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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 赵王就因为太高兴能够回京,夜里对月狂饮,着了凉,发起了烧。京里来的大臣着急得满嘴冒泡, 可是他看了赵王的情况,确实是浑身滚烫,烧得都说胡话了,这要是上路, 那就得死半路上。即便使者知道当今皇帝是个什么心思, 但也没道理逼着赵王上路。
后来又说赵王这不是着凉是感染了瘟疫,确实王府里好几口子也跟着病了。使者吓得都不敢去王府了, 就这么折腾了两个多月, 瘦的跟纸片一样的赵王,这才勉勉强强坐上车, 上了路。
不过……使者看着这赵王府的亲兵,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也见过边军了,但这些边军也太彪悍了吧?
到了京城, 却见京城的城门楼上旗子都降下来了,出入城门的百姓都罩着麻衣,近看, 士卒同样也是一身麻衣。
皇帝, 驾崩了!
吕缙看着身着重孝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赵王, 很想立刻让殿前武士把他拖下去砍了!但是不行, 现在他父皇刚刚驾崩, 他只有八岁,刚刚回朝的赵王也才只有十八岁。赵王还没有任何罪过,而且……吕缙知道,他还需要赵王在他成年之前平衡他的母后。
吕缙在心里无奈苦长叹,他恨这个一杯毒酒终结他性命的王叔,但他其实更恨自己的母后,毕竟他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赵王,母后的做所作为,才是让他最悲伤的。
——原剧情里的原剧情,皇帝年幼,太后垂帘,王叔摄政,在朝堂上形成了平衡。皇帝一开始信任太后,等到他年纪大了,就配合太后一起打压赵王。赵王示弱,称病不朝,皇帝吕缙刚高兴没两天,就发现他胜利了,独掌大权的却是太后,朝中外戚短时间内一支独大,比之前还要糟糕。最后朝臣一起“恭迎”摄政王回朝,太后的失败,却让他尝到了最苦涩的苦果。
而事情果然如吕缙所想那样,不需要赵王主动提出什么,大臣们直接就请他留在京城了。皇帝年幼,且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就出了名的“体贴”后族,若是没人制衡,小皇帝长大之前,朝堂就得让外戚祸害得乌烟瘴气。
这个赵王虽然也年轻,且之前十八年都默默无闻,但他是王叔,靠这一点,就能把他顶在前边。
赵王很客气,也很规矩的推让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才迫不得已的答应了下来。
看着被众臣围在中间的赵王,吕缙知道,老天让他重来一回,那他这次不能着急,他要稍安勿躁,不能像上辈子那样,被太后抱着哭了几场,就把大臣们也给恨上了,他得知道,到底谁是他真正的敌人。
不过事情可没他想的那么好,一个月后,吕缙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大朝会开始,太后说:“崇恩侯劳苦功高,为人厚道,户部侍郎赵方告老,那不如就让崇恩侯补缺吧。”
崇恩侯是太后的大哥,也是京城有名的老纨绔。
摄政王道:“太后说得极是。”
本来只是试探一下的太后:“……”
本来以为摄政王跟太后会掐起来的大臣:“……”
本来等着看好戏的皇帝:“……”
这不对啊,这怎么回事?!
太后最先反应过来:“既然如此,那就下旨吧!”
众臣:“万万不可!”
没有摄政王,当然是老大人们自己撸袖子跟太后对上了。两边你争我夺,崇恩侯是没得到户部侍郎的缺,但崇恩侯的三个儿子都得了入国子监的荫庇。以他老大、老二的年岁,来年考试过关就能得到同进士的出身,到时候就能派官了。
太后还是得到了她想要的。
后边太后不给自己的娘家求官了,她开始求封地,求爵位。
摄政王还是表示:“一切听太后的。”
大臣们无奈,朝堂上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等到退朝了,有大臣在大殿门口就质问摄政王,怎么他也不反对太后所言。摄政王傻乎乎的答:“太后既是一国母后,也是本王的嫂嫂,本王既是臣,也是弟,如何能够不听太后之言,出言反驳?你竟然以此指责于本王,莫不是想让本王家中不和?”
众臣也闹不清摄政王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可民间都有说长嫂为母,寡嫂拉扯大弟妹的美谈更是处处都有。所以摄政王作为弟弟,面对太后从顺恭敬……真没毛病。
反正拿到外面去,老百姓也都得说一句“赵王厚道”。要不然呢?惦记着小叔子欺负寡妇嫂子吗?
