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伊川明白茜雪来此所为何故,因而没等茜雪开口他就先挑明了;“把太子送回东宫了?”
茜雪忙道;“回父皇,儿臣刚刚和剑锋一起把弟弟送回东宫,而今太子弟弟情绪不稳,儿臣就要剑锋在那里陪着。父皇;儿臣怕太子因为这件事受到刺激,有个好歹。”
面对茜雪的担忧慕容伊川显得很是不以为然;“哼;若这么点挫折都承受不住,那太子之位他干脆让贤好了。”与此同时慕容伊川的面色也沉了下来,犹似暴雨来临之前的天空,阴沉的要人窒息。
“父皇;弟弟只是一时糊涂,情迷心窍,年少无知,儿臣希望宽宥他这一回。儿臣近来读史,知唐太宗当初因为对太子程乾不满,对魏王李泰多垂爱,故而导致兄弟失和,手足相敌。儿臣希望弟弟们可以和睦相处,兄友弟恭。”茜雪知道父皇对太子早有不满,唯恐他会生出替换太子之意,故而才引典以劝之。
慕容伊川听茜雪把话说完后面色立刻有阴转好,他不无惊讶的看着茜雪那双仿佛会说话 大眼睛欣然笑道;“朕的雪儿长大了,知道爱护弟弟们了,这才是作为长姐该有的样子。朕心甚安。”
茜雪莞尔一笑,娇嗔道;“父皇这是在笑话儿臣以往太不懂事了,儿臣不懂事还不睡因为被父皇宠的嘛。”
“看来还是朕之过了。”慕容伊川笑道。
茜雪噘了一下嘴,继续娇嗔道; “父皇是九五之尊,怎会有过呀。”
父女俩在御书房说笑了一会儿,慕容伊川便先打发茜雪回去,他继续处理政务。
茜雪离开御书房后就直奔东宫。
此时太子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驸马周剑锋就站在廊下,茜雪看到自己的夫君就在外头站着便明白太子不许他陪。
茜雪拉了一下周剑锋的衣袖,柔声道;“咱们走吧。”
周剑锋愣了一下;“走,你不进去看看太子殿下了?”
茜雪微微挑了挑柳叶眉;“用不着,要他好好的安静安静吧。好好掂量掂量是一个变了心的贱人要紧还是这储君之位要紧。”说这些时茜雪的声音很大,而且特意冲着太子的房门,这是故意说给屋里人听的。
把话说完后茜雪便扯了周剑锋的袍袖一下,然后扶了蔷薇的手缓步而去,周剑锋忙在后面紧紧跟从,出了东宫的门儿后小夫妻便先后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茜雪便把柔软的娇躯靠在了剑锋的怀里。
轩车缓行,周剑锋一边轻轻抚摸着茜雪的头一边柔声道;“父皇何故要这样对待太子殿下呢?既然父皇觉得香菱是个祸水把她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就是,人死了太子自然会心死,要太子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嫁与他人,这太过残忍了。”
茜雪哼了一声,然后一脸正色道;“只有让太子看到香菱嫁给旁人,他才会明白这世间的人心易变,人心之恶,身为帝王者他不该去信仰人情,而是设法驾驭人心操纵人情,江山社稷才是他唯一的信赖。当年唐玄宗如何爱杨贵妃,在江山社稷面前他还不是照样把美人惨死马嵬坡下,这便是帝王之术。但愿太子经历这件事后可以彻底醒悟,那颗帝王心早一点长出来。”
茜雪的话听的周剑锋有些脊背发凉,他下意识握了握妻子的素手;“雪儿;若有朝一日我与江山只可选其一,你莫不是——”没等剑锋把话说完茜雪就用另一只手把他的唇堵住了;“我的傻驸马,我又不是太子,我怎会有你说的那种抉择。我虽然贵为公主,可还是要遵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剑锋哥;自我嫁你那一日你便是我唯一的依靠。”
此刻的茜雪柔情似水,千娇百媚,要周剑锋越发的爱不释手,他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杞人忧天了,茜雪在强大,她终究是个女流。
茜雪和周剑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剑锋比茜雪大了四岁多,他们从认识那一天起剑锋就知道这个既漂亮伶俐又有些刁蛮任性的小公主是自己长大了要娶的媳妇,自己必须爱护她,疼惜她。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们初见时茜雪两岁余,周剑锋七岁多。
周剑锋常常随母亲楚国夫人入宫给皇后问安,他便和茜雪在昭阳宫或者御花园里玩儿。剑锋教茜雪玩儿弹弓,茜雪把最好吃的果子和剑锋分享。剑锋可以乖乖趴下给茜雪当马儿骑,茜雪会为剑锋去父皇的御书房里偷书给他看。剑锋把第一次出塞带回来的一匹宝马送给茜雪做芳辰之礼,茜雪把做的第一个荷包送给剑锋做定情之物。
楼台烟雨,朝朝暮暮。
剑锋一直把茜雪当手中宝,心尖宠。
茜雪把自己的美丽风华,似水柔情都毫无保留的给了剑锋。
他们觉得自己就是对方的一心人,一朝劫匪为夫妻,从此恩爱两不疑。
茜雪夫妇乘车回府暂且不提,返回头再说太子云开。
