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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钟山有匪 甘若醴 6628 2021-03-30 09:28

  那里有一张网, 一张锋利无比的网。

  就是那晚缠到江临照身上的那张,那里有埋伏,应是在外守着迷阵的人。

  一定是那个灰衣女人!

  江临照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取出笔一点, 几点灵光立即飞出去,但是他心里却明白,来不及了。

  程寻看起来有所察觉,然已避之不及, 他就像是撞上蜘蛛网的飞蛾,下一瞬就要被烙上纵横交错的鲜红纹路。

  这时,剑光忽起,在明朗的阳光下勾勒出冷月似的辉光, 长离一剑挥出, 同时疾奔而出, 却不是朝向程寻前方的网,而是指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只见白衣拖曳出长长的虚影, 剑光一闪后传来扑簌一声轻响, 灰色的身影自那处显出, 女人面上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紧接着就见她冷笑起来, 指尖一弹,长离的剑势顿时偏了一偏, 与她错身而过。

  灰色的衣袍被风带起, 女人没受半点伤, 但是被长离一阻扰,用以对付程寻的灵气散了片刻,虽然她马上就再度出招,但程寻已抓住这机会逃到了远处。

  他脸色苍白,看起来仍有些心有余悸,但出手极其果断,还未站稳就将只剩半截的法器朝那灰衣女人掷去,随后念起攻击法诀,那半截棍子顷刻就变得如雷霆般气势汹汹,江临照和长离也一起攻向那女人。

  三处攻势将灰衣女人团团围住,连一片衣角移动的余地都没给她留下,可眼看攻击要落在她身上时,她却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长离见识当即抽身退开,而程寻的法器和江临照的法印撞在一起,轰的一声炸得四分五裂,那些碎片转眼就化作了灰烬。

  “什么?”程寻怔怔望着那处,然而眼中震惊才起就被惊惧取代。

  阳光消失了,他们被纳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万点银光自头顶洒下,无数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将他们包围,那些眼神似乎就是利刃,虽无形,却比先前的银线更锋利。

  程寻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觉得胸口一冷,他低头,发现胸前多了血红色的一点,然后那点迅速扩大成一片,紧接着,血雾扬起,将整片视野都染红。他离得最近,是以最早受伤,其后是江临照,他执笔那只手立刻鲜血淋漓地垂下。

  长离和钟明烛离得最远,但她们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冷光毫不留情地涌了过去,长离才想举剑格挡,却见一缕阳光照了进来。

  黑暗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些眼睛一触阳光就消失无踪,只余下一团浑浊的雾气,不多时就被风吹散。

  一道含糊不清的嗓音响起:“光天化日之下,黑漆漆的多扫兴啊。”

  又多了一个人,是个模样普通的女人,穿着普通的杏色襦裙和外衫,像这样的人,去市集一天能见上十个百个。

  她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那了,可是在她开口前,谁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

  灰衣女人看到了她,身子一震,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忽地扭曲起来,恨恨道:“果真是你。”

  那模样普通的女人挠了挠脸,慢吞吞道:“是我啊。”

  程寻捂着胸口的伤,只觉得灵力不断流失,几乎要站立不住,江临照发觉他的异状,连忙过来扶住他,又给他喂下些灵药,可那些似乎都不起作用,程寻的气息愈发微弱,江临照一探,发现他的元婴已遭侵蚀,不由得暗暗惊道:没想到这邪术竟这般厉害。又想自己当真是侥幸,被伤的只是手臂,否则恐怕也是一样下场。

  “程师伯怎么了?”钟明烛过来问道。

  江临照正要回答,救下他们的人忽地挪到了他身边,她轻轻念了什么,然后一掌拍上程寻的后背,随后便见程寻“哇”地一声吐出一团污浊的瘴气。江临照再去查看他的伤势,发现他竟一下子好了许多,元婴已没有要消散的迹象。

  “多谢前辈。”他立即谢道。

  “前辈?”那灰衣女人突然冷笑起来,接下来说出的话令江临照怔住,“你何时弃暗投明了,师姐。”