这个样子的赵王,太后当然是很喜欢的,直接亲切的称呼他为“叔叔”。教导吕缙的时候,也说:“叔叔为人厚道,皇帝要多向叔叔学一学。”
吕缙面上答应,私底下气得鼻子都歪了——跟叔叔学什么?学对他那些舅舅表哥们好?
另外一边,给他上课的大臣们,则各种跟他说什么牝鸡司晨啊,吕后乱国啊,说外戚当政的坏处。
吕缙想跟他们说:“废话!朕也知道坏处啊!你们别光说坏处!你们说怎么办啊!这是看摄政王没顶上去,让朕顶上去?!做梦呢!”
他刚重生以为自己错怪了贤臣,如今看来他完全是想多了。要不然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呢。这些文臣都是嘴皮子利索,想让他们干点事,那是万万不成的。
而吕缙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跟太后在明面上发生冲突的,太后再怎么祸害也不能!他对太后只要稍稍不敬,即便把顶下去,那些大臣们也绝对不敢称赞他,甚至转过头,骂他的折子,就会把他埋了!因为太后是他亲妈!
孝道二字,可是大过天的。
皇帝和朝臣日日发愁,直到各国使臣前来庆贺,吕缙都没把这些使臣的事情放在心上。
“如今蔡国新君登基,我邢国与蔡国之间,也是该有些新气象了。今年的岁币,不如增加到两百万贯如何?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原来的岁币是一百万贯,并不都是钱,多数是粮食、绫罗绸缎、珠宝,甚至还有美女。
别看蔡国对边军吝啬到恨不得一毛不拔,实际上蔡国商业发达,国家每年的税收只是商税就有一千多万贯。表面上看岁币过去只有商税的十分之一,即便两百万贯也就是五分之一左右,可帐不能这么算。
国家的税收需要给各级官员支付俸禄,蔡国的官员俸禄可是十分丰厚的,且除了俸禄还有各种福利,各种节日都要给钱、给布,给粮食、给肉。需要养活越来越庞大的皇室与贵族,崇恩侯就这个爵位一年都要有三万贯,更不用说各种称号,加起来光养一个他,就得十几万贯。另外还有天灾时赈灾、修渠铺路等等,更不用还有少不了的贪.腐。
一百万贯,蔡国拿得还算轻松,两百万贯,就有些割肉了。
吕缙恼怒,但他直到现在蔡国没有实力反抗,只能等他掌权之后励精图治,然后再……
“我家的喜事,给来道贺的几个喜钱是无妨,但哪里有客人自己去主家家里翻喜钱的,这不是强盗吗?”已经被朝臣们定义为废物的摄政王,突然举着酒杯站了起来。
“王爷……”有大臣想要拉住摄政王,可是这大臣又被其他大臣拉住了。他见了同伴的脸色,也坐回去了。
太后的事情上摄政王不管,但是这对着邢国使臣的事情,让他当个马前卒也可以。两百万贯是太多了,可是等到摄政王把使者逼急了,他们上去做个好人,应该能谈到一百五十万贯上下,那就还可以接受。
“恕在下眼拙,竟不知道您是……”邢国使臣叫颉耶阿宝,颉耶是邢国的国姓,但邢国姓这个的人很多,颉耶阿宝并非王族,却也是邢国新生代里的名臣了。他自然是知道摄政王是谁的,却看不起一个对女人服软的懦夫,这话也是故意。
“在下只是一蔡国人罢了,你是邢国人,认不得一个蔡国人,自然是寻常。就如你若不是坐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颉耶阿宝旁边的几个邢国人大怒,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
摄政王笑呵呵的站着,颉耶阿宝将其余人拉住,扫了一眼大殿上的蔡国文武,说:“你们汉人该是听过一句话吧?敌若不与,我自取之!”
没等颉耶阿宝看满意蔡国众臣的惊恐,摄政王有说话了:“那你来取啊。”
“蔡国的摄政王,你这话是要宣战吗?”颉耶阿宝看着摄政王皱眉。
“你现在又知道我是谁了?”摄政王挑挑眉,“我就是宣战了(此处有惊呼声),你来战啊!”
