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大响, 张辉和展行都心有余悸。
张辉迟疑片刻, 仍不想扔了定尸珠:“你师父呢?”
展行:“他到外面去抽烟了……水库那里有什么?”
张辉道:“先去找他再说, 你会开车吗?”
展行爬到驾驶位, 点了点头。
加油站的灯全灭,路灯依次熄灭, 林景峰背对马路, 正在打电话, 还未发现不妥。
张辉喘息了很久, 才平静下来, 说:“对不起。”
展行没有答话,看着张辉,张辉又说:“我弄丢了门派里的珠子,想顺个回去赔给我哥……”
展行:“没……没关系,其实我也经常惹祸,你别放心上。”
张辉松了口气,点头道:“谢谢。应该是尸瘴,别乱动。”张辉道。
展行问:“尸瘴是什么?”
“瘴你听过吗?”张辉耐心解释,护着展行, 开始挨个检查车窗:“一种自然生物,存在久了以后就会产生瘟瘴,是类似于生物毒气的东西, 沼泽有沼气瘴, 树木有林瘴, 人和动物的尸体腐化, 会产生尸瘴。”
展行道:“我们怎么没事?”
张辉问:“我长期接触蛊虫,你呢,你身上有什么辟邪的东西么?”
展行想起口袋里的方石,忙道:“有!”
张辉道:“三爷走得太远了,在哪里?你在这里等着,别出去。”
展行点了点头,张辉推开车门出路寻找林景峰,黑影中到处都熄了灯火,展行在车窗后看了一会,把车窗摇下一条缝。
展行掏出瞄准镜,想了想,装在弓上。
我不看它的脸,总不会发现我了吧。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怎么出来的?展行脑子里出现一群僵尸排着队,蹦蹦跳跳在山洞里找出口的场景,他们出来做什么?给棺材里的天魃王找老婆?
天魃王呢?
为什么僵尸不动了?在等人?
展行满脑袋问号,远远看了一会,拉开弓,回想霍虎的那句“心中有箭,手中有箭。”继而松开弓弦。
嗡的一声,一具尸体应声而倒。
展行:“……”
展行看了看手里长弓,再次拉开,松弦,站立不动的僵尸再倒一具。
“啊哒哒哒——咻咻砰砰——轰叭叭叭——”展行兴奋了,嘴里配音,猛拉弓弦不住放手,割麦子一样放倒了大半尸体。
“小贱!”林景峰紧张的声音传来。
展行道:“我在这里!”
林景峰抽出长刀:“怎么回事?其他人呢?唐悠!”
展行:“我不知道,他叫不醒,张辉说这是尸瘴,是……类似一种毒气一样的东西,你不是去买东西了吗?”
林景峰:“店里的人睡着了,我绕了一圈回来,所有的人都在睡觉,是怎么回事?”
展行手上不停,每射倒一个僵尸,那玩意就倒回草丛里,咚一声。
林景峰:“你生气了?”
展行把弓反手负到背后,侧过头端详林景峰,而后道:“有一点。”
张辉在远处喊道:“三爷!”
林景峰道:“快上车!先离开这里!”
林景峰凑上前,在展行脸畔浅浅一吻,展行开始发动越野车。
张辉窜上车:“跟着这东西走。”
张辉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外套上一抹,仿佛抓到什么虫子,朝车窗外一送,虫子发着金光,直飞向西南方。
吉普车在黑夜里打起车灯,冲上公路,调了个头,林景峰一手控车,打斌嫂的手机,关机。
十二点,茫茫黑夜里,路边竖着无数死尸,填满了整条路。
“怎么会追我们?”林景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小贱!你拿东西了?!”
张辉的呼吸一窒,展行道:“没有!你不相信我吗?”
林景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路中央站着整排人尸,林景峰深吸一口气,挂挡,倒车,而后猛踩油门,吉普车狂冲出去。
一声巨响,展行猛叫,人头撞上车前窗,撞出一块蛛网般的玻璃裂纹。
林景峰不吭声,再倒车,车轮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吉普车被困在路中间,到处都是黑色的人影,林景峰闪了几下车灯,车灯砰然爆裂!
展行缓缓喘息,抽出弓,摇下车窗,林景峰道:“你别下车,我清出一条路,你马上开车过去,我会上车。”
林景峰抽出长刀,推开车门时悍然一挥,黑夜里雪白刀锋掠过,展行猛打方向盘,车后传来一声巨响,顾不得看撞翻了什么,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黑影,林景峰喊道:“小贱!快走!”