  如果那人是那灰衣女人的师姐,岂不同为森罗殿的人。

  杏色衣装的女人面上当即浮现出不耐烦之意,她摆了摆手道:“什么明不明,暗不暗的,我就闲得无聊手痒而已。”

  “那就不要了吧。”灰衣女人掌心顿时扬起一抹暗色,是一柄弯刀,下一刻,刀光如瀑,肆虐的杀意令整片天空都暗了一暗。

  另一人则皱眉嘟囔了一句:“麻烦死了。”看起来很不情愿,但眨眼间已迎上那片刀光,在其中穿梭自如,身法之快叫人瞠目结舌。即使在与人大打出手,她的气息仍是稀薄到几近于无,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刹那间,两人的身影就到了千里之外,所经之处一片天昏地暗。

  江临照目送她们远去,心道:都说森罗殿的功法在白日无法发挥,即使这样那灰衣女人已能游刃有余对付三个元婴修士,到了夜里也不知会是何等可怖的实力。随后念头一转,心想莫非那就是当日救下我的人?

  他又想起在阵中时长离觉得附近藏了人,想来也应该是那灰衣女子的师姐,后来见他们应付不了便现身相助。

  可她为何要隐匿行踪,又为何一定要等到他们都危急至极时才出手,而且看起似乎不愿和师妹为敌。

  诸多疑问在心头徘徊,可这时他已寻不到那两人的踪迹,也无从求证,见程寻精神不济,便对长离和钟明烛说:“我们先离开吧。”

  可他话才刚说完,便察觉有灵力往这逼近,很快,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现,为首正是南溟。

  钟明烛冷笑了一声:“不都说小贼都见不得光么,怎地现在就不灵了。”

  南溟扫了她一眼,面上浮现出狠辣之色,吩咐左右道:“把他们抓住。”

  来人的元婴修士虽然只有两个,但金丹修士有上百,结成圆阵后实力不容小觑,很快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长离寻思道:对方人多势众,使上万剑诀方有一线胜算,可这样可能会误伤到程师兄。

  剑修伤人容易护人难,就算是吴回,剑势到极处往往都是敌我不分一律斩杀,方圆千里无一幸存。历来剑修往往都跳不出“杀戮”二字,虽然听说境界高到一定程度便能领悟到“守”,然除了传说中那位剑仙,没人曾达到如此境界。长离的境界还未超过吴回,无法做到在全力应战时不累及己方。握剑的手紧了又松,她再次陷入一模一样的迟疑中,忽然听到钟明烛传音道:“师父,借我些灵力可好?”

  她扭头对上那双载了笑意的浅眸,立刻道:“好。”

  说着就以手抵住钟明烛背心,将灵力渡过去。

  钟明烛双手同时画印,六十四枚朱明帖齐出,绕着他们旋转起来,那些修士见这阵势,先是一愣,但很快又恢复最初的凶狠气势,转瞬间,冲在最前头的人已抽出灵剑向朱明帖劈来。

  江临照正欲动手阻住他,却被钟明烛叫住。

  “西北角最薄弱,一会儿就从那里走吧。”她如此说道,随后重重画下法印的最后一撇。

  霎时,朱明帖朝外那面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将头顶的烈日拖到了那处一般,那些修士眼中顿时只剩下一片明亮的白光,带着灼热的温度,修为稍低的被晃得几欲昏厥,连南溟都忍不住眯了眯眼,下意识施术将光线遮去些许。

  就在修士们纷纷如南溟那样念咒令眼中的光芒暗下去时,朱明帖一下暗了下来,因术法的缘故,他们视野顿时变得漆黑,他们只得又手忙脚乱撤去法术。

  待视线终于恢复如初,包围中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一明一暗之际,长离他们不但冲出了出去,还逃远了。

  南溟沉下脸,藏在袖子里的手颤抖着,青筋暴起,片刻后猛地一甩袖,将最近那手下打得吐出血来。

  “废物!”他咬牙切齿道,“一群废物!”