“王爷慎言!”参知政事赵存宇说话了,这位老爷子是三朝元老了,摄政王和先帝的爹是皇帝的时候,他就是参知政事,白头发白胡子,一阵大风都能吹跑了,到现在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参知政事,也还是当年的模样。
“慎什么言?!等着给他们两百万贯吗?!本王戍守首阳关八年!当本王不知道你们邢国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吗?!来啊!有本事来打!”摄政王只觉得无比兴奋,他到京城来压抑了几个月了,等的就是今天。
相较于摄政王的兴奋,其他朝臣大多就是惊恐了。二十年前,两国互殴的时候,还有硬脖子的文官。快十年的和平时间下来,大臣们反而多是软皮子了。因为大臣们已经听了太久邢国的可怕,当年大战的损失,还因为大臣们认为自己有了经验——我们已经拿钱买了二十年的和平,为什么不能再买二十年呢?
他们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是很正确的,因为打仗不但要死人,还要花费大量的钱粮,打胜了,还得撒大把的赏钱,奖大把的官位下去,可是朝廷呢?朝廷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这就是穷兵黩武。
给岁币呢,给出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且文官们说出去也好听啊——不费一兵一卒,天下承平二十年!
“王爷醉了。”刘存宇站了起来,道。
就有内侍走上来,要将摄政王“搀扶”下去,谁知道摄政王抄起酒壶来,砸趴下一个,又踢翻一个:“本王根本没醉,焉支关和联宇关本王都进去过!关内守军早已糜烂不堪,听说你们今年还起了蝗灾?来打我蔡国?!你们自己都要兵.变了!”
其实摄政王只远远的看过焉支关和联宇关的关墙,具体关内如何,都是后来听顾辞久他们说的。但无论他去没去过,这话都是不能说的,这不是成了提醒邢国了吗?这也是摄政王的一个坏毛病——爱狂言。
颉耶阿宝能让自己神色不变,其他邢国使臣却没有他这个养气的功夫。刘存宇和其他文臣也不是傻子,窃窃私语之声大起。
“你们今日来狮子大开口,根本不是来给我国陛下下马威的,你们……是确实国库没银子了吧?”
“都言摄政王在边关八年,就如所在被子里的娃娃没想到,王爷对我邢国也是颇多关注,看来王爷是个爱兵之人?”
颉耶阿宝还是挺明白蔡国文人的,他这两句话,果然让许多官员看摄政王的眼神里多了戒备,他们看邢国人都没这戒备。
“本王就是爱兵!”摄政王也知道他之前是热血上头失言了,但此时必须要顶住,“你们澹耶人不是也爱勇武吗?不如咱们来一比一比,我蔡国出一人,你邢国出十人,每局你们出十万贯,我们也出十万贯。若你们都胜了,那自然是得了二百万贯的岁币,若你们都败了,则我们一文都不给!”
在蔡国大臣们的一片“不可!”中,颉耶阿宝的“好!”极其的响亮。
话说蔡国的保密工作做得是极差的,京城老百姓每天用来闲磕牙的就是皇室和大臣们每天的公事和私事。新帝登基,大宴各国使臣,上头宴席还没完,百姓就开始议论了,第二日,都有茶馆直接拿这事说书了。
“摄政王真是祸国也!似他这般,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要起兵祸!”一个书生痛心疾首的拍着桌子,引起一片附和,不少百姓都用惊恐畏惧的眼神,谈论着战争,议论着邢国人的可怕。
“呸!”一个大汉吐了口唾沫,站了出来,“你这酸丁知道个屁!老子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老子会打人!”他摇晃了两下满是黑毛的拳头,“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那邢国的畜生,一来就说‘我要打你,我会打你,我来打你’!那就是个乱叫的狗,你这时候转身跑,它必定追上来咬你,你上前一步,这狗就自己跑了!”
这年头的百姓即便没打过架,也看过人打架。确实吆喝得声音越大的,越是心里没底,不敢动手的。
那大汉又说:“虽然老子年岁不大,但至少听老子的老子讲过,当年那些邢国人想打咱们的时候,哪一次可都没像如今这样提前说过,都是想打就打过来了!若咱们不硬气,真给了两百万贯的岁币,那今年的岁币赋可又得加了!要老子说,与其把岁币给了邢国人,老子宁愿买粮食自己担到首阳关去送给边军!”
大汉摇晃拳头的时候,周围人还是很怕的,可越听,却越觉得大汉这话是话糙理不糙。
“你们说得倒是还听,要是真打起来了呢?”也有老成持重的摇头,“那邢国人都是身高九尺,力大无穷的怪物,咱们如何打的赢?”
