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拿皇太子殿下没有办法,眼睁睁看他走出去,周宝璐却是跑不掉的,陈氏顿时就声泪俱下:“露儿你可不能这样糊涂啊?你是公主府的小姐,你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可不一样,这样的事情原是只有父母长辈操心的,可没有姑娘家自己过问的。二则,即便是皇太子,也不能对你怎么样。若有半点不妥你只管跟我说。便是豁出性命了,我也给你做主。”
这个时候,陈氏才觉得杨夫人昨日那句话说的无比正确,是杨夫人的女儿,所以自己才能说那样的话,如果是璐儿……如果是璐儿……
陈氏被自己吓到了,居然瑟瑟发抖,如果是璐儿,她要怎么说的出口?只能……只能什么也不说,索性上吊罢了……
周宝璐没想到她娘反应竟然这么大,简直就是一副大祸临头的口吻,只要自己一个应答不对,大约就要拿命来劝了。
周宝璐简直头疼,摸摸额头,心里骂了一声萧弘澄,这个混账,搞出这样烂摊子来就走掉了!他倒是逍遥!
这个时候,她心里对舅舅这么多年面对他娘的心理状况简直感同身受,这世上所有不能诉于言而实际被默认的东西他娘都一概无视,完全状况外,实在无从沟通。心照不宣这个词,对他娘来说简直就是不存在的,周宝路觉得,要跟他娘讲清楚这件事情实在太难了点,实在是无从开口。
公主默认?皇上默认?所有的人都在默认,这样不合规矩礼法的事情为什么都会默认?要把其中的关节解释给她娘亲实在不容易,规矩礼法不能动摇,所以周宝璐决定不费这个劲儿了,她便笑着把他娘拉着在炕上坐下,十分坦荡的笑道:“娘也听到了,皇太子说,是过来替大公主送一件东西罢了。我跟大公主这样好,娘也是知道的,就是太子爷,我们好歹也是表兄妹不是?他既来了,难道就把东西放下,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不成?只怕人家反倒说他不好了,虽说身份高贵,可到底也是和气的不是?太子爷不过说两句家常,问问好不好而已。既来了,问候一声这也是太子爷的懂礼处。这才叫周到嘛。”
周宝璐一边解释,一边在心里骂了萧弘澄足有百数十声,他倒是一走了之,自己给他描补不说,还说尽了好话,真是白白便宜他了!
周宝璐虽说舌灿莲花,说的入情入理,算是把陈氏略微安抚住了,陈氏依然是有点疑惑的:“宫里这么多人伺候,有什么东西定要劳太子爷亲自来送呢?”
周宝璐便笑道:“这话我怎么好问呢?娘想想,到底是太子爷,难道能叫我审这个?只是我才想着,太子爷向来是最知礼的,或许是想着要来给祖母请个安呢?”
见陈氏还有点将信将疑的样子,周宝璐便祭出规矩大法来:“论理,太子爷是君上,他自然不会说假话,既然说了来送东西,也就自然是送东西,咱们私下这样疑惑,只怕是大不敬吧?”
周宝璐神情一派坦荡正经,看不出丝毫心虚来,且又找准了她娘的罩门,顿时就叫陈氏把这简直五雷轰顶的事都大事化小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咱们的确不该妄自揣测太子爷。”周宝璐刚刚松一口气,陈氏又说:“既然没什么事也就罢了,只是今后不管是表兄表弟,或者世家好友,也没有这样请到你屋里坐的,有人来了,请他在前头正厅坐了,请不拘哪位长辈陪着,倒茶留饭,一块儿说话,自然也就无碍了,你虽还小,但也要记得,女孩子的名声,如性命一般重要,一定要十分留意才好,小心不过逾的,定要处处事事留心处处留意才好……”
顿时就长篇大论的教导起来,周宝璐苦着脸听着,心里把萧弘澄骂了无数声,他是皇太子至尊,她娘不敢把他怎么样,就抓着自己说来说去,显然四姨母的事情确实把她娘吓到了,一件周宝璐有这样的苗头,简直就像天都塌下来似的着紧。
周宝璐听的简直要崩溃,幸好芒语快步走过来,在门口说:“原来夫人在小姐这里呢,公主刚打发了一个姐姐过来,立等着要问夫人一句话呢,夫人快回去吧。”
哎哟谢天谢地!
