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里回去博野侯府,彭氏对顾嘉越发殷勤,围着顾嘉问东问西的,还问太后都说了什么云云。
顾嘉看着彭氏那殷勤样儿,想着若是她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怕是要活生生掐死自己吧?
当下故意含糊地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吃吃茶说说话,还见到了南平王世子。”
顾嘉这一说,彭氏大喜,顾姗嫉妒,两个人都盯着顾嘉。
顾嘉摊手:“那个南平王世子根本不搭理我呢,怕是没把我看在眼里。”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来,彭氏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安慰顾嘉:“那倒是未必,既然见到了,就是有盼头的,再说太后娘娘不是喜欢你吗,这婚姻大事,总归是要听长辈的,便是他贵为南平王世子,怕也是不能自己做主的。”
顾嘉:“但是我看那位南平王世子倔强得很,怕是不行了的。”
彭氏见此,失落至极:“便是南平王世子待你冷淡,你也应该尽量讨他喜欢才是,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顾嘉反问:“我也是侯府千金,人家既然看不上我,我为什么要上杆子去巴结人家?”
这句话问得彭氏无言以对,心里憋屈又恼火:“做父母的在这里千辛万苦谋算着给你寻一门好亲,你倒是好,太后娘娘看中了你,这是多大的机会,你却丝毫不知珍惜。若是换了阿姗,定然不会像你这样!”
顾嘉觉得好笑,挑眉:“也行,那你让姐姐过去和南平王世子说话吧,我可伺候不起那位祖宗!”
顾姗一脸羞红,咬牙道:“娘,你看阿嘉说的什么话,这是打趣我呢?”
顾嘉:“是啊,就是打趣打趣你。”
顾姗顿时想哭了:“你?!你自己遭了南平王世子的厌,反倒拿我出气?”
顾嘉:“姐姐也忒开不起玩笑,算了,不和你说了。”
说着间,她也懒得再搭理彭氏和顾姗,转身回房,回房前,却是想起一件事:“对了,那个镯子我得且戴一些日子,总得哪天戴厌了再还给姐姐你。”
顾姗心里正憋屈,听她竟然这么说,真是恨不得追上去挠花她的脸。
若她得太后娘娘青睐,何至于像顾嘉这般不争气!
可见这世间事就是可恨,怎么机会总降落到那些不知珍惜的人头上。
……
顾嘉进宫的这件事,博野侯自然是很快知道了,他知道了后便十分不悦,当即过去寻了彭氏,厉声质问道:“我堂堂博野侯府,虽说靠得祖上荫庇得了这爵位,可也是侯爵之家,犯得着送女儿进宫去巴结什么南平王世子吗?你把我博野侯府的千金小姐当成了什么?”
彭氏原本因为顾嘉的事就一肚子憋屈,如今听到博野侯这么说,也是一呆,气得这话都不知道怎么讲了:“你竟然还责怪我?是太后娘娘看中了阿嘉,让阿嘉进宫,难道我还能抗旨不遵吗?你博野侯是多大的权势,竟然连太后娘娘的话都不听了吗?太后娘娘既然让阿嘉进宫,我好生打扮下阿嘉怎么了?难道要阿嘉灰头土脸地去见太后去见南平王世子吗?”
博野侯怒了:“太后娘娘便是宣召阿嘉进宫,你若真是无意去攀附这门亲事,大不了让阿嘉不进宫,或者你陪着阿嘉进宫,哪有让一个姑娘家自己进宫的?我博野侯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彭氏被博野侯这么一呛,又气又怒,加上这些日子因为顾嘉还有那探月受的窝囊气,真是委屈从心中来,她只觉得心灰意冷,觉得自己空空忙碌了这么些年一心为了侯府,如今竟然落得这步田地。
当下泪流满面,悲愤地指着博野侯道:“你只知道指责我的不是,难道这些都是我的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就是有了那鲜嫩人儿,看不上我了,觉得我人老珠黄了,便故意指责我的不是,好让你明目张胆地多纳几房是吧?你去纳啊去纳啊,你也不必在这里说我,从此我也不管你的!”
博野侯听着她这一番胡搅蛮缠的话,只觉得可笑至极。
原本两个人在说阿嘉进宫的事,就事论事就是,可是彭氏非要纠缠其他,甚至把探月还有纳妾的事扯起来说理,又说什么人老珠黄的事!