“打得赢,打不赢,过两天不就能看见了吗?”有人朝外指,方向正是菜市口,往常砍人脑袋的地方,现在正有人在搭起一个高高的擂台。
“砰!”一个大汉此时被一拳撂倒,能看到大汉的周围,躺着一地跟他体型类似的汉子。
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群正在用袖子擦汗的官员。
打擂是定下了,官员却信不过摄政王的手下,这两天一直在推荐自己所知道的“勇力之士”。摄政王让他们赞一赞一块带来,于是就是眼下这个结果了。
第一个人上去,那个面相和善的大个子,扎着弓步,一拳打出。好了,可以上第二个了,依旧是弓步出拳。第三个……连换招都没,若非这些人都是官员们认识的,还真以为他们是打假拳,故意把自己的脸送上去挨一下的。
被打的人有苦说不出,他们也有不要面子上去就用双手挡着脸的,却一样是一拳撂倒。且两臂发麻,抬都抬不起来了,他们心里却知道这是人家手下留情了,否则不是麻,是断了。
即便是输了,还是有大臣想用自己人的——两百万贯的岁币买太平了,不正好吗?且丢脸也不是他们丢脸,谁让摄政王自己非得弄个比武呢?
不过要脸的人还是比这种不要脸的多一点,所以他们做不了太大的手脚,摄政王的王府又严实得跟铁桶似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间过去。
颉耶阿宝虽然没想到这次来要比武,但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失败,吟诗作赋他们比不了蔡国人,可比武斗狠蔡国人赢不了他们!
天还没亮,擂台下面就围满了百姓,男女老少,书生屠夫……他们当中,也有人是畏惧邢国,担心惹怒邢国人,打起仗来的。可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摄政王必胜!”所有人就都跟着喊了起来。
平常百姓,有几个不愿意自家好的?
因为呼喊的人太多,彩棚里坐着的官员们,甚至觉得自己双耳隆隆作响。摄政王开心的站了出来,张开双臂,迎合着百姓的呼声,大喊着:“蔡国必胜!”
颉耶阿宝看着这许多人,非但不惧反而一脸轻蔑:“猪羊虽多,不过我大邢盘中之肉。”
他的声音不小,正引他入座的蔡国官员脸上露出屈辱,可还是咬牙没做声。
吕缙也在特别搭建的高台上看着,这件事原本该是摄政王与颉耶阿宝讨价还价,岁币加到一百六十万贯,根本就没有比武。若为了自己,他是希望摄政王输的,那他这辈子就完了。可若是为了蔡国……最好是还是输一半,现在还没到开战的时候。
人们心思各异,这边顾辞久已经上了擂台。底下百姓看不清他的容貌,也分辨不出他的确切身高,只大概知道是个短襟打扮高高瘦瘦的汉子——不太威武?相比之下,那澹耶人就壮实多了,且黑黝黝的,脑袋正中光溜溜,两边扎着小辫子,更有一脸的黑胡子,看起来果然如说书的所言那般凶神恶煞。
“哇啊——!”澹耶人发出一声怒吼,更是声势惊人,女子用袖子遮住双眼,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就说澹耶人不可敌!”人群中有人说,周围的人想反驳,可嘴巴发粘喉咙发堵,“事实面前”说不出话来。
澹耶人和高瘦青年已经撞在了一起!澹耶人……澹耶人被撞飞了……大概是他脚滑?
澹耶人又大喊一声爬起来了!他再次冲向了高瘦青年!两人如摔跤抱着对方的腰带,澹耶人……被举起来了!高瘦青年双手举着澹耶人来了个膝顶!然后就扔破布一样把澹耶人扔在了地上。
——脊椎被撞断,下半辈子高位截瘫。
“……”就算最乐观的人,也以为这会是一场苦战,可现在这是拳头打棉花吗?!
第二个邢国人上来就一腿扫过来,他大概以为顾辞久胳膊有力?顾辞久也给了他一腿。两人的小腿对在了一起,澹耶人惨叫一声,腿立刻软了下去,顾辞久没等他倒,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这人直接飞下了擂台,一屁股坐在地上,惨叫声更大。
——髋骨粉碎性骨折,现在的医疗条件,以后能走,就是要打颤。
之后第三、第四、第五人纷纷上场……战斗方式是不同,可残废是相同的。
风吹过,大家觉得有点吵。是过去把邢国人想得太可怕了?还是我们蔡国人其实很强的?