此时此刻,太子云开正瘫坐在地上,他用颤抖的手指把系在身上的那一枚绣菱花儿的荷包取下来,那是香菱绣给他的,里面的香料还是香菱亲手调制的。他把这荷包日夜带着,就仿佛美人从未远去。想到和香菱的花轿擦肩而过的苦痛太子便觉得肝胆欲裂。
“菱儿;我不信你会负我,我不信。”太子一边小声嘟囔着,他的手已然把那荷包取下,然后重重丢在地上,里面的香料之物也随之洒了出来。
玉佩的穗子也是出自香菱之手,太子云开把那一方龙形玉佩也给取下来,双手一用力就把系玉佩的穗子给扯了下来,手微微一颤玉佩掉落在地上。
自己脚上的靴子,袜子竟然也是出自香菱之手,他干脆把靴子袜子也给脱了,人赤着脚在房中痛苦的徘徊。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痛苦的再一次坐在地上,面对那满地狼藉。此刻他极度的用情,体内被封住的蛊虫在不断的苏醒中,他感觉体内时而寒气袭人,时而火热难耐。
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儿被推开了,正处于极度痛苦的太子看也没看来人是谁便开始大吼;“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话音未落耳边就传来了父皇那威严冷硬的训斥;“混账东西;身为堂堂储君,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莫不是屁股下的这把椅子不想坐了?”
本来就惧怕父皇的太子这下被这般严厉的训斥早已是吓的面如土色,体似筛糠,连连跪在地上磕头请罪;“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知罪,儿臣知罪。”
慕容伊川不只是训斥太子,竟然一脚把太子踢出去老远老远;“不成器的东西;朕怎会养出你这么不争气的太子呢?不想着如何读书上进,替朕分忧,整日只知道儿女私情。你和香菱那档子事儿别以为朕不知道。如今香菱已经出嫁他人,你就受不了了,为个女人你就在这里要死要活,你要朕如何放心把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交给你?”
想到儿子种种要自己不如意的表现慕容伊川杀了他的心都有,他甚至后悔,后悔不该那么早要云开入主东宫,就该等他们兄弟大一些,按照资质来选择继承人。而今悔之晚矣。
往往一个过于强势的父亲或者母亲他们培养出来的孩子要嘛比他们更强势,从而彻底和他们为敌,要嘛就是荏弱至极,显然太子云开是后者,他的父亲太过强势霸道,他一直在父亲强大的阴影下面谨小慎微的生活,而且未曾真正经过风雨的洗礼,故而才使得性格过分软弱。
被父皇教训一番太子云开只得不停的磕头请罪,磕头请罪。
“父皇;儿臣真的喜欢香菱,真的喜欢,儿臣求父皇成全。”此时此刻他的心里还有那份对心爱之人的执念,即便知晓香菱已然和胡大户拜堂成亲了,他相信父皇是无所不能,只要自己求他,父皇就会替自己达成夙愿。
慕容伊川已经被太子气的怒发冲冠,恨不得拔尖杀人了,他强压着怒火走到太子面前,然后缓缓蹲下身。
太子正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他不敢和于自己近在咫尺的父皇对视,从小到大他都不太敢直接看父皇的眼睛。父皇的眼睛太过神秘莫测,这要他不自已的生出畏惧。
慕容伊川把胳膊搭在太子孱弱的肩膀上,然后沉声正色道;“云开;朕要告诉你,在这个世上只有朕辛苦打下的这片江山值得你用全部去守护,你只有成为这江山之主才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特别是女人。女人对于江山而言不过是轻若鸿毛。从这一刻起你与萧香菱之间再无瓜葛,因为她已经是他人妻,你若不想留下千古骂名你大可以把人抢回来,到那时这东宫的主人也将换人,而你除了那个女人之外会一无所有,不,你还要背负枪枪民妇的骂名。而后世人在提及本朝废太子时都会首先想到你因为抢夺一个女人而丢了自己的锦瑟前程,这一切的一切你若可以承受,那朕就可以成全你。”
慕容伊川的话字字句句都如重如千斤的顽石直直的压在太子的心头,顷刻间他便已觉要窒息而死。
太子无力的垂下头去,犹如被暴风雨璀璨的残荷。
慕容伊川缓缓把放在太子肩上的手收回,不等太子回应他便起身离开。
就在慕容伊川行至门口时太子突然叫住他;“父皇;儿臣想要这江山,儿臣不想要东宫易主。”
儿子的回应早在慕容伊川的意料之中,他不信自己的太子真的就是那扶不起的阿斗。
慢慢的慕容伊川把头转回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子一眼,缓缓道;“朕要看你的表现。”
话落,他便迅速回过头,然后直接迈大步离开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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