展行踩油门,吉普车冲了出去。
正在这时候,手机响了。
展行:“……”
展行崩溃地接了电话。
展扬:“听着,现在已经是中国时间的晚上十二点了,对不对?”
展行欲哭无泪:“是的,爸——”
展扬:“停下你手头正在做的事情,我们好好谈一谈……不对,那是什么声音,你在半夜飚车?!给我停下来!”
展行操纵方向盘躲开僵尸,大叫道:“你为什么每次的时间都掐得这么准?!”
展行把电话挂了,关机。
林景峰一路以长刀左右劈砍,脖颈被一根发凉的手臂阻得一阻,只见远方道路上,入柳州的分岔路口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具巨大的棺材。
展行猛刹车,响起刺耳声响。
一声响彻黑夜的嘶吼,棺材盖横飞出去。
展行再次倒车,他甚至看不到黑暗里发生了什么,只觉整部吉普车朝车头部位猛地一倾,张辉吼道:“当心!”
展行堪堪伸手,抓出一根冷光管,抛出车时的瞬间天地转了个向,继而脑中轰的一声响,眼前一片漆黑。
脚步声响,张辉的大吼,旋即嗡嗡不绝,犹如无数飞虫于耳边掠过。
展行从车内摔了出来,张辉大声念了句话,仿佛是奇异的咒文,飞虫嗡嗡声一停,展行疾撞向灯柱的速度缓住,头晕眼花地摔在地上。
展行两眼冒圈圈,堪堪爬起来,张辉又吼道:“躺着别动!”继而闷哼一声,撞在灯柱上,满头鲜血。
一个漆黑的巨大影子朝他们蹒跚而来。
展行喘息着拉弓,松弦,嗡地一响,又一声咆哮,震得他耳膜剧痛!
“你们不要命了——!”绿帽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展行一阵天旋地转,头部剧痛,侧在地上睁开眼,不远处,墓中的梳妆盒掉了出来。
一声虎啸于茫茫黑夜间响起,毛茸茸的尾鞭卷起展行,把他抛下公路,摔在草丛中。
“小贱!”林景峰也被绿帽子提着衣领,甩了过来,摔得晕头转向,忙抱起展行。
“吼——”猛虎仰首长啸,寂静的黑夜里,一切声音消褪。
棺中跃出那庞然巨物嘶吼一声,脚步落地,荒野内砰地一震。
展行勉强睁开眼,拦开林景峰的手臂望出去。
一头通体发着淡黄色光芒的巨虎猛一嘶吼,飞扑出去!猛虎在旷野一跃,又是一跃,虎爪拍至,将立于道路两侧的僵尸拍得横飞出去,继而稳稳一伏,落于道路中央,弓起腰,全身的虎毛竖起。
“猢——”巨虎足有两米高,犹如天神豢养的镇邪兽,琥珀色双目似是黑暗中的两盏灯,光芒流转。
黑影伏在地上,仿佛趴着,此刻巨虎一挑衅,登时发出刺耳的嘶吼,缓缓站立起来。
“那是什么?那就是天魃王?”展行蹙眉道。
林景峰道:“别出去!”
黑影立起后,双臂过膝,躬着背脊,手掌似乎握成拳,支在地上,胸膛巨大。
猛虎像只大猫般踞于路中央,抬起虎爪,轻轻朝面前一按,仿佛在恐吓它。
“它们在做什么?”林景峰道。
展行看懂了,断断续续道:“它在威胁那只……天魃,让它走。”
“吼——!”巨大黑影退了一步,猛地躬身。
展行头部剧痛:“要……打了?我们怎么办?”
绿帽子清朗之声喝道:“呆在这里不要动!”
展行只觉眼前一花,人影猛闪,绿帽子在路旁一阵风似地掠过,刹那间明黄色符纸纷飞散开,飞向路边林立的上千具僵尸,每一道符一挨近,俱是牢牢附在尸体额上。
黑影扑了上来,猛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一跃而起,抬爪挥去,缠斗于一处!
展行终于看清了天魃的全貌,那是一只足有五米高的,比原始人更早时期的怪兽!它的全身披着棕黑色的毛发,猿人般的脸浮现腐尸的青紫色,被巨虎爪抓中脸,沿着胸膛撕下一大块腐肉!