第六个人半天没上场,又是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嘿!澹耶人!你们上啊!”
“澹耶人!上啊!”所有人都吆喝了起来,里边还有童声。
“干脆点!五个人一块吧!”顾辞久对着颉耶阿宝勾手。
“找死!”颉耶阿宝是怀着早打完擂,早定好新岁币的心思来的,前三个已经是跟着他来的护卫里最强的三个人了。以顾辞久表现出来的身手,理智也告诉他,五个人不一定有用,但没用也得上,邢国的脸面要保住,岁币也要保住!
颉耶阿宝与即将上台的五个人低语一番,片刻后,那就是一对五了。
五个人发一声喊,三人前,两人后,朝着顾辞久冲了过去。
一对一台下还能看到点动静,一对五,台下就只能看一团乱了。
“艹里莱莱!狗杂种带刀子了!”这回喊的人看清楚了,竟然是个人群前头维持秩序的禁军,不过也就这群禁军们能看清楚了。
被喊破,澹耶人干脆都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匕首,顾辞久在擂台上狼狈躲闪,衣裳还是被划破了几道口子,他一个团身侧翻,人鱼跃而起时,左手上多了一条他自己的大带,又一闪,他将自己上衣抓在了右手里。
此时顾辞久已经没地方躲闪,五个澹耶人再次围上来,眼看着就要把他围在角落里剁了!
顾辞久左手大带一抽,大带那个头是个黄铜腰扣,正好打在当头大汉的眼睛上,他吃痛一闭眼,顾辞久一脚踢在他肚子上,脚底下不受控制就倒退两步。
右手衣裳一扬,带着破口的衣裳依旧罩了第二人一头一脸,大带抽中第三人的同时也被放弃掉了,他直接攥住这第二人握着匕首的手腕子,“咔”的一声,手腕子骨头没断,只是被卸掉了关节,匕首自然落在了顾辞久的手里。
匕首在手,直接反手一匕,捅进去了再轻轻一搅,速度奇快。第四人冲上来,顾辞久高大的身形却快得很,轻飘飘身体一侧让开匕首,他手里刚拔.出来带着血还热乎的匕首从这人脖子上抹了过去。
第四人捂着脖子意图把血堵住,却被顾辞久一脚揣在腰侧,踉跄倒在了同伴怀里。同伴接住他,结果就是被一道划过了双眼。
让大带抽的那两回来了,一个大吼一声要上来拼命,声音未散,胸口上就挨了一刀。
最后一个……直接一转身,干脆利索的从擂台上跳了下去!然后一声惨叫,八成是摔断了腿。
又是沉默,老百姓瞪大了眼睛盯着擂台上的那个男子看,生怕自己看错了,其实那上头的是个邢国的澹耶人,不是他们蔡国人。
顾辞久把匕首一扔,整整里衣,对着四周各抱了一拳,默不吭声的下了擂台。
“嗷——!!!”京城的百姓尖叫了起来!
千多年后,国足拿了世界杯冠军时老百姓有多开心,现在这些蔡国的老百姓就……更得高兴十倍百倍。蔡国……虽然百姓依旧认为自己仍旧是天朝上国,但他们这上国对蛮夷称臣纳贡,他们皇帝叫人家皇帝爸爸啊!
老百姓在今日之前,也以为自己不在意这个,纳贡也就是自己多交个税,而皇帝离他们太远了。
摄政王眼睛亮了:“民心可用!”
文臣有的跟着兴奋,有的……
“乱臣贼子!”“百姓何辜!”
离开了擂台,有些大臣私下里拍桌子吹胡子,一派痛心疾首。他们一是觉得此举会惹怒邢国,战乱在即。二则是认为这样的胜利向百姓传递了错误的观念,让百姓想打仗。
被别人打只是小事,邢国两百万贯的岁币依旧是癣疥之痛。民心乱了,老百姓不安心过日子了,这才是动摇国家根基的事情。
“无奈……百姓多为无智愚民,今日起,且有的乱了。”
“我等既然为官,便要造福百姓,诸君当共勉。”
老百姓都是傻子,只看得见眼前,想着今日小小擂台胜了,日后就还能胜。却不想着真打起来要耗多少人力物力,还是他们自己受罪,只有我们这些官员,才是真正的贤达之人,为他们着想,为他们劳累,我们真是太伟大了。
→_→基本上这就是这些文官的意思了,莫以为他们是弱智,这也是他们经验和知识总结下来的经验。而有类似想法的人,即便很多年后,依然有很多很多……
岁币这事,最后签的新约上,不是零,也不是两百万贯,而是一百二十万贯。负责的大臣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有才了,邢国使臣都怒得头顶冒烟了,还被他说服收下了岁币。
天下太平,真是天下太清啊。
这事传出去后,太学生和来参加新帝登基恩科的士子们,立刻乱了!