  一直来用以迷惑他人的温和面具再也维持不住,撕扯下来后只余下疯狂。

  从西北角脱逃后,长离和江临照分别带着钟明烛和程寻,一路飞驰,一天之后才缓下来。替程寻疗过伤后才继续往前。

  不过这次他们不是一股劲往前冲,而是不时停下四下打探有无灵力汇聚处。这一带都是些人迹罕至的荒野密林,那些地方中灵气充沛处大多有修士修炼。他们本想若是附近恰好有正道宗门,说不定能借其传送阵一用,谁料几天下来莫说是门派,连散修都没遇到一个,经过处也都是些几乎没有灵力的地方。

  又一天一无所获后,江临照忽地叹道:“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附近的地形似乎是困住他们那片高地的延伸,地势大体平坦,到处都是浓密的森林,森林尽头则是深不见底的沟壑,从高处往下看,看到的是一大片被切得支离破碎的绿色,好像被胡劈乱砍了一通似的。

  听江临照如此说,钟明烛眼珠一转,笑嘻嘻问程寻:“程师伯见多识广,可知道这里是何处。”

  忙于赶路加上没有灵力充沛地供他调息,程寻的精神仍不太好,前几日一直是昏昏沉沉的,话都没说一句,听到钟明烛问,才强撑起精神细细环顾四周,而后沉吟道:“这里说不定是昆仑台。”

  “昆仑台?”长离想到钟明烛曾提到过昆仑山,便问道,“和昆仑山是什么关系?”

  程寻道:“古籍上记载,这里原本是昆仑山,奇珍异兽遍地,但三界分辟后昊天一剑削断了昆仑山,将其移去了上界,下界只剩下一片高地,后人就将‘山’改成了‘台’。”

  因为灵力充沛的部分都去了上界,加上地形变化后原本的聚灵之势散去,于是留下的高地中残留的灵力也渐渐流往了别处,是以昆仑台虽然比天下仙宗所处的山脉加起来都大,却没有人会在这里修炼。

  长离望着那片葱郁的森林,不禁去想:这里以前是什么样子呢?

  程寻说是遍地奇珍异兽,可遍地奇珍异兽是什么模样,长离却想不到了,她下意识去看钟明烛,觉得对方定能绘声绘色描述那番场景,当视线落到钟明烛身上时,她蓦地一怔。

  那双略浅的眼眸正越过那片森林,望向不知名的远方。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的,但长离却觉得钟明烛正在看着什么出神。

  “你……”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下意识脱口道。

  几乎是同时,钟明烛勾起嘴角,露出往常那般半是懒散半是戏谑的神情,笑道:“我听说离昆仑台最近的修士聚集地是昆吾城,难道我们要去那里借道吗?”

  程寻当即厉声道:“不可能!”

  几个正道弟子,去了昆吾城,不被群起攻之才是怪事。

  昆仑台北部是锁星渊,西南被幽冥海环绕,若想离开,就只能继续往东。

  他们又行了十几日,终于离开了昆仑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前方一人在静静等候,竟是那灰衣女人。

  而她师姐不见踪影,不知是被她杀了还是怎么,长离等人也没有机会开口询问,因为那灰衣女人一见他们就不由分说下了杀手。

  长离顿时听到钟明烛暴躁地嚷了了句:“死人脸烦死了。”听了这话她不由得多打量了那灰衣女人几眼,不觉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张蒙着青灰色的脸的确挺像死人的。

  稍分神,刀影已至,她即刻挥剑相架,一招后发现对方灵力竟比之前弱了许多,随后她便听到江临照道:“她受伤了,我们找机会逃走。”

  两人一起攻上,那女人果然受伤了,而且伤势不轻,两人数百回合都不落下风,对方见情势不对,正欲如法炮制将他们扯入黑暗,却被江临照察觉到了破绽,当即一声大喝:“走!”

