百里之外的气机都受到了牵引,天空中雷声大作。

  那人的身影从阴影中显现出来,没有蒙面,没有黑衣,一身玄武真人道服,袖口两道明亮剑纹,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孟长青手中的剑猛地悬停,雨水顺着剑滚落下去。他愣住了。不是幻术。

  李道玄出现在此地再正常不过了,两位真人无故命丧北地,放眼道史都是极为罕见,玄武真人必然会前来查看。满城的海市蜃楼都在变幻,金色的雾气几乎将没过了人的腰,李道玄看着面前瞬间停住所有动作的黑衣邪修,终于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拉下了那张黑色的面巾。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孟长青眼睛里的猩红瞬间散得干干净净,架在李道玄脖子上的剑也慢慢地放下了,“师、师父。”

  大雨倾盆,天地间没什么光亮。李道玄和他对面而立,远处传来修士们在幻境中打斗的声响,不时还夹杂着房屋倒塌的轰然声音。逼仄的小巷里,李道玄望着面前的孟长青,雨从黑暗中落了下来。

  反应过来的孟长青立刻伸手去查看,“对不起师父!我,您没事吧?”他声音都抖了,发现没伤着李道玄才冷静了些。

  李道玄没说话,下一刻,他好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太白城的幻境如水雾般晕散开来,一切都了无痕迹。

  天快亮时,太白城中恢复了平静,众修士从幻境中清醒过来,拎着仙剑站在废墟中面面相觑。

  小巷中,孟长青自觉地跟在李道玄的身后,一双眼一直看着李道玄的背影,没敢出声。李道玄从见到他起就一直没说过话,孟长青显然感觉到了,他心里也知道为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巷子里走着,他脚步声都不敢太重。

  孟长青是真的怕李道玄生气,小时候犯了错误,他被罚什么都没事,就怕几位先生去告诉李道玄,也不管这是个什么事。他心里也明白李道玄今天为何生气,他违背了李道玄的命令,私自下了山,而且走之前没有和李道玄商量,在太白城中他还用了邪术。这事若是换了谢仲春,他现在恐怕不能够完整地站在这里。

  其实他下山前也想过同李道玄商量,然而他想了半天没敢。道门历代重视师传,弟子不能违背师训。对于弟子而言,这句话的意思是师父说的话全然是对的,只要弟子有另外的想法就是大逆不道,试图和师父商量那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荒谬事情。想当年长白修士发现真武道经有错字,一字不改沿用至今,被认为是道门师传佳话。离经叛道者有,但是这四个字向来与孟长青没有任何的关系。李道玄瞧着温和好商量,其实拿定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更改,禁令在先,他若是直接说想要下山,一则他不敢,其次李道玄不会同意。

  孟长青跟着李道玄走了一路,他是真的有点怕了,连认错都没敢。终于,他试着开口道:“师父,我昨晚见到吴聆那半魂在城中出现,长白两位真人失踪或许与他有关。”

  见李道玄没说话,他继续道:“我来的时候,太白城中众鬼魂已经跟着吕仙朝走了,可能去了天姥山。我还注意到菩萨庙里的阵法有变动,吴聆那半魂与我同时出现在庙中,如果不是巧合,那应该是他所为。”

  孟长青道:“那半魂好像在找什么。吴聆生前留下了很多谜团,他为何忽然屠了清阳观,他作为道门修士,房间里却用了大量佛宗的东西,他少时去过平珈和北地游历,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那些地方经历了什么。还有当初西洲城之祸,那尊古怪的菩萨至今都没有找到确切来源,这些事中或许有许多地方被道门忽略了。”

  孟长青道:“我们或许可以联系下长白宗的修士,让他们再查一查吴聆的遗物。”

  孟长青说了许多,李道玄一直没说话,终于,孟长青也慢慢地不敢说话了,就是跟在他后面走。

  李道玄去了寒城。长白宗如今两位真人下落不明,几位嫡系大弟子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掌事的是祁连山辈分最高的虚和道人。虚和道人的年纪比长白宗掌门吴洞庭还要大一些,在道门中也有不小的声望,这一趟他也来了北地,暂住在距离太白城最近的寒城月华府。听闻李道玄到了,他亲自出来迎接。孟长青是第一次见到虚和道人,非常瘦削的一个老人,面相意外地亲和,穿着身紫色的道袍,白须飘飘地站在风中。

  孟长青没有上前去,他看着李道玄与虚和道人进了月华府。北地是佛宗的地界,平日里几乎不见修士的踪影。月华府是北地修士住所的统称,是北地佛宗为了重大会事专门修筑的供修士居住的地方。