即便士子中有“识大体者”,可更多的士子不明白“我们赢了啊,凭什么还要交岁币”!
数千士子跑到午门外头静坐去了,等到知道这些士子为什么静坐,京城的百姓自觉自发的坐在了士子们的身后……
“你哭什么?”段少泊不明所以的看着郝汶,他们在距离午门最近的茶楼雅间里。
“感觉像是看了一遍古代版的近代史,这就是不平等条约啊,不胜而胜,不败而败。我还想过那些学生怎么那么傻,游.行示.威有个屁用,现在……太感动了……”
郝汶嘤嘤嘤的时候,摄政王出来了,披麻戴孝,一手抱着先帝的排位,一手抱着蔡国高.祖的排位,在百姓和士子们的惊叹声中,跪在了最前头!
七天后,岁币从一百二十万贯,降到了八十万贯,另有以户部尚书为首的十几位谈判官员无奈辞官。朝.廷觉得他们已经做得够多了,他们削岁币了啊,这是几十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士子和百姓也觉得,差不多了,即使他们心里还是有着一丝不忿。
而摄政王……再次引爆了他们的不忿!在邢国使臣离开的那一天,他突然跳出来,一刀捅死了颉耶阿宝拉车的马!一把扯下自己的王冠扔在了一边:“本王自贬首阳关!澹耶不灭,永不归京!”
几个时辰后,得到消息涌向摄政王府的百姓,果然在王府外,看见了摄政王玉他来时的那数百护卫,他们都骑着马背着个小包袱,没有带任何大件的行李。百姓们就这么把他们,一路送出了京外十里,看着他们潇洒而去……
摄政王之后,又有许多人,或百姓,或士子,或家财万贯宝马香车,或全副身家只有一身衣裳,总之他们舍了京城这安稳之地,朝着只在传说中的首阳关而去。想去看看首阳关,想去尽一份自己的心力。
转过年来,蔡国正式改元永平。希望挺好,但与实际情况严重不符。
去年冬天京城附近就下了大暴雪,今年早春又有数州滴雨不下,眼看着就要大旱。
朝堂上外戚与保皇,两党争执不休,去年冬天暴雪的赈灾粮就因为他们的争吵,现在还没能顺利从户部发出去。
至于外敌,暂时邢国没事,可涂夷与赫肃两国轮流来打,虽然对方一如往年没能入关,却也造成了数万军民的伤亡。
“报!首阳关捷报!”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全身泥土背插令旗的士卒,“摄政王破焉支关!夺虎城!岚城!缇城!已收回左州!”
“荒谬!”
众臣的反应:假的!假的!绝对是假的!
首阳关满打满算才五万兵马,其中三万多怕都是要饿死的,剩下一万多人是各级将官的亲兵有一定能力,靠这点人马拿下邢国的一州之地?做他的春秋大梦啊!赶紧派人!正好办他的欺君之罪!
即便是还记挂着摄政王的老百姓,听到这消息都认为是假的。直到一个月后,俘虏送来了,一车一车的人头运来了,所有人才知道,这是真的!
众臣又害怕了,打下来了邢国一州之地,杀了这么多人,这是要开启国战吗?!赶紧去道歉!偷偷把俘虏给送回去!赶紧让摄政王撤回来!
各种命令出了京城,送到左州,然后就杳无消息了。
又是一年,京城从重生的小皇帝吕缙,到所有大臣,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这个国家,现在有了两个朝廷。
摄政王那个小朝廷如此不听命令,按理说该是被举国臭骂的,可是没有。老百姓,尤其是京城的老百姓都挑大拇指赞摄政王,骂朝廷。
他们知道,摄政王在前头开疆拓土,朝廷在后头扯后腿。甚至还想把摄政王杀了,送给邢国。
“……莫说是摄政王那般的英雄人物,便是我,也不会傻得回来。”
“摄政王哪里像他们说的割地为王?去年大旱,摄政王还送了粮食回来呢。”
“对对对!俺家亲戚也亲眼看见了!粮食送到了柳城,当地的官府还说不是朝廷的拨粮,要给收走呢。那可是活命粮啊!”
