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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钟山有匪 甘若醴 5702 2021-03-30 09:28

  长离上一次睡觉还是筑基前。

  炼气阶段实际上相当于凡人武者, 吃穿度用都由龙田鲤照料,白天修习入门口诀,及夜幕降临时就要上榻睡觉。

  龙田鲤偶尔还会与她讲些故事,比如说宗门起源, 师父借苍梧剑斩杀金甲妖兽,还有她炼丹时的一些见闻。也是那时候,长离知道了龙田鲤外貌犹如女童的原因。

  是炼丹时走火入魔所致。

  “我此生再难以有突破,不过离儿你可以, 你会和祖师爷一样,有所大成。”她这样说。

  算起来, 龙田鲤讲故事的次数也极少, 只不过因为山上日复一日的生活太过平静,那些话才显得格外出彩。

  我会有所大成啊,很小时候, 长离就有了这个印象。

  ——可是何为大成?

  她终是不明白。

  身子被轻轻推了几下,她下意识想睁开眼睛, 稍后才发觉眼睛被蒙着, 药膏有些干了,压着眼皮, 有些毛糙的感觉。

  “该换药了。”钟明烛的声音落入耳中。

  布条被解开, 她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景象虽然还有些模糊的光晕, 但比之前清楚了许多, 足够她看清大部分东西。

  所处之地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屋子, 整整齐齐排着很多架子,架子上有不少法器,而正中有个石台,台子上有个打开的木匣,木匣里是空的。

  屋中隐隐有灵力流动的痕迹。

  “这里倒是有不少好东西。”注意到她正在打量这屋子,钟明烛笑了笑,道,“所谓机缘,可遇不可。”

  “这是那三头蛟的?”长离问。

  钟明烛摇了摇头,“那三头蛟只不过条看门狗,此间主人应另有其人,黑水岭的结界就是为了守护这宝库,不过那主人不在,就便宜我们了。”

  长离瞥了眼附近法器上的流光,心道:也是。

  那三头蛟尚不及化神境界,而这里却有那么多化神法器,这屋子主人的修为想必要比那三头蛟高出一大截。

  她又注意到钟明烛那身崭新的白衣,之前没看清的纹样是以朱红色的丝线勾勒出火焰,占了大半个袖子,衣襟下摆也多是朱红色纹样,那袍子底子虽然是白色,看起来反而是红色占得比较多。她印象里的钟明烛一直穿着青灰色外衫,如今换了白衣,倒有种变了个人的感觉。

  钟明烛刚调好药,一抬头便见长离盯着自己的袍子,笑意浓了几分,说道:“我看这里存了不少法衣,就取了件穿了。怎样,好看吗?”说着她还转了一圈,让长离看更清楚一些。

  好看?长离琢磨着,心里拿钟明烛和下山后见到的各种人比较了一番,才道:“好看。”

  她说得极认真,钟明烛倒是愣了愣。

  “我还以为你会说没有好看,也没有不好看呢。”她嘀咕道,还学起长离平时说话的口气,说到最后又笑了起来。

  她似乎总是在笑——长离心想,不一会儿她又想到了别的。

  这衣服是这宝库主人所有,不问自取即是窃,未免有些不妥。

  这时冰凉的药膏覆上来,长离闭上目感,眼前归为黑暗,而钟明烛的声音愈发清晰。

  “再两次应该就差不多了,等你眼睛恢复我们再出去。”

  长离没说话,心里还在计较那衣服的事,手里忽然多了一叠质地柔软的布料。

  “你的衣服也坏啦,总不能就这么出去,快换上吧。”

  长离没有动,还没说什么,钟明烛就像是一下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解释起来:“此处年代久远,待解开封印后这些东西就归正道那些门派所有了,正所谓无主之物,取之无妨,再者外面说不定还有什么难缠的家伙,有这衣服上的法阵保护总要好一些。”

  她说得不无道理,长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手指一点那叠布料,将其与身上破损的衣服做了交换。几百年来,她都是这样换衣服的,谁料这次她体内余毒未清,施法远不如平时便利,那外袍只是歪歪斜斜批到了身上,无法如之前那样自行穿戴整齐,她只能亲手去整理。

  然后很快就遇到了麻烦。

  只是件外衣而已,却里里外外分了三层,她没有穿过款式如此复杂的衣服,拢了半□□襟,仍是乱糟糟的,更别说腰封之类。

  “我……”她才说了一个字,就听到哈哈的大笑声。

  钟明烛应该是忍了很久,这一笑起来就像停不下来似的,长离几乎能想到她一手捧腹一手指着自己的模样,这大概也是会让她开心的事吧,长离这样想着,继续说下去,“我穿不好。”

  “我帮你。”过一会儿,长离听到钟明烛这么说,随后她就被拉得站了起来。

  衣襟上传来轻微拉扯的力道,接着她又听到对方道:“手举起来一些。”

