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生临死前的表情几乎成了我的噩梦。
隔着一道门,我眼睁睁的看着无情的紫火翻腾燃烧,鬼医生被紫火灼烧无声惨叫却动弹不得。
而我做出的反应,却是无比懦弱的,在慕锦川走到我身边抱住我时藏起视线窝在他的怀里!
不去看鬼医生狰狞绝望的面目,不去想鬼医生被烈火焚身时是忍受了多大的痛楚!
我忍不住揪着慕锦川的衣服嚎啕大哭,越哭心里越是难过。
鬼医生生前兢兢业业,为了病患甚至将自己累死在了手术台上,死后“病人”两个字更是成了他的执念。
鬼医生的魂魄守着病人不愿去轮回,可迎接他的是什么呢。
生老病死,医生能做的只是尽他们最大的努力,在死神彻底将人带走前硬生生夺下一条生命,可到底医生不是神。
病患肆无忌惮无理取闹,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可一旦出了事,家属满腹的痛苦转变为无穷的愤怒,医护人员便成了最好的靶子!
我忍不住去想,若是没有这些,鬼医生是不是就不会失控到杀了病人,是不是就不会因为发现自己做下错事而走入绝望的深渊!
“慕锦川,等我出院的时候,我们能去拜祭下鬼医生吗?”
又一次梦到了鬼医生死前的画面,我从梦中惊醒,心跳紊乱,浑身冷汗直冒。
关紧的窗户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周围一片寂静,在一片黑暗里,我对着对面床上的慕锦川小声念叨了句。
“嗯,好,都听你的。”令我没想到的是,慕锦川居然也没睡着!
“我睡不着。”
隔了很久,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后,我感觉慕锦川下床了,然后走到了我床边,想了想后直接挤上了我的床。
我被他抱在怀里难得没有生出别扭的情绪,这是我与他加上洞房那晚第二次如此亲密。
被慕锦川强有力的胳膊抱着,听着他胸膛里平缓稳重的心跳,原本被噩梦惊飞的困意再度来袭,我安心的窝在慕锦川怀里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住了两个多星期的院,在医生拍着胸口保证没问题后,我心怀忐忑的结束了这段住院的经历。
慕锦川重新带着我回了老宅。
下午的时候,慕锦川开车,我们一起去了城西。
鬼医生死后尸体被火化葬在了城西的西王公墓,西王公墓地价昂贵,又被下了一番大力气布置风水,可以说是这座城市首屈一指的高级墓地。
鬼医生死后能够葬在那里,也算是对他一生行医最大的肯定了。
西王公墓建在群山之间,老远就能看到巍峨的山峦,离近了看更是满目苍翠,长久生活在拥挤逼仄的高楼大厦里,骤然看到遮掩的景色,不由让人心胸开阔。
慕锦川在山下停了车,下车观察了半晌之后,敲响了我这边的车窗:“我们走上去。”
宽大的柏油马路两边种满了不知名的高大树木,树冠极大,枝繁叶茂。我抬头看天,视线却被绿叶层层遮盖。
这条上山的路被这些树木遮住了阳光,光线晦暗的很。
慕锦川自上山后便严肃了表情,为了迁就我,他走的很慢,我注意到他时不时看向两边的树林子。
“里面有什么吗?”我好奇问道。
“树林里种的应该是槐树。”慕锦川道。
槐树?!
我一愣,这种树不是会招鬼么?哪个承包商智商那么蠢在墓地种槐树?
“槐树属阴,是鬼物修行最佳的场所。”慕锦川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道:“这里应该是鬼界某个大势力的地界。”
“那我们回去吧。”我二话不说拉着慕锦川就走。
慕锦川面上的迟疑让我很不安,恰逢一阵风来,四周的树木发出飒飒声响,我瞧着周围这些树,精神不由慢慢紧绷起来。
“来都来了,上去打个招呼吧。更何况,我们想走,这里的原住民可不会觉得我们是走错了路而放任我们离开”
风穿过树林,远远近近的树叶沙沙声仿佛人低声耳语,明明周围没有人影,我却总有种被无数双眼睛好奇打量的感觉。
温暖的温度从慕锦川牵着我的手传来,我小幅度的往慕锦川身边靠了靠。
周围的树木高矮粗瘦近乎一模一样,除了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外,便只剩下我与慕锦川两人的脚步声,我试着放缓了呼吸,随时提防着哪里突然冒出一只鬼来。
柏油马路绕山而建,从山下走上山,我们足足花了近一个小时才走出那段仿佛不断循环叠加的路段,踏出最后一步,看到蓝天白云的一瞬间,我重重松了口气。
我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小声道:“他们为什么什么动作都没有?”枉我提防了那么久,结果什么都没出现!
