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不明白,周宝璐却是一听就明白,先前那一场,萧弘澄自然是事无巨细都清楚了,便笑道:“我请你吃一回饭,你也吃不上,总有人打岔,这可怪不得我。”
萧弘澄说:“三妹是庆妃娘娘养的,在宫里跋扈惯了,除了福儿,没人敢惹她,倒叫你受了委屈。”
周宝璐的关注点瞬间歪了:“大公主叫福儿,二公主三公主你怎么叫?”
萧弘澄诧异的看她一眼:“二妹三妹啊。”
好像说得通!就这一个妹妹是同母的嘛,不过:“那皇上呢?他老人家怎么叫的?”
“还是叫福儿。”
咦,这个都是女儿吧?周宝璐顿时来了兴趣:“二公主呢?三公主呢?”
“二福,三福……还能怎么样?”
真是好奇怪,周宝璐嘀咕,萧弘澄无奈,自己这不是在深情款款的说你受了委屈吗?为什么毫无阻碍的就跳到了对妹妹的称呼上来了?
周宝璐抬头见萧弘澄瞪着她看,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刚刚萧弘澄在安慰她呢,她连忙说:“我有什么可委屈的,你都看到了,又不是我吃了亏。”
萧弘澄手指敲敲桌子:“你舅舅监听?”
“不会吧,皇上真会叫吏部侍郎去监听?这不是刑部的事吗?还是我记错了……”周宝璐的大眼睛颇有求教意味的看向萧弘澄:“跟我舅舅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监察司这才把案子呈了御览,皇上叫你回去不就是商议这件事吗?会这么快就开始审?不是应该先取证,再抓人,然后再审么?如果审不下来,或者审的时候发现案情特别重大,牵连多而广,才会三司会审的吧。只怕要到了人都处置完了,要挑新的补缺了,才轮到我舅舅忙呢,这会儿这事儿刚出来,关吏部什么事啊!”
周宝璐颇有一种‘你逗我呢吧,你还不知道?’的意思。
萧弘澄啼笑皆非:“是你跟三妹说的吧,这会子你就忘了?”
周宝璐登时笑起来:“哎哟你说这个,我说呢,这莫名其妙的,我还以为成真了!哎你怎么就不懂,我随口哄她的,我瞧着她不大懂事,小事都不懂,大事想来就越发不懂了,随口说两句吓吓她,你瞧她不就信了么?怕的这样儿,我就赌她就算觉得不大对劲,也不敢冒险,看谁硬挺呗!横竖也不过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碰过了就完了,回了帝都,她还到我家来叫我找补不成?不过我祖父的确在大理寺啊,只是好像就挂了个职,也不理事的。”
她倒比那些办老了事的还通透,萧弘澄笑道:“那你又笃定三公主定然会顾忌镇国公世子了?这亲戚之间有些龃龉也是常事,有的还跟乌眼鸡似的,比外人还不如呢,只怕还巴不得人倒霉。难道,你跟他们也熟?”
周宝璐讶异:“咦,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了?”萧弘澄觉得自己记性还好,肯定没跟她说过镇国公世子和庆妃的交情来往。
周宝璐解释说:“你先前承认这件事是你在暗地里推动的,对吧?既然你挑了镇国公世子来做出头鸟,总不会选一个庆妃巴不得他倒霉的人吧?总得是个有些用的,动了他能叫庆妃痛上一阵子的人,不管你是要警告也好,出手也好,反正这个人肯定在庆妃一系中是个重要的,有用的人,这样的话,女眷的来往肯定是密切的,三公主不懂事,但来往密切,母亲倚重这个她是看得到的,所以,这样的人,肯定比她出口气或者是保一个宫女要紧的多,我又没有逼着她给我跪下磕头,无非叫她出不了那口气,打了一个宫女罢了,这个多好选!”