  “嗯。”她依言抬高了手。

  隔着中衣,柔滑似水的料子徐徐挪动,她能感受到钟明烛的指腹擦过时稍紧的按压。领子被摆正时,圆润的指甲贴着侧颈的皮肤一蹭而过,很快很轻,留下略微麻酥的痒意,她的身子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手作势要抬起捂住脖子,却立刻被扯回原处。

  “别乱动,会歪。”

  伴随着这道嗓音,热气打在下巴上,她突然想睁眼看一看钟明烛此时的模样。

  那只是转瞬即逝的念头,她动了动眼皮,感受到药膏的清凉丝丝渗入,方才那股莫名的躁动霎时平静下来,而后,她便安静地继续待在这片黑暗中。

  衣料上的褶皱被捋平,衣襟整齐交叠,肩膀上的缝线被拉至齐平,以带子束好。腰封收拢,随后是腰带,绕了三圈后打上结,然后是最外的短披,下端里侧与腰封贴合,最后是那块玛瑙腰坠。像原先一样被系到了腰带上。

  发带也换了一根。

  钟明烛动作很快,只一会儿工夫,那三层衣料都变得服服帖帖,长离动了下手臂,觉得动作十分轻便。放下的手无意中碰到了玛瑙,她发觉绑着玛瑙的双股线和之前不同了。

  “这是什么?”她摩挲着细绳的形状问道。

  “什么?”钟明烛约莫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发现她在问什么,“哦这个,原本太单调了,我打了个绳结,看起来好看些。”

  “嗯。”长离放下了腰坠,稍后又道,“谢谢。”

  这衣服意外地合身,她想到钟明烛身上那套衣服尺寸似乎也是恰到好处。钟明烛本来是比她矮一些,不过随着年岁增加身量渐长,如今她二人如今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差不多,想来是这宝库主人应该也是差不多身形,所以这些衣服才会如此合适。

  换好衣服,她继续坐下休息,钟明烛则是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也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一会儿对架子上的法宝评头论足,一会儿抱怨各大门派不中用,还时不时骂上百里宁卿几句。

  “若不是念在那女人被打残了的份上,我非得亲自打断她的腿!”这句话她足足说了有三遍。

  多年来长离早就习惯钟明烛的性子,以前她只在对方有事相问时才会开口,现在也没多大变化,不过听到在意处时偶尔也会插上一两句,大部分时候还是安静地听着。

  听到后来,她渐渐觉得有些困了,昏昏沉沉即将睡过去时,耳畔忽地传来铿锵的金属碰撞声。

  “倒是凑巧了。”钟明烛说着捧了什么走过来,一松手,哗啦啦十几把剑掉在长离身前。

  她将这宝库里的灵剑都搜罗了过来。

  一共十七柄,一半是化神级别的灵剑,她倒像是丢杂物一样,仿佛这些不是难得一见的神兵,而是一堆枯枝。

  长离随手握起一把,只觉剑刃上寒气阵阵。

  这剑是海底寒铁所铸,只消轻轻一挥,十几丈远的地方就会凝结成霜。她没说什么,转而去取另一柄,那却是用赤金打造,薄如蝉翼,锋利无比,单是托着剑身就能感受到自刃上传来的森严剑气。

  下一把则是蕴含雷火之息的阔剑。

  钟明烛看她提起一把稍一掂量就放下,不一会儿就试完那十七把剑,最后却选了一把最普通的元婴灵剑,不由得好奇道:“我看其他剑都好过这把,难道还藏着什么玄机?”

  “不是。”长离解释道,“只是因为我修的剑道,剑气源于自身,所以越是锋利的剑越是容易折损。”

  钟明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焚郊没有开刃,这么说来,岂不是树枝之类的也都可以?”

  “是可以,不过树枝本身太脆弱,维持不了多久。”长离将那柄灵剑收入剑匣,心道这剑大抵也支撑不了多久的,只能回门派后重新炼一柄无刃剑了。

  这时钟明烛忽道:“啊,我想到了!”

  接着长离就听到她胡乱将好几个架子推开,从墙上取了一物回来。

  “这本来应该是装饰用的,给你倒是正好。”

  狭长的物体落入手中,长约三尺,是剑的形状,不过剑柄和剑身却是由一整块玉石一样的东西雕琢而成,边缘圆润,没任何棱角,比焚郊都要钝上一些。

  其中有隐有灵力流转,但是没有任何符阵法印,不像其他灵剑那样是来自炼炉的法器,通常灵材都需要锤炼后方能激活其中灵力,这剑的灵力却是原本就有的。

  “这是什么?”

  “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我猜是琅玕。”钟明烛道。

  长离没有听说过此物,便问:“琅玕是什么?”