天魃愤然怒吼,探手揪住虎尾,将它掼在地上,展行二话不说,扯开手中长弓,松弦时又是嗡的一声,天魃转过头,抬脚踏出公路,朝他们走来。
猛虎在地上跃起,咆哮声中再次扑上天魃背脊。
林景峰道:“你拉弦,用这个!”
展行将弓弦拉满,林景峰架上藏刀,二人松手!
藏刀拖着白光直飞而去,一刀贯穿天魃的头颅!
又一声虎啸,天魃应声而倒,巨虎抽身而退,蹲踞于路中央,转过头注视着展行。
展行与林景峰站起身,走上前去,巨虎扬起一爪,示意不要靠近。
“是……虎哥?”展行从巨虎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温暖眼色。
巨虎不搭理展行,凝视棺侧躺着的天魃王,以防它再次跃起。
展行松了口气,摇摇欲坠,绿帽子扯开加油站的油枪,抽出管带,踹了加油箱一脚,拖着沿路前来。
汽油缓缓浇过沿路的僵尸脚下,漫入地里。
展行道:“要烧了它们?”
绿帽子道:“是,放在这里太危险了。”
深夜两点,丑时。
绿帽子一路走过,最后将加油管捅进天魃王口中:“别过来。”
绿帽子朝马路中间虎踞的猛兽使了个眼色,大虎微一点头,绿帽子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推着,扔在地上。
“轰!”汽油遇火即燃,火海一瞬间蔓延开去。
巨虎仰首朝天,三秒后,发出一声震动九天的咆哮!
“吼——”
刹那间高速路两侧的路灯疯狂闪烁,虎啸声如海浪席卷开去,伴随着汽油的爆炸声,火焰卷向天魃王,轰地巨响,千年古尸爆成无数肉块!一把锐利的长刀在空中打着旋飞来,钉在荒原中央。
“吼——”
又一声虎啸穿透力十足,柳州全城摇撼,天地间充斥着震撼无比的音波。
“吼——”
第三声虎啸一收,方圆千里,所有在尸瘴中昏睡的生物尽数醒了过来。
唐悠睁开双眼,艰难地爬出吉普车,到处都是熊熊烈火。
巨虎静静蹲踞于路中央,看着展行,而后转身一跃,穿过荒野外的空旷地,奔向漆黑的山麓之中。
“虎哥!去哪!”展行忙喊道,他四处张望,发现绿帽子也不知所踪。
天空中一道霹雳划过,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倾侧的吉普车门外,掉出一个梳妆盒,盒中音乐叮咚响起。
小雨穿过林间树木,到处都湿漉漉的,巨虎在山顶的道观外驻足,左右张望。
道观内一盘朱砂,一叠散落的,画坏了的符纸,旁边叠着一套西装。
霍虎全身赤裸,光溜溜地,打了个喷嚏,上前捡起衣服,手忙脚乱地穿好,戴上墨镜,出门走了。
“帮我把小唐送回去。”绿帽子在门口说。
霍虎把墨镜抠下来些,看着绿帽子:“你呢?”
绿帽子:“我出去到处走走……”
霍虎:“这样不好吧。”
绿帽子:“放个假玩玩嘛,又不关你事,这么认真做什么?”
霍虎点了点头:“爆米花再来点。”
绿帽子掏出一包压缩爆米花:“这个得放微波炉里转完才能吃,找小唐,让他给你改装个。”
霍虎接过,与绿帽子道别,绿帽子又说:“你可以试试伟嘉猫粮,那个适合你。”
霍虎道:“有机会尝尝,谢了。”
霍虎到处望,快步跑下公路,站得远远地,斟酌了很久,直到林景峰和张辉把吉普车翻过来,唐悠上车的时候。
展行还在车外,似乎等待着什么。
霍虎探头探脑地张望,试着喊道:“喂!”
展行大叫道:“虎哥!”
展行冲了过来,一跃扒在霍虎身上。
霍虎这才松了口气:“刚伤着哪了?没摔坏吧?”
展行拖着霍虎,一路问道:“刚刚那个是你么?帅呆了!你到底是什么……”
霍虎又是一迟疑,展行停下脚步,看了霍虎片刻,明白了什么。
他理解地说:“当我没问,走吧。”
霍虎点了点头,林景峰再次发动汽车,数人上车,离开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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