  灰衣女人来不及变招,眨眼就被他们逃走了。

  “真是阴魂不散啊。”钟明烛抱怨道,哪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从灰衣女人手下逃离后没几日他们又撞上了南溟的人马,对方这次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没有贸然突进,但又一直穷追不舍,大概是想先消耗掉他们的精力再下杀手。

  迎战了好几次,长离他们没吃亏,却也无法将对方击退。

  战到悍时,长离好几次听见钟明烛口中念念有词,但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一直将钟明烛护在身后,那时敌手众多,她也无心去细看钟明烛在做什么,又因以前钟明烛总会不分场合地自言自语,她便很快抛到脑后。有一次长离还瞥见一道流光自身后窜出,转瞬就没入云端,速度之快连她都没看出那是什么,她第一反应便是又来了什么高手,许久后都不觉对方实力有增强多少,便觉得大概是打偏的法术。

  江临照领着他们兜了好几个大圈子都没甩掉那些人,用了好几次小型传送阵,但对方似乎在所有地方都设下了埋伏,无论被传到了何处,不多时就能遇到来追截的人马,也不知道南溟手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人。

  正当拙计之际,他忽地发觉远方显露出大片农田,上面零散分布着低矮的房屋,应是村落,再过去,便是一座城池。

  那显然是凡人地界。

  他当即心生一计,指着那里道:“我们去那避一避。”

  程寻也看到了那里,立即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到了凡人地界,那些修士就不能如此大张旗鼓。

  若是在凡界引发暴乱,说不定会招致天谴,甚至可能会世代都背负上诅咒,没有人甘愿冒这个险,也没人会让他们冒这个险,一旦凡界被修士干扰,修真界其他地方也会感知到,不出几日就会有人前来将隐患抹消。

  主意一定,他们立即往那城池赶去,南溟等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意图,立刻变了架势,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温吞,而是发了疯似的赶过来想将他们拦住。

  然而他们发觉得太迟了,长离和江临照就算带了一个人,也不会比他们中最快的慢多少,未等那些修士追上,四人已到了郊外的村庄附近。

  他们担心多拖延一刻就会被追上,所以一瞥见凡人的身影就落了地。

  正当是夏日炎炎,田野中不少农夫正在挥汗如雨地锄地,其中一个抬头抹汗时发觉不远处多了四个人,先是疑惑地挠了挠脑袋,随后便走了过来,看清几人的样貌后不觉露出惊叹之色,口中好奇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这四人男的俊朗女的貌美,气度非凡,还带着一股脱俗的气息,与穿着粗布短褐劳作田中的农家人截然不同,倒像是名门世家子弟,忽然出现在田埂中,那农夫觉得奇怪也是理所当然。

  钟明烛反应最快,她飞快接话道:“我们是途径此地的旅人,看到这里竟然有村落,便过来看看。”

  “旅人?你们也是来参拜六合塔的吗?”农夫打量了他们几眼,疑惑不减,“不过为什么你们没带行李?”

  通常这样看起来有些身份的人,出门会带几个仆从,就算不带仆从,行李总得要,毕竟是出来好几天。

  六合塔是什么,钟明烛自然是不知道,但那农夫这么说了,她就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是啊,我们慕名而来,谁料迷了路,还在野外遇到了劫匪,为了跑快些,连行李都顾不上拿。”糊弄人的话钟明烛张口就来,说着还挤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兜兜转转总算找对了路。”

  他们一个个都衣冠整洁,哪里像是遭遇劫匪仓皇逃命的模样,只是钟明烛看着惹人怜爱,那农夫听了这些立即起了恻隐之心,将可疑处忘得一干二净,热情道:“几位想来是受了不少苦,若不嫌弃,不如去我家坐坐。”

  钟明烛谢了一声,后道:“不啦,我们赶着去镇上,不知该往哪里走?”

  其实他们一早就知道那镇子在哪,如此问只是为了不惹那农夫怀疑罢了。

  农夫马上指着一个方向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好啦,不过现在已经下午了,到那估计要后半夜了,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我们脚程快,应该赶得上,多谢大叔啦。”钟明烛笑了笑,便示意其余几人可以走了。

  程寻和江临照又分别谢了一回,然后四人便一起往那镇子而去,他们一路上都捡有人的地方走,是以走得很慢。

  到镇子入口时已经入夜。

  镇子不算大,和青羊县差不多,四四方方,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这镇子附近有一座塔,从他们所处的地方,能看到有一截塔顶从城墙后面冒出,应该就是那农夫说的六合塔。

  那是一座很高的塔,隔得很远,都没有被城墙挡住,塔身乌黑如墨,比夜色还深,塔尖犹如一柄锋利的剑,直指云端。

  像是要将天空戳出一个洞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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