  “琅玕是古时长于昆仑瑶池畔的一种树,后来昆仑归于上界,上面的奇草异兽也都被带走了,这块大概是残留下来的吧。”

  钟明烛的语气与往常相比有些不一样,似乎更轻更平和,像隔着一层纱,或者雾气。

  昆仑在上界呢,长离心想,她轻轻抚摸着这把琅玕剑,指腹突然触及剑柄下方凸起的图案,细细描摹了一遍后,她又觉得这不太像是图案,更像是一个字,只不过长离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字。

  “这是什么?是什么部落的文字吗?”她指了指那里,她知道有些部族的文字与修真界通行的文字不一样。

  “是什么花纹吧。”钟明烛说。

  她们又待了两天,在长离眼睛恢复后就离开了宝库。

  后面那两天,长离运行三清归一功法,将体内的余毒都逼至一处,然后割破血脉将毒血排出,虽然又损耗了些灵力,但体内的毒素倒是都清干净了。

  宝库中收藏了不少灵丹妙药,虽然不及那妖兽内丹那样能立刻转化成自身灵力,但只消多调养几天就能恢复如初,功力甚至能再长一层。

  进来时那竖井模样的通道不知为何消失了,但是在与宝库相对的地方多了一个暗门。

  “大概是那三头蛟死后,此处结界发生了变化的缘故。”钟明烛这样推测,又道,“虽然不清楚那里会藏着什么,但总不能在这里困一辈子,也只能去探一探,我们多小心些就好。”

  临行前,她挑挑拣拣搜刮了不少东西,长离心想前路难料,便由着她去,自己则只另外捡了把剑当飞剑。

  那暗门后是一条狭长往上的通道,行了半日,竟一路畅通无阻,莫说是陷阱妖兽,就是连一丝灵力气息都无,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前方隐约鸟啼声。

  “莫非前面是个林子?”钟明烛笑道。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忽地扭曲起来,像是被驱散的迷烟,随后眼前一亮,她二人已不在暗道中。

  只见眼前草木繁盛,藤蔓盘错,二人已在黑水岭附近一个密林里。往后看,就只重重叠叠的树影,哪里还有暗道的影子。

  钟明烛招出朱明帖在周遭探寻一番,没激出什么埋伏,便笑道:“应该是已经出来了。”

  之后两人便御剑往僬侥而去,刚出那林子范围就见十几个修士迎面而来。

  他们似乎在找什么,沿途布下搜寻的法阵,飞得很慢,见到有其他人,为首那人停下结印的手势打量起她们,忽地脸色一沉,喝道:“杀了她们。”

  他一声令下,那十几人立刻不由分说使出杀招。

  长离握了琅玕剑在手,郎玕和玉石一样透彻,与她肤色相近,轻轻一划,分出数道剑影将自己和钟明烛护住,之后便听到钟明烛笑道:“这不是南家的狗么,怎么,叶莲溪还没取你们狗命?”

  “住口,凌霄君的尊名可是你能唤的?”为首那人面上寒意更甚,“给我割了她的舌头。”

  那些人正是南府残存的人,他们奉命在黑水岭一带寻找叶沉舟的下落,找不到的后果就是死,所以搜寻得格外卖力。

  他们在不远处的溪边察觉到云中城法器的痕迹,便使出浑身解数一路追寻而来。到此处时,认出了长离,想到正是因为她暗中阻下了好几回对叶沉舟的暗算,间接害他们沦落至斯,便欲杀了她泄愤。惊慌和愤怒到了极处便会失了理智,哪里还想得到长离背后是天一宗和吴回。

  “啧啧,狗急跳墙。”钟明烛一点都没露出害怕的样子,还有心情拍手。

  那十几人中,三个元婴,剩下的金丹修士加起来差不多是一个元婴修士的水平,双方实力悬殊,长离倒是不惧,只是有钟明烛在,一旦打起来,她只有筑基修为,怕是很容易风险,正在思考如何能让钟明烛避远些时,她就听到了钟明烛的传声:

  “我回那林子里躲一躲,若是有人来追,一两个金丹期的也不足为惧,剩下的就靠你啦,不过天一宗仁义之名在外,最好不要胡乱伤人性命。”

  说罢钟明烛就驱剑折回森林,见她逃跑,立刻有几人追了上去,长离挥剑阻住他们去路,余下的人中又有一金丹修士追上去,其他人则呈合围之势包了过来,她想到钟明烛说一个两个不足为惧,便不管那人,留心对付起剩下的人。

  若是要下杀手,恐怕几下就能分出胜负,但是她惦记着钟明烛的吩咐,心想自己身为天一宗弟子的确不能堕了师门之名,便只使出六成功力与那些人周旋。

  钟明烛有朱明帖相助,那金丹修士竟一时追她不上,见她身子一晃就没入密林中,不甘之心顿起,心想若是给这筑基小修士逃了岂不是颜面扫地,便也追了进去。

  见那人毫不犹豫追上来,钟明烛冷笑道:

  真是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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