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歆离开之后，一院子连人带狐的吃饭问题便落在了苏陌颜的身上。白天照顾一家老小的吃饭问题，晚上还要照顾崇华的需求问题，过得颇累。

　　崇华也是心疼她的，瞧她白日里做那些难以入口的饭菜着实累得慌，晚间倒也不大缠着她多要几次了。饶是如此，苏陌颜每日也是累的沾着枕头便睡。

　　那种累到还不是身上的累，更像是从内而外的累，精神上的累。

　　这日崇华醒的破早，她刚一睁眼睛，便见那人正抱着自己望着窗外迎风摇曳的槐树枝丫。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醒的这般早？饿了吧，我去煮早饭。”

　　“唔，是蛮早的，小小歆做完早课了。”崇华施施然起身，坐在榻上看着她。

　　那还……真是早。苏陌颜拾了根簪子随意绾了绾头发，披衣绕进了厨房。锅里煮着白米粥，她坐在灶旁一边看着火一边发呆。

　　纤细的手指搭上了自己的脉腕，听着脉搏跳动的韵律，忘了今夕何夕。也不知过了多久，雪白的一角下露出一只黑色的云靴，那云靴将已经烧到外面的柴火向里踢了踢，顺便将煲锅里熬着的粥提到了一边。

　　崇华白衣绝尘，眼角扫了她一眼：“幸好我来得及时，若是再晚来半刻中，你是不是要将厨房都点了。”

　　“唔，近些时日有些累，有些没精神。”苏陌颜牵强的笑了笑，端了三双碗筷跟着崇华行到了老槐树下的矮几旁吃早饭。

　　她确实精神不大好，伸手搭了搭脉腕，身子倒是健康得很，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病症。

　　崇华起先还给她夹了块烤红薯放在碟子上，瞧她实在没什么精神，便也有些担心：“莫不是身体不舒服？一会儿进屋休息一下吧，我顺便替你搭个脉。”

　　“好”苏陌颜扒了口白粥，应声道。

　　她没什么了不得的病症，白日间再正常不过，只是晚上嗜睡而已。按理说少年人嗜睡应当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她就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了。并不是理论上的感觉，而是女人的直觉。

　　崇华替她搭了脉，几次欲言又止却又生生咽了回去。他往日不是吞吞吐吐的人，今日这般叫苏陌颜难受的很。她反手握住了崇华的手：“我莫不是要死了吧，到底得了什么绝症，竟让你这么难以回答？”

　　“阿陌，你约么着是累了，多休息休息便好了。”崇华道。

　　他这话苏陌颜信，她纵使不甚通医理，总归也是会一些的。方才在厨房她便自己搭过一次脉，脉象闲适她的身体并无不妥，此时的了崇华的肯定，便更加能够确定了。

　　睡一睡不是病，约么是近些日子累的厉害了，她心想。向里挪了半个身位，苏陌颜拢了拢被子：“若是没什么事情便上来陪我躺一会儿吧，这会子又困了，也不知是不是被瞌睡虫附了体，越发的懒了。”

　　崇华笑：“少年人懒一懒没什么，亏了就睡一会儿。”

　　他脱靴上床，将苏陌颜连同锦被一起裹了个卷儿塞到了自己的怀里，一只手臂给她垫着头另一只手想拍小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她：“睡吧，我在呢。”

　　真的是得了病，这会儿竟困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再一睁眼睛已经是暮色四合，小小歆自己掏了些冷饭热了热，累的紧时吃的正香。狐狸小白九条尾巴已经长齐，此时正蹲在院子中舔爪子，而崇华，正合衣睡在她的身边。

　　这一觉睡得真沉啊，从睡去到醒来竟也没换个姿势。崇华见她醒了，这才像是剥粽子将她从锦被中抱了出来：“醒了？”

　　“嗯，这一觉倒是睡得沉，竟都到了晚上了。”她晃了晃不大清明的脑袋，牵强的笑了笑：“饿不饿？我去给你做吃的。”

　　“我都已经辟谷多年了，往日里吃东西不过是为了照顾你的嘴馋，你若是累了便多歇一歇，我陪着你呢。”崇华道。

　　暮色掩映，屋子慢慢地暗了下来。苏陌颜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崇华一身白衣坐在桌旁读经书。半晌，她轻轻开口：“容决，掌一盏灯好么？”

　　往日里为了照顾崇华的眼睛，屋子里都是不点灯的，此时苏陌颜让他掌一盏灯，崇华颇为意外，却还是起身点了一盏油灯过来：“睡不安稳么？”

　　“不是，只是突然有些想念凡世的烛火了。”苏陌颜回答，她伸出白葱似的指尖想要去戳戳那火苗，却被崇华一手拉了回来。

　　他神情有些不善：“别闹了，你怎么了？”

　　苏陌颜不答，直接钻进了被子里。崇华默了默，小心翼翼的爬上床躺在她的身侧，不容拒绝的将她扣在了怀中：“别怕，有我呢。”

　　正因为有你，我才怕啊。

　　或许是白日睡得太多，夜晚竟然难得的无眠了。结界之内乃是净土，连一只蛐蛐儿都没有，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待到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匀称，苏陌颜睁开了眼睛，微微扬起头看着面前那睡颜。崇华往时总是会将一头柔顺的长发睡个乱七八糟，然而抱着她的时候却是异常的安稳。

　　就像是将世界都揽在怀里一般安定，所有的人都认为是这样，只有他们二人……

　　苏陌颜不是崇华的世界，崇华亦不是苏陌颜的世界。心中一直期望的温柔乡不过是囚笼罢了，囚着他的身，囚着她的心，所有人都不得救赎。

　　……

　　熹微的晨光温柔的像是崇华耐心时候的语声，他抱着她睡了一夜，一夜安稳。

　　可苏陌颜却是一夜无眠。她睁着眼望着窗外的树影一夜，心中所思所想终成定局。如果这是囚笼，囚着一个人便够了。

　　“崇华，天亮了。”她坐起身来，声音清浅到。

　　一直以来颇爱懒床的仙君不答，半晌，他微微的睁开眼，望向床榻里侧的人儿：“原是我小瞧你了，阿陌，你究竟还有多少是要让我惊喜的呢？”

　　“惊喜谈不上，我想，这结界撑不了多久了。”苏陌颜美目流转，望着崇华：“崇华，我们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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