摄政王确实不听朝廷号令,但去年的旱灾,他确实派出了运粮队前去救灾。还跟多处地方的官府发生了冲突,最后闹得大城的城门紧闭,他们的粮队在城门外放粮,也算是各不打扰。
渐渐的就传出了这样的声音:“现在的小皇帝,管不了大臣,更管不了自己的老娘,还不如让摄政王当皇帝呢!”
“对!就该让摄政王当皇帝!”
“收复失地!多大的功劳!本来摄政王就得当皇帝!”
又三年,摄政王重夺八州之地,朝.廷发大军讨逆。
这也是有意思的事情,蔡国的官员不认为自己能战胜邢国,即便现在的邢国已经风云飘摇,不但摄政王盯着邢国打,涂夷、赫肃也如饿狼、兀鹫一般,意图分食这头病弱的老虎。可蔡国依旧畏惧邢国,而不畏惧占了八州的摄政王,认为自己能打赢摄政王。
甚至有人觉得,可以联合邢国,左右夹击摄政王——不过这位刚把这番话说出来,就被朝廷上的自己人揍了,看来不要脸到如此地步的,还是少啊。
这次派兵的结果,是毫无疑问的大败,无数士卒临阵倒戈!他们都知道,摄政王爱民,更爱兵,在摄政王手底下,能吃饱,能活命。
数战之后,摄政王地盘不缩反扩,兵马激增至二十五万。
次年,朝廷第二次派兵,一样的结果。不,更糟糕,因为百姓已经开始逃了,逃进摄政王的地盘中。
一天早上,有大臣上了《请退位折》。上折的大臣在臭骂中被拖了下去,可他一路上高喊着:“陛下!这是为了陛下性命着想啊!陛下!”
匆匆下朝之后,太后抱着吕缙,呜咽不止。
“母后……我退位吧……”
“我儿……”
“胡大人说得对,这是为了我母子性命着想,其他人便是到了破城的那一刻降都无妨,我母子若是再迟,怕是就要死于乱兵之手了。”
永安六年,少帝退位,武帝登基,次年改年号,武安。
武帝在位三十年,国威赫赫,国泰民安,国富民强!
在民间,顾辞久顾将军不过是一个跟在武帝身后的执戟猛将而已,唯一可说的,就是他有神奇的直觉,抓奸细一抓一个准。
顾辞久:“呔!看锅!”
所以民间甚至将他误传为了一位虬髯大汉。
段少泊倒是有为名相,厨子名相……小神农的名号流传后世。不过人家神农是尝百草,他是尝百菜。他辨出的可食用植物有四百三十五种,都记录在他的《百菜》一书中,可谓吃货楷模。
段少泊:“这下能算是厨子里的学霸了吧?”
连武帝自己都认为他是一代了不得的明君,认为自己智计百出,神机妙算。
郝汶:“屁!他完全是被养成傻子了!”
事情全部按照他想的那样发展,因为有两个大神已经事先按照他想的路线,挖好了沟渠。
其实不只是郝汶看出来了,也有些文武看出来了,但他们要么识趣的不说话,要么在意图忠言进谏之前,就永远也说不了话了——他师父那锅就砸死了不少这样的。
武帝一开始还会认认真真的动动脑子,但人是有惰性的。当武帝发现自己不动脑子也能得到一个极好的结果,甚至比他动脑子想的更好时,他忍不住开始认为自己是天命所归。
本来就有“飘”这个毛病的人,那就更飘了。他师父和师娘就干脆把他放得更高,他根本不知道,他所认为的人生最光辉灿烂的三十年,其实就是当风筝的三十年。
“师父、师叔,咱们是不是也要走了啊?”
段少泊道:“还得等几年,现在的小皇帝还有点稚嫩,等一切上了正轨再说吧。”
郝汶摇摇头,他以为在这边都过了一辈子了,谁知道自己还是不够稳:“对!这也是我的疏忽了,不能眼看着后头洪水滔天就不管了。”
五年后,参知政事段少泊,威远侯顾辞久,忠勇侯郝汶,相继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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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明天快穿世界的下个世界!→_→宝宝和双双又要摊上啥任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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