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
温菀醒来时, 脑袋昏沉得厉害,四肢被绳索束缚着,动弹不得,她闭着眼都能感觉四周的阴冷与萧肃, 地上冰凉刺骨,无孔不入的风寻着个缝隙便能钻进她的单薄衣服内,而睁眼后才算是明了——昏暗得都几乎看不清人影的破屋, 唯有高处有一小窗微微透着点光。
她被人成功地掳走了。
这不是梦。
温菀的思绪渐渐清明,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当这个念头占据大脑之时,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只觉得从胸口开始翻涌而上的那一阵阵的恐惧与迷茫卡在一处, 使她不得不去压抑情绪,心口发疼,被绑着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怕了, 未知且危险, 还不在意料之中。
可就算她想压下情绪,然还是控制不了生理性的身体应激反应。
终是慢慢克制,温菀深吸了好几口气, 但还是忍不住颤抖着,现在这般狼狈, 绝不是什么崩溃的时候, 她要好好想想, 对, 好好想想。
她被人掳走了,在书院门口,众目睽睽之下。
用的还是自家马车,而本该在的丫鬟婆子都不在,既然是温府的马车,那么只有两个获得的途径,一靠偷,二靠抢,先说一,马车目标过大,若说偷定是不可能的,而她帮娘亲管理内务,也知晓近日家中马车并没有一辆丢失在外,且同一时间,家中定有人来书院接她,若多了一辆,无从解释;那唯有二,抢……最大的可能便只有暗抢,买通车夫到一处,解决丫鬟婆子,那便可了。
如若是这般,行动又是如此迅速,定是寻人观察了几日,清楚路线与时间才开始下手。
计划性如此强,目的性又这般明确,掳的就是她。
而只是掳人,并未直接杀人,那定是她还有用,劫持她定是为了要挟什么。
但能为了什么?
如若是因着温家,因着父亲朝廷上的一些事,可家中情况她并非不了解,温晁如今在朝的情况她也是打探的一清二楚,也断然没有什么得罪了什么人物,这般想来,温家又有什么好要要挟的。
为钱?
若真是为钱,又何必冒这般大的风险,况她周遭那般多的贵女,不少比她身份高贵,家室显赫的,何必掳她一个五品御史的女儿?
为貌?
她的相貌虽不差,但因她的皮囊就干出当街掳人的勾当,说是个蠢人都不为过,又有哪个蠢人能将今日一事策划成功的?
不合逻辑,都不合逻辑。
认真想过之后,温菀心绪稳定了许多,至少目前想来,死神并非于她周边徘徊,若以这破屋形容,死亡应被那扇破烂不堪的门挡在外头……
那从她身上,能到什么?
不是她自身,不是温家,那能为了什么……她似能马上拨开迷雾,可雾气太重又不得不身溺其中。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思绪已被脚步声打断了。
这般安静的环境中,一点声音都异常的清晰,仿佛就在耳边,来人的脚步声轻重缓急与常人无异,似是他目前所做的事对他来说无任何影响——此人根本就不怕造成的后果如何……
门被推开了,这扇陈年的老木门似乎都禁不住那么轻轻一推,宛若下一刻就要轰然倒地,而当温菀瞧见来人的相貌时,眼中万分诧异,而不过几秒,诧异退散,只剩下愤怒。
“冯金宝……”她的声音虽说平静,却也能听出那暗含的怒气。
冯金宝从进屋开始目光便一直在温菀身上,她从云溪书院出来,自是身着女学生的衣物,虽是素白为主,却是衬得极好看,他也不得不承认,明媛与玉媛相貌不差,可与她是没得比,他见过的不少女子都及不上她一分。而最吸引他的,并非她那貌美婀娜,而是那无与伦比的风姿与才气,还有那股子灵动气与聪明劲。
他知晓她聪明,就如他一进这屋子,她的眼神就不对,定也是知晓了他的动机,他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明知被拒绝,他也没有放弃过她,他那些小心思,一直都坦坦荡荡地展露在她面前了。
“你气我,我能理解。”冯金宝在旁寻了个满是灰尘的凳子,撩起袍子毫不在意地坐了下来,对温菀认真道,“但也不要气坏了身子,方才应是吓到你了,我等会儿找人给你寻点东西,你吃些压压惊。”
温菀对上冯金宝的眼神,心里是越想越气,被他这般说的,越发气得厉害,开口道:“你倒不用寻了东西来给我压惊,你将我劫持来,那便好好让我做个人质,让我吃了东西又如何,换句话来说,这可比打了我一巴掌又想给我一颗甜枣严重多了啊,你若还想让我在这个时候记着你的好,那大可不必了。”