婆母要吩咐事情,陈氏不敢怠慢,又嘱咐了两句,只得走了。
这里刚刚消停,萧弘澄又打发侍卫谢齐来送一包东西,还说:“太子爷叫我来瞧瞧小姐,这会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委屈,太子爷还说,下个月是大公主下降的日子,眼见得大公主在宫里也没几日了,请周小姐有空多去宫里陪陪公主才好。”
周宝璐十分想发火,只是不好在侍卫跟前发出了的,她随手在桌子上抓了一把松子儿递给谢齐吃,笑道:“又累你跑腿了,辛苦你。你回去跟太子爷说,我不想理他。”
谢齐暗笑,应了个是,便吃着松子儿回宫去了。
可是大公主那里还真不能不去,四月十八,差不多过完了圣上的万寿节,就是大公主的大婚喜事儿,今年年头就是三位皇子,包括太子爷納侧妃,年中又要嫁两位公主出去,一位皇子的大婚,加上惯例的三大节,明年还有一位皇子一位公主,加上太子明年就十九了,皇上再慎重也要赐婚才是,又要预备太子大婚的礼仪,那又比皇子公主的大婚繁复许多,礼部并内务府一干人等简直想一想就要晕过去。
有大逆不道的也就偷偷的想,这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皇子公主一茬一茬,整整齐齐,都一齐长大……
三位公主的封号都已经出来了,大公主是庄慧公主,二公主是庄敏公主,三公主是庄柔公主。
今儿周宝璐也就是去玉泉宫看庄慧公主。
二公主三公主虽然已经赐了封号,庆嫔娘娘也出来了,可皇上没有发话,两个妹妹依然由庄慧公主管着,这会儿,三个公主都在呢,桌子上堆了许多缎子,大公主一见周宝璐就笑道:“哎哟你来了,快快快,过来看这个,你挑两件喜欢的回去做衣服。”
这又不是做衣服的时节,宫里事事是有定规的,公主每个月五套常用衣裙,每季五套礼服,也没有自个儿挑料子的,都是做什么穿什么,另外贡品里头又有分例,再有就是外头孝敬,父皇赏赐,哥哥补贴,宫妃自然也有送的。
三公主听大公主这么一说,顿时道:“这是我母亲送来给咱们的,关她什么事!”
大公主顿时就恼了:“前儿才教导你,公主身份何等贵重,断不能学那等小家子气来,一点点东西,把得死紧,简直就是无知小户的做派。”
三公主嘟嘴,虽然不情愿,还是道:“是,是,我知道,大姐别恼,给她就是了。”
大公主还骂呢:“亏你还说嘴,前儿你得罪了人家,在宫里给人这样没脸,这会子见了人,没叫你赔不是是因着你是我妹子,小璐给你脸面不计较,你反倒计较起来?”
三公主连嘴都不敢嘟了,说:“我知道错了,我那时候也就是一时糊涂,如今已经悟过来了。”
说着还亲自捡了两匹料子出来:“我瞧周小姐平日里就爱红的花儿,这两件大约是喜欢的,周小姐你瞧瞧,要不喜欢,你再捡好的。”
周宝璐都震惊了!三公主有多跋扈她是知道的,居然还有这样服服帖帖的时候?
周宝璐服气了,果然这世上哪有管教不出来的人呢?无非是看你舍不舍得管教,肯不肯管教,怎么管教罢了,大公主不手软,三公主就只得自己软了。
周宝璐忙上前笑道:“怎么敢当,这是江南新出的料子吧,我听说江南那边织坊最多,只是有些十分精致的并不是随意就买到的,这料子是不是?瞧这手感,这纹路,这般精致,我竟见也没见过,显然只有庆嫔娘娘才有这样的脸面得这料子呢,咱们倒跟着沾光了。”
这料子的确精致,三公主捡给她的一匹银红海棠锦,一匹石榴红竹叶孔雀纹锦,周宝璐夸起人来模样儿特别真诚,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她向来是那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脾气,三公主真照着她的喜好捡了东西给她,她也就嘴甜的跟从来都是好姐妹似的,压根儿不提那日的事,倒捧的三公主心中不由的想:这个周小姐虽说傲气,倒还知道好歹,前儿咱们想给她那样没脸,她也不计较,倒是个善性儿的。
不过她傲气惯了,心中虽这样想,嘴里却定然说不出什么赔不是的话来,但语气软和,那种心理变化,灵透的周宝璐一听就明白。
三公主说:“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江南来的,与帝都风味不同罢了,确实是我母亲给我们姐妹送来的。周小姐喜欢,只管捡好的去,咱们姐妹也用不了这样多。”
大公主也在一边儿说:“我三妹不是个小气的人,就是不大会说话,常得罪人,小璐你最乖的,别跟她计较。”
周宝璐微笑,大公主就这点儿好,脾气是冲一点,又常常不肯买账,可的确是善性的,就算庆嫔对她那样,她也依然是把三公主当了妹妹的。
二公主一贯的温柔微笑,她生的娇弱,不大说话,看起来大公主要多疼她些。
大公主又随手挑了一匹湖绿暗纹织锦缎,叫三公主:“这匹你打发人给吴侧妃送去。”
“怎么她也有啊?她是哪名牌儿上的人,怎么还想着她?”三公主越发不乐意了。
“快去!不然揍你哦!”大公主恐吓道,三公主只得叫身边的宫女去,一脸的不喜欢,大公主说:“刚刚才说你不小气,你就这样儿,丢人!”
三公主不服气的说:“我哪里是舍不得一匹缎子,只是一个侧妃罢了,凭什么给她?”
大公主不理她了,扯一扯周宝璐:“小璐来,我们说话去,不理她。”
二公主便笑道:“大姐姐只管去,我来劝劝三妹妹是一样的。”
周宝璐进去的时候还听到三公主在嘟囔:“娘送了这些缎子来咱们挑,本来是个欢喜的事儿,倒是分出一肚子气来。”
周宝璐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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