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西沉默着。
季云东语重心长的道:“三弟,父母之恩大于天,你这样不管娘的死活,难道真的不怕天打雷霹吗?”
“啧啧啧,三郎的大哥既然这般有孝心就该自己去买人参,我记得三郎的大哥可是镇上的教书先生,住的院子也是四合院子,又大又宽敞。”赵辛兰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眼中带着一抹嘲讽,道:“我家三郎一分钱没有,买不起人参。”
季云东不满的道:“你这般偷听人说话,可真没教养。”
“是吗?这是我相公的房间,我进来有什么不对?”赵辛兰反问,道:“三郎的大哥若是真有时间,还是快快将娘送到医馆来,莫要拖出什么问题了。”
“你叫兰娘对吧?我既是你嫂子,都说长嫂如母,我也就托大一番。”王氏如花一副十分有学问的样子,她胖胖的身子往前一站,看向季云西道:“小叔既然有人参,为什么不肯给?”
“谁说我们有人参了?”赵辛兰反驳道:“大嫂你是听风就是雨。”
赵辛兰眼底透着一抹冷意,道:“大嫂,那日清风酒楼的李管事怜惜三郎命悬一线,这才放了一些人参,如今,三郎好得差不多了,日后这个恩情就是要还的,我和三郎指不定还要为人家做牛做马呢。”
赵辛兰叹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悄悄朝着季云西使了一个眼色,生怕季云直接就将这人参给出去了。
“人家既然能给你,你就再去要啊。”季云东说的理所当然。
赵辛兰愕然,不由的觉得这人的脸皮还真是比城墙还厚。
赵辛兰的神色冷了下来,道:“三郎大哥既然自己不肯出钱,那娘以前拿着三郎当兵的银两给大哥的,请大哥还回来,我们拿着这几十两银子,绝对买一根上好的人参的。”
“你……”季云东脸憋的通红,怒视着赵辛兰,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反驳。
她说的确实没错,无论是他在城里的房子,还是如今的吃穿用度,全部都是当初三郎当兵时赚来的银两。
“那明明是我娘家的东西,什么时候成你家三郎当兵赚的银两了?”王氏如花面不改色的怒斥道:“小叔,娘卧病在床,你真当不理会?你还是一个儿子,是一个人吗?”
王氏如花指责起季云西来,那叫一个冠冕堂皇的。
赵辛兰冷笑着。
季云西开口道:“大哥,人参没有,若是娘真的病了,还是快快去医馆吧。”
“三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季云东说着,视线在赵辛兰身上打量着,以前的季云西可从来不会拒绝娘的任何要求的。
莫不是这婆娘教坏了?
季云东打量着她,这一打量,发现比最初见到那瘦瘦小小的样子,似乎不太对,小脸圆了一圈,皮肤稍稍白了一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很漂亮,匀称的身材比起王氏那粗胖的身材,那叫一个标准。
“大哥,那日借牛车之事,爹娘不把我的命当命,待我回去之后,会请里正和族里的长辈公正,与季家,断绝关系。”季云西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他季云西多年以来一忍再忍的。
三岁被赶出来,住了七年的窝棚,爹娘最初会送点米粮,到最后,便全靠三岁的小娃自力更生了,若不是杨五叔心肠好,只怕他早就饿死了。
十岁那一年,李氏将他带了回去,他以为,爹娘终于想通了,可谁知,却是替兄从军。
这一去,就是十年。
二十岁的他从军中回来,乡村里的人都以为他在军中做错了事情,被赶了回来,再加上他一向冰冷的性子,更是没和几个人接触。
就这般的,李氏迫于族中长辈的压力,还有村民们的话语,便给季云西说亲,一连说了两次,女方都莫名其妙死了。
季云西也不当一回事,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二岁,李氏打听到清元村的赵家有一个女儿,很是懦弱,她爹五两银子就要将女儿卖了。
于是,李氏便将人买了回来。
赵辛兰的到来,就像是季云西生命里的一束光芒,给他的家里添了人气,又让他和村子里的几户人家相处的不错,如今还做了房子。
谁待他好,谁待他不好,他也是分的很清楚的。
“季云西,你可想清楚了,断绝关系,爹娘生你养你,你就是这般待他们的?”季云东指名道姓的骂着季云西 ,心中暗骂着赵辛兰是狐媚子,也不知道给季云西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爹娘是生我养我,但我些年来,也没亏待过爹娘。”季云西对于这一点,问心无愧,他看向季云东,道:“我从军中回来第一年,爹摔到了腿,是我驼到了镇上,给爹医治。”
后来,这功劳被大哥抢了,他也不在意,就算是没饭吃一口,走着回来自己去寻找吃食,他真的告诉自己不在意,只要爹没事,他就觉得开心。
“我从军中的第二年,也就是今年上半年,娘在大哥家住,看龙船会的时候掉下了河,也是我拼死将娘救起来的。”
季云西想到那日的事情,便觉得心凉,他救了娘之后,体力不支的他倒在一旁,却是晕了半天,而娘和大哥却回家了,根本没有半个人管他的死活。
季云东嗫嚅着唇,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大哥,你可曾为爹娘做过一星半点的事情?”季云西目光灼灼的询问着,平日里看起来木讷老实,但真正冷起来,却是连赵辛兰也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特别是季云西说到那两件事情的时候,眼中一闪而逝的伤痛,更让赵辛兰忍不住为他心疼。
这样的爹娘,季云西从小到大,是怎么过来的呢?
“我……”季云东半晌都不想不起来,他为爹娘做过什么。
王氏如花一看,立刻上前一步道:“小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娘卧病在床你都不去看,你这种儿子,你娘也就是白生了。”
王氏如花的声音很大,说完便拉着季云东往外走。
这是医馆,哪里后院人少,但王如花的声音,可是连前院都听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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