“我自然没那意思,只是过去了这么久,你一点食都未进,总不能让你饿着。我不会伤你性命,一分一毫,我也不会动,自不会对你不好,你也不要想着逃跑,你未曾出过城,这外头荒郊野岭,离开这儿你倒是更危险。”冯金宝慢慢道。
温菀听了笑了,笑靥如花,晃得冯金宝心头一动,偏说出来的话对他又残忍的很:“冯公子,我可不是个蠢人。我若是真蠢,你定也不会对我感兴趣。可你说的那些个话,对我来说无非是网中诱人之食罢了,让我乖巧些,安静些,免得……”她顿了顿,继续道:“免得挡你了救你父亲的道。”
“你猜出了我与赵珣的关系,你父亲的命在他手里,你在赌他会不会来救我,若他来救了,你大可用我去要挟他,换回你父亲的命,可你有没有想过他若是不来救呢?冯公子这般聪明,应也是知道利益权衡,就算我不在官场,我也能猜到一些,费了那般大的劲将你父亲拉下马,那时连白鹿书院的学生都闹得不可开交,更别提朝内的风波,筹谋了那般久,如今又要他放手。冯公子,你跟随你父亲多年,也算半个政客,你某心自问,你若真到了这个关头,你可会为一个女人将一切心血抛诸脑后?义无反顾地要来救我了?”
冯金宝笑了笑,笑容还是与往常那般阳光,回道:“他藏得好,什么把柄都没有,我想救我父亲,定要铤而走险一把,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没有把握,可他不放过我父亲,”说着,他的笑容消失殆尽,“我也只能掳了你,试试他罢。”
“我便是借你一晚,或许不需要一晚,或许到那后半夜,你已回了温府,安心点罢。”
温菀冷笑:“说着好听,不过是一晚,在那般多的眼睛下将我劫持了去,摆明着毁了我的名声,如今一晚几晚又有什么区别,在外人眼里,我早已不是什么良配。”
她骨子里到底还是个现代人,自然不会寻死觅活,这什么外人眼里的清白名声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大不了等到了年岁便进宫做女史,帮着整理史册等也是可以的。只是冯金宝轻描淡写的那么一说,惹气了她,毕竟他可不是与她同一个时代的,在他眼里,女子的名节与清誉定是极为重要的,可他就算知道如此,还是这般做了,又如何叫她不气?
冯金宝听了她的话,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二人仅咫尺之距,他的眼里莫名有着几分光芒:“那也正合我意。今晚他若不来,我明早便把你送回温府,对外便说是我救的你,名正言顺进我们冯府,如何?”
说到这份上,温菀算是清楚了,他这是前后都算计好了呀,若赵珣真是不来,那她的清白尽毁,于温府、于她娘亲就是一大打击,且照她那父亲的思路,此时冯金宝娶了她那是最好了,她不肯,家里定又要闹得鸡飞狗跳,实在是麻烦至极。
越想越乱,又是不止的怒气。
温菀盯着冯金宝,若她的手不被捆着,早就打了他一巴掌,这样子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我先走了,”冯金宝站直了身子,“待会儿会有人给你送饭来。”然他的话音刚落,有一人便快步冲进来道:“公子,有人来了。”
此人的话刚说完,外头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嘈杂声。
马蹄四起,兵甲交接,脚步井然有序。
冯金宝面露异色,很快恢复常态,回头对温菀道:“今日你是猜错了,他赵珣可是来了。好了,你随我来。”
温菀还有些发愣,他竟真来了?
冯金宝没让手底下的人动手,自己将温菀的手臂钳制着,牵制在身边,带出了屋子,他道:“你乖些,我不会伤你,但若真到了关键时刻,你可不要自个儿往刀刃上撞。”
温菀没有理会他,她目前只能任他摆布。
被冯金宝带出了那间破屋,温菀才发现这原是个荒弃的庙宇,香火不再,连那些个佛像上的金漆都已掉得干净,已是许久人都没有人来此处了,一片荒芜与凄凉,而今日却是来了不知道多少人。
像是恢复了以前庙宇的繁盛,火光照得周边明亮一片。
温菀在冯金宝身后,在庙堂中央清楚地看向庙外,第一眼便瞧见了赵珣,他骑于马上,身披黑色斗篷,气势如山。
温菀从未见过他这般,太过凌厉,哪有平时的内敛,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陌生得很,可她偏偏忍不住,看见了他,立刻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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