萧弘澄这才真正的震惊了,他原以为周宝璐不过是歪打正着,想着横竖身后有人撑腰,是以这一口气咽不下去,非要赌一赌,随口编一编居然把三公主哄信了,纯属碰巧罢了。
哪里想到她竟然能仅仅看到事情的冰山一角,就能推导出前因后果来,如此精妙,分毫不差!
仅仅源于自己的一个举动,她就能这样迅速的推演出时局,推算出人物关系,甚至根据三公主的一些言行,就能推断出她的反应。
她甚至仅仅这才是见三公主第二面!
萧弘澄简直震惊的有点说不出话来,脑中只想着:哎,幸好早就打算要娶她做媳妇儿!这样的媳妇儿,要是嫁给别人,真是非要抢过来才行!
当然,周宝璐诓三公主的胡言乱语同样也传到了勤政殿,千年冰山表情的帝王竟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随手把密折递给沈容中:“这丫头真是有趣的很。”
沈容中接过来翻看了一下:“三公主此举大为不妥,若不是周小姐有急智,在锦山真叫三公主行了宫刑,必将引起物议!宗室哗然!公主虽尊贵,也没有任意刑讯勋贵世族小姐的,何况,姑娘家的脸面尤其要紧。”
皇上点头,说的话却完全不是一件事,两人各说各的,却又奇异的仿佛是在接着对方说下去似的:“我原担心她年纪小点儿,镇不住场面,出了事就拖累了澄儿,只念着澄儿难得对人这样上心,才想着多看看,如今瞧着,就是比我的儿子,只怕也是不差的。”
沈容中道:“大殿下眼光精准。”
“精准个屁,他那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忒好档都档不住!倒只望他这运气能带给江山社稷,我今后在底下能闭上眼就行了!”
这种话沈容中就不会接了,皇帝想了想:“传口谕,训斥庆妃教女无方!”
“是!”
这消息第二日就传到了锦山萧弘澄的手中,在这个时候贬斥庆妃,父皇显然是决定要彻查此事,大动干戈了,果然,才刚用了午饭,萧弘澄就接到了第二个消息,皇上下旨,命三皇子萧弘清、御史中丞石如玉率若干人前往福建案发地查证。
这消息之后,直到晚饭前,才有宫中车队前来,庆妃命人来锦山,接三公主回宫。
三公主脸色极为难看,知道因为自己昨日的事,竟害得母亲被父皇贬斥,心中越发的恨周宝璐入骨。
而周宝璐当然丝毫不把三公主放在心上,听到三公主被接回宫的消息,想也想得到她心里头是如何咒骂的,脸色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所以她压根不去看,只顾着去马厩看她的小月。
丫鬟们连夜给她赶制了骑装,她还等着萧弘澄来教她骑马呢。
萧弘澄也好像真是给自己放了大假一样,悠闲的简直不像是已经领了政事的皇子,又不理事又不读书,天天来报道,教周宝璐骑马射箭,甚至还有拳脚功夫。
当然,结果当然是惨不忍睹,不过周宝璐天天都很欢喜,小脸红扑扑的,水蜜桃一般的动人。
大公主领了她哥的令,每天兢兢业业领着小姐妹们一起玩儿,免得打扰了他哥和嫂子谈恋爱,回头就跟她哥哭诉:“你也不能天天都霸着小璐啊,也赏我一点空儿,我们去野餐,小璐不去真不好,哥你也想想,就算姐妹们都是聪明人,个个都精通装聋作哑这一招,可十天半个月不叫小璐跟我们玩一回,也太不像样子了吧?别的不说,您得替她的名声想一想,就算你是认定了,可父皇还没下赐婚的旨意,这会子没名没份的,人家说起来也不好听不是?”
萧弘澄架着脚,姿态闲适:“她不是每天都去你屋里聊天说话呢吗?”
“就晚上!就晚上好不好?整个白天跑哪去了?哥你别自己聪明就当别人都是傻子,谁看不出来呢?明儿叫小璐跟我们一块儿出去!”大公主觉得自己真是呕心沥血!
