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立春,然冬意未远。
虽然天气晴和,偶过的风还是寒意刺骨。
御花园里虽然梅开成片,不少四季常青的树木,然而与春的繁花似锦比起来还是尽显萧条。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御花园,红玉的心依旧萧索一片,她要回昭阳宫,若见了母后该如何面对?必须在回到昭阳宫之前把思绪整理好,母后是一个叶落知秋的聪敏之人,自己的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被她捕捉到。
突然几颗小石子从斜刺里朝红玉飞了过来,红玉下意识的一闪,小石子便贴着她的胳膊过去了,落在青砖地面上。
“是何人朝我扔石子?”红玉朝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在那一人多高的冬青树后面影影绰绰有个脑袋,估计石头就是他扔的。红玉便快步奔了过去;“慕容明辉——”红玉没想到冬青后面的人会是长她一岁的堂兄慕容明辉。
对于这位堂兄红玉虽然接触不多,然也有一些印象。他是先皇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儿子,他的母亲宸妃宋氏是母后最好的姐妹之一,她们都是琅琊送来的秀女,一个做了皇妃,一个做了王妃,虽然宫里宫外,可情谊非常。宸妃故去母后对她和先帝唯一的儿子爱护有加。若不是母后的庇护,也许慕容明辉在被父皇不声不响的杀死了。
“玉妹妹这是从太极殿来吗?”慕容明辉一脸笑意的看着距离他不太远的红玉。他的笑容如头顶的太阳一样和暖,可要红玉却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冷。
红玉淡淡道;“我刚刚给父皇请安归来,王兄应是和王嫂一同入宫可是给母后问安的,我猜王嫂还在和母后说话,故而王兄才在这御花园里闲逛。”
慕容明辉道;“玉妹妹果然冰雪聪明。”
面对明辉的奉承红玉傲然轻笑;“王兄竟然知道玉儿冰雪聪明,那平日可得仔细一些,可别让玉儿不小心抓住什么把柄。”
红玉的语气淡若清风,而且带着玩笑的意味,可却要慕容明辉心里有些发毛,这兴许就是做贼心虚吧。茜雪流产的事虽然过去一阵子了,可依旧要慕容明辉耿耿于怀。他这十七年一直都是活的小心谨慎,从记事起便格外的仔细,生怕一着不慎,被当今皇上抓了把柄,从而有性命之忧。若非西门小曼的引诱他断断不会生出谋害茜雪之心。
“玉妹妹看着冷傲逼人,没想到竟然也会说笑话。”虽然心里不安,可慕容明辉面上已然泰然自若。
“明辉王兄面善玉儿才敢说笑话,若是旁人玉儿自然会谨言慎行的。”红玉不露声色道。她刚刚的话就是炸慕容明辉,想看他的反应。虽然茜雪流产的事情看似告一段落,可红玉没有就此放下。给茜雪下毒的宫女就昔日曾得过慕容明辉的恩惠,而昔日在宫里时茜雪可没少欺负甚至是羞辱慕容明辉。直觉告诉红玉姐姐茜雪的流产幕后主谋十之八九是慕容明辉,奈何苦无确凿证据。
透过察言观色红玉已经看出慕容明辉的心虚,如此更加坐实了她之前的猜测。
慕容明辉;你最好仔细一些,若被我抓住你指使宫女谋害姐姐的证据,别怪我不顾堂兄妹的情面。
就在这时候一位身着郡王妃礼服的女子由一个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丫鬟搀扶着由远而近走了过来。女子身材略显丰腴,腹部已然微微隆起,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端庄,持重。女子算不得容貌出挑,可也婉约清丽。
红玉忙走了几步到了女子面前;“玉儿给王嫂请安。多日不见,嫂嫂一切安好?”来人正是慕容明辉怀孕的妻子王妃李梦娇。红玉见过她几次,对这位端庄温和的堂嫂印象不错。
李梦娇朝红玉温柔一笑;“劳公主挂怀了,梦娇一切安好。”因为红玉是嫡公主,加上颇受帝后宠爱,故此李梦娇对她分外的礼敬。她很清楚自己和慕容明辉的处境,对于皇帝,皇后以及诸皇子公主都要小心对待,用夹着尾巴做人一点也不为过。
红玉轻轻握了握梦娇的手;“天气不太暖,没想到嫂嫂的手如此暖和。”
梦娇笑道;“我的体质原本就不寒,加之有孕在身,身子要比寻常女子热一些。”
俩人说了几句家常以后李梦娇就随着慕容明辉离开了,红玉 看的出慕容明辉对妻子没那么特别的关爱。
在那里愣怔了一会儿后红玉才扶着百合的手回转昭阳宫。
到了昭阳宫红玉直接去了宛若的日月轩。
红玉来时宛若正打算给慕容伊川补一件就袍,针已经穿好了,红玉一来宛若便把手里的活计暂时搁下了。
“玉儿;你从凤来阁过来还是?”宛若柔声问。
红玉喝了一口茶后才开口;“玉儿去御花园走了走,碰到了明辉堂兄还有梦娇堂嫂,就说了几句闲话。”
红玉一眼就瞥见了宛若手边的袍子;“母后这是要给父皇补袍吗?”
