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子门口,苏清看着茯苓轻手轻脚的背身关上房门,然后扭身脚步轻快的朝隔壁院子走去。
苏清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走错的话,这茯苓刚刚出的,就是细辛和自己的房间了。
她们的院子虽然只隔着一扇门和一堵墙,但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串门这种事情在她有限的记忆之中可是基本没有过的,那么她到底来自己的房间做什么?
猛然睁大眼睛,苏清突然想到还留在房间里面的细辛,立马便小跑着过去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细辛还在沉睡,看上去完全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脸上依旧苍白如雪,看上去瘦弱纤细的紧。
苏清放下手中的益脾饼,慢慢走到细辛的身边。
细辛的呼吸平稳,身形姿态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动。
慢慢的将目光移到细辛盖着帕子的伤口上,苏清陡然一惊。她记得清楚,那帕子上仅有的三条波浪痕迹是靠近细辛脖颈处的,现在却到了细辛的后腰处。
这个帕子被人动过了!
伸出手,苏清小心翼翼的掀开细辛背上的帕子,将她的伤口仔细观看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皱了皱眉,苏清将自己的鼻尖凑了过去,却是猛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苦味,那味道真的很淡,要不是苏清的鼻子灵敏,一定会错过。
发现异常之后,苏清变得更加谨慎,她从一旁拿过竹签子,从细辛背上刮下一点药膏,然后细细观察起来。
苏清记得她给细辛涂得是乳白色的膏体,现在这竹签上面的药膏好像带上了一点其它的颜色,有点像是淡绿色。
苏清毕竟不是专业的,不能分辨出这些是什么东西,但是她清楚的明显,这东西一定不是好东西。
豁然站起身,苏清端过一盆水,拿过一块棉质帕子,小心翼翼的帮细辛擦拭起背上的药膏。
这不擦不知道,一擦之后,苏清发现,那白色药膏上沾染的黄绿色很多,而且从细辛下垂的发丝之间,苏清看到星星点点的一些黄绿色粉末。
将药膏彻底弄干净之后,苏清用手帕包着那黄绿色粉末塞进暗袋,又帮细辛穿好衣服,一使力便将人半架了起来。
细辛和苏清差不多高的个头,身材也差不多,苏清的力气不是很大,带着完全昏迷的细辛,有种举步维艰的味道。
一咬牙,苏清半蹲下身子,将细辛背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后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外面挪。
天色已然暗沉下来,狭长蜿蜒的长廊之上,盏盏瑰丽的琉璃灯挥洒出浅淡流光,苏清那半坨的身影被细细拉长。
现在的苏清有些迷惘,她不知道找谁帮忙的好,因为她发现,在这偌大的披香宫里,佛口蛇心,面善心恶之人比比皆是。而那些无权无势的小太监,小宫女,对于这种惹祸上身的事情也是避如蛇蝎。
也许是苏清驮着细辛的姿势不太好,也或许是一路细风闷热,苏清的耳旁是细辛微弱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哽咽哭腔,“……苏清,苏清……我好痒……好痛……”
苏清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那黄绿色粉末,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按照平时细辛的隐忍程度,能让她说出痒痛这样的字眼,这粉末必定有鬼,而且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事的,我带你去找医女,找医女就好了……”咬着牙把细辛滑落的身子往上提了提,苏清沉重的脚步用力迈开,白细的额上满是滚落的汗水。
“苏清……不能去……不能去找医女的……”细辛的手紧紧的抠进自己的手臂,咬牙忍耐着后背夹杂的蚀骨之痒痛。
“一定要去找。”苏清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面便泛起一股艰涩的血味,眼中也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红色血丝。
只走了一段小小的路,苏清却觉得自己都要虚脱了,她真的不知道原来这具身体的体力差到这个地步,现在的她好像只差一步就能晕倒了。
苏清咬牙,转身带着细辛走向一旁的捷径。
四周乌黑一片,只有淡淡的月光偶尔透过树叶之下的藤蔓花草缝隙照射下来,其余之间满满的都是遮蔽天日的假山和咯脚的碎石。
“砰……”的一声,苏清脚下一个不稳,便带着细辛直接摔倒在了碎石地上,那大大小小的尖锐石子硬生生的咯在肌肤上,疼痛异常。
“啊……”
“唔……”
“细辛,你没事吧?”透过月光隐隐的看到细辛的轮廓,苏清使劲眨了眨眼睛,却发现还是看不清楚,甚至因为月光被乌云遮蔽之后,她连细辛那唯一的一点轮廓都看不到了。
其实刚才一进入这黑漆漆的小道时,苏清就感觉眼睛有些不适,在没有月光的地方完全看不见,但是因为心里对细辛伤口的焦急,便没有多想,现在想来,难道这就是现代所说的夜盲症?