萧弘澄冷笑一声:“你这会子还有脸在我跟前哭,你以为这些日子我就是瞎子聋子了不成?你跟王钦蓝那点儿事我就不知道?我不过是念着你反正嫁不了他,难得这回出来松泛,叫你了了心愿,过些日子回了帝都,你就给我老实点挑个驸马嫁了,你在外头欢喜了,回头还上我这来哭?”
王钦蓝便是南安侯世子,帝都著名的美男子,落地就是三品侍卫。这一回,大公主假公济私,把他也带到了锦山,萧弘澄虽然知道,也就当没看见。
他谈恋爱这样甜蜜,也不由自主的心软了一下,也想妹妹虽然镜花水月,到底也能快活几日。
大公主缩缩脖子,怪道她还奇怪怎么这样容易就能溜出去,居然没人拦着,原来是她哥网开一面了,她忙笑道:“哎,哥你这么认真做啥,不就是驸马吗,多大点儿事,回去就挑!包让哥你满意,横竖只要有公主在,就能有驸马,一个不行换一个……只要腰高腿长就行……如今我也想开了,早点嫁人没什么不好,开了公主府,我就是老大,什么不是我说了算?还不用在宫里瞧人的鼻子眼睛,就是父皇和哥也不用总替我操心,有什么事了,我关起门来就收拾好了……”
萧弘澄越听越不是滋味,他妹子千年如一日的不着调,这装着通情达理的豁达模样,偏他怎么品都觉得不大对味儿。
萧弘澄挥挥手,赶苍蝇似的往外赶她:“去去去,玩你的去,我只跟你说一句,眉来眼去拉拉手就够了,再有点什么,我就阉了那小子,索性叫他进宫服侍你就行了!你给我记住了,没有我查不出来的,你有种只管试试!”
大公主知道她哥说一不二,倒还真没敢有那心思,连忙笑道:“哎哥你当我什么人了,我就是嘴头子上痛快一下,规矩还是知道的,再说了,您这么疼我,怎么着我也要给你挣脸子啊是不是!你只管放心就是了……那小璐那事儿?”
萧弘澄简直头疼:“你别急,我初五就回帝都了,你们再多呆几日,十五我打发人来接你们。”
今天都初二了,那过两日他就要走了,大公主知道帝都有事儿,这些日子还是萧弘澄硬拗来的,便宽慰她哥:“您放心回去,这边我罩得住!”
简直越发叫她哥头疼了。
周宝璐听说他要走,心里顿时就空落落的没底了,这种感觉十分陌生,以致她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反应不过来,在锦山的日子,虽然一个月不到,可几乎天天朝夕相对,感觉的确不同了!
那一种舍不得的心态,实在很陌生,陌生的叫她惊惶,周宝璐可怜兮兮的看向萧弘澄,大眼睛几乎就要泫然欲泣了。
可是她知道帝都有大事,萧弘澄能留在锦山这样久已经不大好了,断然不能阻止他走,可是这种心情似乎不是想得通就能排得掉的。
萧弘澄连忙安慰她:“就是回了帝都,我也常来看你,你放心,也带你出门玩儿。”
好吧,虽然看着很心疼,可是的确很有成就感。
萧弘澄心里想,他媳妇舍不得他呢!
当然他也挺舍不得的,可是诚王叔已经开始动作,他真不能再躲在锦山谈恋爱了,二弟不肯收手,他这个做哥哥的,让了他二十天,已经仁至义尽了。
萧弘澄走了之后,周宝璐没精打采了两天,就又兴奋起来,到底是小姑娘,锦山又是个如此美的地方,萧弘澄虽然走了,可相好的姐妹们都在,一起爬山看花玩水,也是快活的。何况,看到那些花那些树,处处留有他们的脚印,周宝璐心中也是甜蜜的。
直到十五,圣上派了公主仪仗来接了,众人才一起回了帝都,锦山花团锦簇的热闹了一番,此时花去楼空,又恢复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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