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陪着父母说了好一会子话,眼看着时候不早了,这才要回去自己住的秀苑。
出去的时候,萧越要送顾嘉回去秀苑。
顾嘉也想和哥哥说会话的,自然应下。
兄妹二人走出客房,萧越却直接问道:“芽芽,你和我说实话,你在这侯府里过得可好?真得没受什么气?”
顾嘉笑了笑:“我有宅子有田产也有庄子的,能受什么气,谁能给我受气?”
萧越却是不信的:“如今看着你这性子倒是和之前大不同了,况且我看那顾大姑娘……总觉得这位侯夫人怕是处置不够得当。”
他这妹妹是乡下长大的,能有什么见识?如今他们一家子来到这侯府尚且觉得眼花缭乱手脚局促,更不要说妹妹当时是一个人走进这侯府之中。
若说那侯爷和夫人对妹妹十分疼爱处处体贴也就罢了,可是依他看,怕是未必的。
顾大姑娘和妹妹看似平起平坐当姐妹一般处着,可那顾大姑娘到底是在侯夫人身边多年,也是人家一手教养出来的,两个姑娘一处住,日常之中若是有个间隙,那吃亏得必然是自己妹妹。
顾嘉听了哥哥这一番话,想起上辈子,不免有些心酸。
仰起脸,她望向萧越:“哥哥,既然进了这侯府,那我就得好好活下去不是吗?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我慢慢学着为自己打算,总不会吃亏的。况且这里日子就是好,吃的银耳燕窝,穿得绫罗绸缎,比乡下要好。”
萧越看她半晌,颔首:“是,这里享福,比在家好。”
顾嘉突然觉得两个人都有些言不由衷。
在府里享受荣华富贵就一定比乡下受穷好吗?她不知道,但是她觉得自己出府后逍遥自在地享受荣华富贵一定比在侯府里享受荣华富贵好。
顾嘉笑了下,轻声道:“哥哥,我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咱们去野地里捡野菜的事了。”
那个时候,她才几岁大,跟在萧越屁股后头满田陇里跑。
在她的记忆里,那时候天很蓝,草很绿,空气中漂浮着花香,周围的一切都很美好。
萧越也想起来了。
他苦笑了声:“我还记得,我带着你跑到河渠上,当时河上结着冰,你一脚掉下去了,幸好甩给你一根树枝,把你拽上来了。”
顾嘉自然是记得这事儿的。
那个时候天很冷,河里都结了冰,只是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她跑到冰面上去抠一只冻在里面的小鱼,谁知道一脚踏到了薄冰,她的脚陷下去了。
萧越扑过去,趴在冰面上爬到她身边,硬生生把她拽上来了。
后来回家,她一身湿冷,棉裤都湿透了。
萧母气得不行,把萧越痛揍了一顿。
这都是上辈子的事,隔了很远很远的光阴,顾嘉以为很模糊了,如今见了萧越,想起来,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兄妹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走着间,很快就要到秀苑了,顾嘉突然想起,便问起萧越:“哥哥,我想着你和父母来了燕京城,总要有个营生,你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萧越沉吟道:“你说的我也想过,平儿若想读书上进,在燕京城总是比在乡下机会多,若是一家子能在燕京城立足那自然是好,只是一时半刻我对这里也不熟,想不起来什么好营生。”
萧越之前倒是在一家酒楼当过几年伙计,可他如今还是乡下口音,怕是一时半刻很难找到活干。
顾嘉当下说出自己的打算:“哥哥,我如今有一些银子,打算多置办些田产庄子,或者开个铺子,这些总是要人经营。外人的话我一时半刻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我一个姑娘家出去处理这些总是不妥当,我就想着哥哥干脆就帮我打理这些田产店铺,如何?”
萧越听着,疑惑地问顾嘉:“芽芽,你哪里来那么多田产,这都是侯爷送给你的吗?”