苏清这才紧张起来,她摸黑抓住细辛的手臂,声音有些急切道:“细辛,你没事吧?”
“我没事。”黑暗中,细辛的声音传来,有些颤抖,但好在没有其它异常。
苏清紧紧的握住了细辛的手臂,正准备将人拉起来却被细辛一把甩开了手。
“苏清,别去了,没用了,她们不会帮我们医治的。”
“细辛,你说什么话,快点过来,你在哪里啊?”苏清伸出双手,焦急的想去拉细辛,却发现她怎么也找不到细辛的人。
“细辛?细辛你在哪里啊?”苏清挥舞着手,突然的触摸到一个温软的物体,当即便一把抱住,声音急切道:“细辛,快和我去看医女……”说完,便抓住她的手往脖颈处搭,却发现细辛的手好像一下大了数倍,虽然触感一样的细腻,但是却带上了几分瘦削的力道。
“细辛?”抓着那人的手,苏清的声音有些不确定,但是却还是不敢放开那只手,生怕是自己着急认错了人,其实面前的人还是细辛。
泓禄微皱着眉头,低头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她身上的宫装上都是一片又一片的尘土,脸上也蹭到了不少灰,发髻歪在一旁,裙角处隐隐显出一个撕扯的缺口,握着他的手在炎热的夜晚,奇怪的冰凉如水,即使上面沾着粘腻的汗水。
那双看过去永远就像是漾着清泉的水眸此刻黝黑无神,明明是在看着他,黑圆的瞳孔之中却没有他。
“……苏清……”细辛扒着身旁的一棵歪脖子树,用力的支撑起身体,但是后背的瘙痒难耐和锥心之痛,让她冷汗淋淋,眼前模糊一片,再也说不出其它的话来。
“细辛?”耳尖的听到细辛的声音,苏清猛地放开她原本抓着泓禄的手,转身朝着声源处挪去。
感受到被猛然放开的手,泓禄下意识的握了握,却只余留下那一抹似有若无的冰凉带着淡淡余香。
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泓禄一伸手,便把那个在黑暗之中乱撞的人虚搂在了怀里,声音黯哑:“你的眼睛怎么了?”
“看不见。”未听出来人的声音,苏清下意识的便回了一句。
“啊……”但是话音刚落,苏清的身子一轻,黑暗之中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肩膀处和膝盖处被人紧紧搂住。
怀里的人轻盈的很,泓禄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使了劲,但是结果也不过是苏清轻软的身子在半空中颠簸了一下又回到他手中。
“你做什么?放我下去。”苏清使力的挣扎开来,却发现做的不过无用功罢了。
“……苏清……”细辛泪眼模糊之间听到苏清的声音,苍白的嘴唇缓缓蠕动着说出这两个字,却因为全身无力而动弹不得。
泓禄的眼神淡淡瞥向一旁瘫软的细辛,跟在身后的李顺便弓腰上前,纤长瘦削的身子竟然也是轻轻松松的就把细辛抱了起来。
看到李顺的动作,泓禄大踏步的往前面长廊走去,脚步浮动之间,手腕处那串佛珠子和那串老缠丝玛瑙手链交相拍打出细碎的声音。
被抱着走向长廊,那琉璃灯光也渐渐渗透进苏清的眼睛,她使劲眨了眨眼,终于是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惊慌的用力掰开泓禄的手,苏清脚步不稳的下地,身子摇晃着弯腰行礼,看上去有些慌乱,但是却依旧掩盖不住她的袅袅姿态,即使现在的她宫装凌乱,发髻歪斜。
“公公。”苏清的声音有些黯哑,大概是刚才着急细辛,喊得用力了些。
“看的见了?”泓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双手背于身后,把玩着那两串珠子。
“是。”顿了顿,苏清继续道:“奴婢得的……其实只是雀目。”屈膝弯腰的苏清低垂额首,思索了一番之后慢慢道。
夜盲症这种毛病,在古代的时候被称为“雀目”,之所以有这样的称呼,是因为得了这种病的人一到晚上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让人想起那些从来不过夜生活的鸟雀。
“雀目?”
“是。”
泓禄的目光定定的锁在苏清身上片刻,突然道:“昨日你好似说过,会备好膳食。”
苏清听到泓禄的话一愣,才想起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情,但是她却因为细辛的事情而早就忘光了。
苏清着急抬头,却猛然发现细辛竟然不知去向。
看到苏清脸上惶惑的表情,泓禄淡淡开口道:“那宫女我让人带去诊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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