一时真是有气无力,想着自己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妇人,镇日里不讲道理,只知道怪怨别人,自作主张非要给自己塞了个妾室平白耽误了探月那姑娘一辈子。
当下盯着彭氏,气喘吁吁,两眼发红,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一甩袖,愤而离去。
博野侯想起家中光景,顾子青尤自卧床养伤,阿嘉自小养在乡下如今便是回来,那性子也是个野的,彭氏和顾姗又是这般模样,一时悲从中来,竟是命人取了酒来痛饮一番。
须知这酒不伤人人自伤,酒不醉人人自醉,伤心落魄时黯然饮酒排遣烦闷,便容易醉了去,更何况博野侯素来以为酒量尚可,并不加节制,连饮数盏,便觉得晕晕沉沉。
恍惚中回去房中,恰见探月过来,殷勤伺候,又扶着他上榻,又帮他脱去鞋袜外袍。
他颓然地躺在榻上,微闭着眼眸,只任凭探月伺候。
恍惚中只觉一双手解开了自己的前襟,猛地睁开眼时,只见探月半跪在榻上服侍自己。
姑娘秀美温顺,墨黑的发从纤弱的肩膀上垂下,逶迤在有致的前面,曲线玲珑。
“侯爷,让探月伺候你,可以吗?”
她轻轻咬住颤抖的唇,坚定的声音中隐隐有一丝怯意。
博野侯沉默地躺着,没说话。
探月垂下眼睛,低声哀求道:“探月一辈子外人只说探月是侯爷的侍妾,但谁人知道,探月其实有名无实……我这么活着,又有什么盼头?”
博野侯还是没说话。
探月羞愧得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了。
她知道她可能被拒绝了。
她不够好吗,连侍妾都不够格吗?
博野侯轻叹了口气:“待过去这些日子,我会送你丰厚嫁资,让你改名换姓,打发你远嫁了吧。”
他素来对女色并不上心,便是年轻时谈婚论嫁,也不过是听从父母之命罢了。
这些年和彭氏过得好也罢,赖也罢,他以为大家不外乎如此,谁家没个不顺心的时候。
如今彭氏自己给自己添乱,把这么个姑娘放在他房里,偏生又拿这个说事,以至于如今看着这娇媚姑娘,他只觉得越发头疼欲裂。
女人终究是麻烦,全都是麻烦。
探月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肩膀耷拉下来,噗通跪下:“探月谢侯爷。”
博野侯颔首:“如今家中诸事混乱,我一时也无心理会你,你先在书房帮着掌管文墨就是。”
探月至此,彻底明白了博野侯的心思:“侯爷放心,探月知道自己的本分。”
……
齐二这些日子一直在孟国公府湖心岛的藏书楼中苦读,他是不出岛的,食住走在藏书楼中,便是每日三餐都是家中长随坐船从厨房取来。
偶尔也会休息下,坐在藏书楼门前,盯着藏书楼前的那叠石看。
这一日,正捧了一卷书斜靠在藏书楼前的老树枝杈上读,便听到底下人来报,却是当朝三皇子来访。
贵客登门,他便纵身一跃,从老树上下来,弯腰穿上布鞋。
这边刚穿上鞋子,就见三皇子已经过来了。
“三殿下。”齐二上前拜见了。
“最近怎么了,听阿胭说你竟是闭门不出,上次皇祖母寿宴,她老人家还记挂着你,问我你怎么也不去。”三皇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齐二对此并不想解释什么,只是推说读书忙碌闭门不出。
三皇子见此,也是无奈:“怎么仿若变了性子!”
齐二之前虽然也是才学出众,去年还在解试中一举得了头名,不过并不爱每日沉闷在读书之中。他曾是三皇子伴读,自小跟着学功夫,学骑射,也爱和三皇子一起说兵法谈天下事,要不然两个人也不至于成为至交好友。
只是不曾想,这突然间竟然一心只读圣贤书了,也是怪哉。
齐二剑眉微挑:“殿下,我一直都是勤学苦读的,难道你不知道?”
三皇子看他那样,诧异,之后笑开了:“是,是我误会你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逸腾是如此勤学之人,佩服佩服!”
齐二和三皇子也是从小熟识的,当下也不在讲究那么多,两个人来到了旁边凉亭坐下,说起话来。
三皇子自然免不了给齐二说些燕京城中趣事,逗逗齐二,奈何齐二一脸严肃,根本对这些所谓的趣事置若罔闻。
最后不知道怎么说起了那南平王世子,三皇子微微眯起眸子,突然道:“皇祖母的意思,好像是要把一位侯府姑娘指婚给他,倒是怪哉。”
原本以为他会和北狄王的若雅公主联姻的,那才是南平王一直打好的如意算盘才是。
齐二还是没太听到心里去,只是淡淡地回道:“哪家千金啊。”
三皇子拧眉,却是道:“博野侯府的二姑娘,看着倒是不错的。”
齐二猛地抬首,盯着三皇子:“什么?”
三皇子纳闷了:“就是博野侯府的姑娘啊,听说是排行第二的,长得模样不错,和阿胭要好得很,两个人一起牵着手,想必是闺中好友。”
齐二陡然站了起来。
三皇子终于发现齐二这种反应实在是不太对劲了:“怎么了,你认识这位姑娘?”
齐二默了片刻,闷头来了一句:“我去见她,问问她的意思。”
说完大踏步下山去了,倒是把三皇子扔在了岛上。
三皇子顶着暴晒的日头,站在那里半晌,终于喃喃道:“这……是怎么了?逸腾和那位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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