顾嘉含糊其辞:“也不全都是,是侯爷给了我一些本钱,我后来把这些交给别人去做了点买卖,也是运气好,竟然赶上了绫布短缺,这才挣了些银子。可我也不是做买卖的料,更不会天天有这好运气,便想着置办田地店铺了。”
萧越默了半晌,颔首:“这个倒是可以,回头我帮着你一起盘算下,看看有哪些需要打理,再商量下如何打理。”
其实萧越知道,这必然是顾嘉想给自己找个差事做才这么说的,她到底有多少田产又需要自己做多少都不一定的。
如果事情不多,那自己就帮着这妹妹打理,另外再寻个差事养活一家。
然而顾嘉其实另外有一番盘算,她觉得自己挣钱的买卖也不是那绫布一桩,总是靠着顾子卓,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唯有用自己这在乡下的哥哥,那是打小的感情,才真正能信任呢。
兄妹两个说着话已经踏入了秀苑,萧越一看,便停下了脚步。
他不太懂这侯府里的规矩,不过想着这里面两个姑娘住的,他却不好进去,送到了秀苑门口处就打算往回走。
谁知道这时,恰见那顾姗走出来。
顾姗笑盈盈地过来,抬眼皮看了眼顾嘉,之后又看了看萧越。
“萧家哥哥,阿嘉。”她疏远地打了个招呼。
萧越听着这顾姗喊自己萧家哥哥,心里明白她必然是丝毫没有认自己这哥哥的意思,当下他也没有丝毫套近乎的想法,便干脆拱手,拜了拜:“顾大姑娘,刚才送芽芽回来,不曾想叨扰了姑娘,请见谅,我这就回去。”
顾姗听着这人言语虽然也算得体,但是却透出明显的乡下口音,想着这就是自己的亲哥哥,不免一阵恶寒。
她的哥哥就该是顾子卓顾子青这等翩翩少年郎,燕京城里风流少年才是,怎么可能是这乡下人!
当下轻笑了道:“萧家哥哥客气了。”
虽是笑着,不过言语间自有一股轻蔑的意味。
顾嘉见她这个样子,顿时有些不喜了,便故意道:“看到姐姐,我倒是想起昨日里读的书来。”
顾姗疑惑:“什么书?”
她怎么和书扯上关系了?
顾嘉笑道:“里面讲了一个铁血的判官,姓包的,说这个人如何如何刚正阿直,如何铁面无私。”
这下子不但顾姗,就是萧越也不明白了:“这和顾大姑娘有何关系?”
顾嘉越发笑了:“公堂一上,六亲不认嘛!”
顾姗先是一愣,之后脸上顿时绯红。
她这才明白,敢情顾嘉这是拐着玩儿地骂自己,说自己六亲不认?
顾姗满脸尴尬,旁边的萧越也是无奈了,笑叹道:“芽芽,不要乱开玩笑。”
顾嘉才不在乎顾姗尴不尴尬呢,一摊手道:“没开玩笑,说故事嘛,这世上唯有六亲不认方能成事,我觉得姐姐很有包公遗风呢。”
包公……包你个头!
包公是个黑脸膛,还六亲不认,顾姗简直是气死了。
……
到了第二日,博野侯因朝中有事外出,临走前吩咐彭氏要好生招待萧氏一家,彭氏如今和博野侯不过是面上应付,听得这个,淡淡地应着说是。
待到博野侯出去了,彭氏自去出门会友,自然懒得搭理萧家人。
不过是昔日庄子上的粗使仆妇罢了,以前连见她一面都难的,如今竟然要她好生招待,怎么可能。
顾嘉见彭氏就这么扬长而去,也真是好笑,不过好在她在府中也有些根基,从厨房到内外管事,多少给她面子的,当下特意关照了厨房要准备好饭食,又叮嘱了嬷嬷约束好客房的丫鬟们,所以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白日里顾嘉依旧过去陪着萧父萧母,又带着他们在府中转了一圈,给他们讲了燕京城里各处好玩的,说好了过几日让萧越带着他们到处转转,两位老人都高兴得很。
谁知道晌午过后,顾嘉正在自己房中小歇,红穗儿进来,却是道:“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顾嘉纳闷:“什么事?”
看红穗儿这样子,倒像是天都塌下来了。
红穗儿叹气:“别提了,咱客房那里的厅堂上不是摆着一个青花五彩花卉罐吗,那个东西不便宜,本来摆在那里图个门面的!”
顾嘉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呢?”
红穗儿:“今日突然不见了,孙管事正在那里帮着查,一个个地审问丫鬟呢!”
顾嘉深吸了口气。
她回忆起了上辈子的事。
当时萧父萧母来博野侯府,头一天虽然小有些尴尬,但是勉强还算能住,谁知道到了第三天,也不知道怎么,父母就说要离开。
她问过,却没问出什么,别人都不让她管了。
她费了半天劲打听着,才知道隐约和个什么花卉罐有关系。
敢情这是活生生把人当成了贼,给冤屈出去了?
顾嘉不知道那花卉罐现在何处,当下细想一番,却是拧眉问道:“如今在客房那边院子里的都有哪位?”
红穗儿一一回了,最后道:“那鲁嬷嬷也在。”
顾嘉沉吟一番:“好,我这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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