慕锦川回答道:“什么都没做才是正常的,墓鬼们都爱安静,除了个别的墓鬼偶尔会捉弄人弄个鬼打墙之类的小法术,只要活人不去搅了他们的安宁日子,他们便不会出手。”
突然出现的一声清脆的鸟类鸣叫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一只黑白花翅膀,头上顶着一个鲜艳羽冠的小鸟踱着脚步站在一处石碑上,歪着脑袋,透亮的黑豆眼直直注视着我们。
小鸟脚下的石碑用的是整块的大理石,石面上是四个规规矩矩的黑色大字:“西王公墓”
慕锦川拉着我走过那座石碑的时候,那只小鸟扑棱棱飞起,轻巧的落在了慕锦川的肩上,我回头看了一眼石碑,身体却像是触电一般的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那些颜料,赫然是鲜血一般的艳红色,长长的血迹顺着地心引力往下流出一条印记,将规规矩矩的四个正楷字渲染的无比诡异!
“怎么了?”慕锦川拉了我一下。
我被他惊醒,再去看时,那块石碑上的字迹又变回了最初的黑色大字,正规严谨,阴森气息尽皆消失不见。
西王公墓分为几个区域,越往上风水越好,但对葬入的人要求也会越来越高,能买得起的都得“又富又贵”,鬼医生由医院负责安葬,位置应当在靠近出口的区域。
就算知道鬼医生的墓碑的大致位置,可一看这满山的墓碑,我顿时双眼犯晕,这一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墓碑,难道要一个个找过去?
“啾!”
小鸟被慕锦川从肩膀拿下往空中一扔,他淡定吩咐道:“苏从,从前的从,带路吧。”
在我惊奇的目光下,小鸟仿若真的听懂了一般,在空中转了两圈便朝着一个方向快速飞了出去。
“怎么回事?”
慕锦川答非所问道:“墓地风水一贵青龙高耸,二贵白虎双拥,这处墓地白虎成围堵之势,青龙低伏隐隐呈压制之势,在风水上这叫锁魂局。
葬在这里的人,上有青龙窥伺,下有白虎堵路,魂魄无法离开此间亦不能投胎转世,再加上树林里的那些槐树,是极佳的聚阴之地!”
我满眼冒星星。
在信息化的现代社会,风水之术要么被打成装神弄鬼,要么干脆被神化,我前二十二年是压根不相信,如今相信了,却也没来得及去了解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慕锦川说的颇为笃定,可我瞪大眼睛观察了半晌,在我眼里山还是山,到底是没看出哪里是青龙哪里是白虎。
“你想学我以后慢慢教你。”
“呃,算了,我没那个天分,那个,我们快点走吧,那鸟都嫌我们太慢了!”
我挠挠头,正巧前面早已飞远的小鸟停在一块墓碑上冲我们发出不满的一声“啾”,我赶紧转移话题。
风水堪舆什么的,我等凡人还是不要染指了,知道的越多,指不定哪天稀里糊涂的,就被牵扯进什么厉害的事情里去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
跟着那只鸟,我们很顺利的就找到了鬼医生的墓地。
墓碑上贴着鬼医生生前的照片,隔着眼睛,鬼医生眼神坚定柔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里怎么会有曼陀罗……”慕锦川低声道。
鬼医生的墓碑前放着一朵纯白色的小花,细看花瓣上甚至还带着点点水珠,衬得花瓣更加娇嫩漂亮。
曼陀罗花据说是地狱之路上唯一能生长的植物,一般说法都是鲜红如血的,也有说曼陀罗花是剧毒之花,象征着死亡。
我弯腰将小花捡起来,放在掌心凑到慕锦川眼前。
“曼陀罗只生长在极阴之地,这里虽然是聚阴之地却也没达到这种花生长的条件。”
慕锦川伸手拿过花,下一刻便扔在了地上。
“慕锦川,你就这么看不惯我?”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尚且没反应过来,便见离我们不远处的一座墓碑之后,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起码一米九,身材壮硕,国字脸,长相有些粗俗,一对三角眼显露了这个人的暴戾与阴狠。
男人嘴上说着玩笑话,眼中却毫无笑意,他紧紧盯着慕锦川,高傲的完全无视了我。
“冥征。”
慕锦川皱了皱眉,幅度极小,却也足够让对面的男人看清楚。
“慕锦川,明人不说暗话,你来我们的地盘干什么?”
“查东西。”
“骗我?”
叫做冥征的男人突然轻飘飘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满的恶意看得我心脏一抽,本能的缩到了慕锦川身后。
慕锦川动了动身子挡住我,平静解释道:“我不是来找茬的,这里的一只鬼在外面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今日我前来,便是来查清楚是不是他的墓地被人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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