  孟长青怕被人认出来没有敢跟进去,就一直抱着剑在外面等着。

  李道玄和虚和道人大约是聊了一个时辰,听完李道玄说的话后,虚和道人明显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真人放心,我会派弟子回去重新查验。”对于一个长白修士而言,说出这句话并不容易,吴聆之死一直是长白宗的痛处,查验他的遗物更是令人无法接受。若是今日说这番话的是另一个人,哪怕是玄武掌门,虚和道人也会断然拒绝,然而说这番话的是李道玄。没有人怀疑他有恶意,也没有人会觉得这是种侮辱。

  孟长青在外面等了很久,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多是穿着长袍的北地人,太阳从东方升起来,高高地挂着,灿然的日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李道玄走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孟长青低着头坐在台阶上,一身黑衣裳在日光照耀下变得白扑扑的,一声不响地待在原地等着。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孟长青慢慢地回过头来,看见李道玄正在望着自己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些局促,立刻就站起来了。

  李道玄没说话。

  昨晚太白城中闹出来的风波还未平息,一路上修士们都在谈论着昨晚出现的那两个黑衣邪修,众说纷纭。太白城几乎一步一幻象,道门修士本就对幻术不熟悉,还当是两个邪修斗法影响了幻境,没往孟长青头上猜,也可能是认为他人还在玄武。众人谈论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总之不是吕仙朝。那魔头不可能见人就跑。

  孟长青走在李道玄的身后,跟着他进了一家北地的客栈,那客栈的老板掀开帘子见着李道玄的时候晃了下神,可能是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修士,回过神后忙将他引进去了。李道玄没住在修士齐聚的月华府,带着孟长青在客栈住下了,孟长青立刻反应过来,李道玄这么做是为了帮自己掩饰身份。

  眼见着李道玄要往楼上走,反应过来的孟长青终于没忍住喊道:“师父!”

  李道玄在楼梯上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孟长青还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见他回过头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他抓着楼梯旁的栏杆忽然道:“师、师父,我刚刚忽然想到从前听到过的一个笑话。”

  李道玄看着他,眼神里瞧不出什么。

  孟长青顿了下,道:“从前有个人想要学御剑飞行,然后他去找世上剑道第一的修士拜师,那个修士被他的诚心所感动,收了他为徒,教了一个月后,那个修士带着他去了山顶,他在山顶看到了许多仙鹤从眼前飞过去,他就问他师父,难道这就是御剑飞行的真谛?他师父说,不是,你看仙鹤都比你飞的高。”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李道玄看着他,神情几乎没有变化。客栈的老板与伙计也望着那楼梯的方向,手里的活计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孟长青可能终于意识到这个笑话不太好笑,或许还有几分无聊,他看着李道玄,道:“师父我错了,您别生气。”

  李道玄道:“知而不改,知道了又有何用?”

  孟长青立刻说不出话来了,在李道玄的注视下,终于,他低声道:“师父,此事既是与我有关,我留在玄武也无法置身事外,太白城之事没有人比我更熟悉,我在这边能做的或许多一些。对不起,师父我,我知道您不愿意我牵扯进来,可是弟子也不愿意见到您一个人……您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谁也无法预料到今后会如何。”

  李道玄看了他许久,道:“既然如此害怕吴聆,为何还一定要过来?你明知他会出现在此地。”

  孟长青望着李道玄瞬间没了声音,他没想到李道玄竟然知道。

  孟长青永远也不会承认他怕吴聆,然而那的确是深埋心中的恐惧,就像做了个噩梦似的一直醒不过来。吴聆身上笼罩着太多的秘密,杀戮、死亡、背叛、佛宗、魔物、善与恶,还有那些带着意味不明的预言,让他在想象中变得越来越鲜活恐怖了。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可记忆不会过去,永远地提醒着孟长青他曾经亲眼见到过那一切,并且如今他有种愈来愈强烈的直觉,一切随时会重演,死亡和杀戮要重来。

  这世上除了他之外或许没别的活人和吴聆真正打过交道,就连吕仙朝都不能完全理解那种感受,直视着纯粹的恶,杀了他还是被他杀了,其实在那一瞬间感觉是差不多的,你知道你被彻底摧毁了。这种事孟长青不愿意任何人再经历一次。他看着李道玄,道:“师父,吴聆一事没道门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怕会出事。”

  李道玄仿佛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终于道:“我在呢。”

  孟长青以为李道玄会责备自己,会质问自己,却唯独想不到李道玄会说这三个字。大约没有人可以理解这三个字对于他内心的震撼,在那段漫长而孤独的回忆中,没人知道他一个人坚持了多久,又经历了多少,就这么三个字,过去了的一切就好像烟消云散似的,都不重要了。明亮的日光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楼梯上,客栈的老板和伙计揭开帘子往外走去,他抬头愣愣地看着楼梯上的李道玄,很久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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