宛若道;“你父皇的这件袍子袖口的地方线有些脱落了。”
红玉挑挑眉,她的耳边忽的就想起了父皇和蝴蝶夫人在御书房里的对话。母后在这里为他辛劳 补旧袍,他竟然在那里撩拨别的女人,想想红玉便觉得心寒。
“母后何须自己动手呢,袍子破了拿到针工局就是,再说父皇的穿戴可都是尚衣局来负责,莫不是那尚衣局的管事偷懒了不成。”红玉的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子气性,小脸儿上写满了意难平。
宛若略带诧异的看了红玉一眼;“玉儿;你这是怎的了?好好的怎还生气了?”
红玉哼了一声,从小几上的漆红九凤托盘里拿起一颗蜜桔来,用力往下扯着橘皮;“母后何苦要为父皇这般辛劳,玉儿只是心疼母后嘛。”她尽量的把语气和太多放的平和,娇嗔,就怕母后从中看出什么破绽。既然父皇勾蝴蝶夫人不成,而蝴蝶夫人即刻就会出宫去,那自己就不该要母后知晓御书房发生的一切。
宛若没有从红玉这里觉察到什么不对就当她是心疼自己辛苦,不经意间宛若的心头暖意如春;“玉儿;可以为自己的夫君缝补衣袍是妻子的本分。宫女绣娘在手艺再好可它的一针一线里没有妻子的情谊在。一直以来你父皇都喜欢我给她缝补衣袍,他虽富有四海,然而却一直保持勤俭。他已经一年没有为自己添置衣袍了。他这两天穿的那件龙袍还是五年前做的。玉儿;你的女红不如你的婉妹妹,日后嫁入萧府以后可要勤加练习才是。”
“父皇是一位英名盖世的好皇帝,可他却不是一个好夫君。玉儿想来这辈子都做不来母后的贤惠。”红玉由衷的说,身为臣子她敬佩自己的父皇,而身为女儿她却有些埋怨父皇,怨他对母后言而无信,怨他把自己的婚姻当做巩固帝位和笼络大臣的筹码。也许对萧思成没有那么刻骨铭心的爱,故此红玉没想过要为他缝衣补袍,洗手作羹汤。
母女俩正说着小皇子慕容云舒不经通报便跑了进来。
再过两个月就满六周岁的慕容云舒对母亲还是特别特别依恋,进来以后他便投入到宛若的怀抱在那里撒娇。
天下父母爱幺儿,自然宛若也不例外。
云舒是她最小的孩子,她自然是格外宠溺。
“母后;我要吃荷花酥。”小云舒牵着宛若的衣角娇声道。
宛若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家伙带着尘土的脸,柔声道;“一会儿我命小厨房给你做,你先去把脸洗干净。”
小云舒却还是赖在宛若怀里不肯去洗脸。红玉看到小弟弟脸上手上都是泥都把母后的衣裳弄脏了,可他还不肯去洗脸洗手,她就吓唬他说一会儿父皇过来,看你这一脸泥他可要生气了。
一听父皇要来小云舒忙不迭离开母亲的怀抱,然后乖乖要春香引着去洗脸。
旋即,宛若就命翠翠去通知小厨房做一份荷花酥来。
云舒要的荷花酥是一道苏杭一代的点心。因为做成荷花的样子,而且味道酥软香甜,故而取名荷花酥。
……
蝴蝶夫人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囊以后便有太监引着出宫去。
至宫门口时蝴蝶夫人正好跟带着小燕儿入宫给宛若皇后问安的素素不期而遇。
素素和小燕儿刚下轿子,调皮的小燕儿把手里玩儿的玉佛手不管不顾扔了出去,正好打在了蝴蝶夫人身上。
素素看到女儿闯了祸忙不迭的牵着她上去跟蝴蝶夫人赔不是。
这是素素初次见到蝴蝶夫人,而她并不在这位一身素衣的美丽妇人为谁,既然是从宫里出来的,身份必然不一般。
“夫人;妾教女无方,还请夫人赎罪。”素素朝蝴蝶夫人深鞠一躬以表歉意,小燕儿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朝蝴蝶夫人鞠躬。
蝴蝶夫人并没有因为自己不慎挨了一玉佛手而表现出丝毫不悦,她把落在地上的佛手捡起还给了小燕儿;“这位夫人严重了,小孩子嘛都调皮,不碍事。”
蝴蝶夫人淡淡的目光从母女俩脸上一闪而过,旋即便转身要离开,不知怎的她又把头转了回来,然后朝素素浅浅一笑;“夫人家的女儿很美,长大了必然是个亭亭玉立,容貌倾城的大美人,只是她命犯桃花,情路波折。”
话落,蝴蝶夫人立马转身,拂袖而去。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美丽背影素素的心久久无法平静,自己莫不是遇到了个相师?而且竟是一个如此风华绝代的相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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