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许久,心里终于绝望了,一直忍着的眼泪汹涌而出。
“慕锦川,想想我们努力了多少年。”萧安远的声音响起,暗含着无数的潜在意思。
慕锦川看了萧安远一眼,视线扫到我,原本欲开口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我也不躲,直直的望着他,慕锦川,你就这样看着我说,当着我的面,告诉我你的答案。
若是……就当我夏欣眼瞎看错了人,从此,再也不见!
“慕锦川!”萧安远眼看着慕锦川态度动摇了,疾声厉色地道:“你对夏欣不忍心,就想放弃琴鸢了吗?”
“当然不是!”慕锦川想也不想立马否认,神色中满是着急,像是生怕回答慢了,萧安远就会误会他。
我仿佛听到了我的心沉入寒潭底部的声音。
谭底的水草在我的心上蔓延缠缚,冰冷的潭水浸透着我的心脏,最后一丝温暖,也被挤了出去。
“我知道了。”我轻轻点头,慕锦川皱眉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却半天没能开口。
通过他的眼睛,我看到此刻的自己,脸色煞白,神色萎靡,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女鬼。
自从知道了慕锦川的想法,我便没再去过地府医院,回到老宅待了不到一天,我向奉命前来看守我的慕锦川的手下——赵玄,提出要求,要换个地方居住。
赵玄看了眼我还包着纱布的手腕,说了句,那就去医院吧。
赵玄为我安排的是一间特殊病房,周围安静的很,只是我并不喜欢,那样的环境,只会更让我深刻的意识到,我被这个世界、还有最重要的人,给抛弃了。
到底相识一场,赵玄最终被拗过我,任由我搬进了一间双人病房,我的病友,是个白血病晚期的小女孩。
据医生说,小女孩家人不要她了,她快死了,最多不过半个月。
没人愿意和这个注定快要死,象征着晦气的小女孩同一病房,我搬进去时,周围有很多病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罗一他还好吗?”赵玄一直跟在我身后没说话,我只能自己打破沉默。
“他去帝都了,公差,大概得在那里待上三四年。”
这是一个好消息,起码,我可以幻想一下,那个圣父一样的人,并不是也放弃了我,而是被瞒在鼓里。
“那惠安公主呢?”我问了个没抱多少期望的问题。
赵玄沉默片刻,“惠安公主说,如果你死了,她很乐意认你做干女儿。”
我惊奇的转头看他,张着嘴半晌没能说话。
“啊,大概,情敌的情敌,就是朋友。”我讷讷的猜测了一句。
琴鸢回来,惠安公主彻底没戏,留着我,偶尔也能说两句话。
不用我问,赵玄主动说了下一只鬼的消息,他说,泡泡依旧养在惠安公主那里,但他是我的鬼宠,我被薛萚逼着割腕的时候,泡泡有感应,哭的不要不要的。
赵玄又给了我重大一击:“惠安公主烦不甚烦,一怒之下,找到慕锦川,将我留在泡泡鬼体内的,那滴认主的血液,给逼了出来。
真好,我无声笑笑,这个我曾经想当儿子养的小鬼,也跟我没关系了。
赵玄走后,那个一直在装睡的小女孩儿睁开眼,她纯真的眼眸望着我,声音小小的,“姐姐,你也生病了吗?”
我冲她笑了笑,抬了抬手腕道:“切菜的时候没留神,切到手腕了。”
这样的谎话骗一个女孩儿足够了,果然,小女孩儿同情的望着我,撅着嘴小声道:“姐姐是笨蛋。”
“对啊,挺笨的,你叫什么?”
我不过是问了一个名字,小女孩儿却是把脸一拉,背对着我不理我了。
下午的时候,我从查房的护士那里偷偷了解到,因为小女孩儿被抛弃,她觉得自己不能叫以前的名字的了,不是不理我,是因为,她还没想到喜欢的名字。
我手腕的伤瞒不了医生护士,她们都以为我是想不开自杀,这种猜测,在看到萧安远过来看我,还声情并茂的跟我讲述他跟琴鸢那些幸福的过往时,得到了确切的证实。
萧安远说,他刚化作人身时,因为习惯了用鬼的状态,时不时的就会吓琴鸢一大跳。
从萧安远口中,我听出来了,琴鸢的胆子也超级大,大到明知萧安远是鬼,还能用一颗平静的心,将萧安远当做朋友。
当然,她的平静,也只维持到了察觉萧安远的心意的那刻。
萧安远并不介意有人旁听他跟琴鸢的故事,当有护士在时,他的讲述就会含糊不少——总不能让人听出他那故事的背景在古代不是。
那别人就不是羡慕、叹息他跟琴鸢的“相恋”了,而是会联系精神病院。
每次萧安远走后,那群护士就会安慰我,那样的渣男,分了才好,还要谢谢他的不娶之恩才对。
我囧囧的发现,这群护士似乎是将萧安远当成了我割腕的罪魁祸首。
也因此,每当萧安远抽空跑来,开始给我讲故事,企图打动我,让我不那么心怀抗拒时,我都暗暗的看他的笑话。
在我住院一个星期之后,慕锦川出现了。
小女孩儿依旧没想出来她的名字,看到慕锦川出现,小女孩儿眼睛一亮,躲到我怀里,小声跟我咬耳朵:“看啊,王子哥哥。”
慕锦川站在门口,眼睛直直的望着我,似乎是在等着我开口请他进来。
我扫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认真对小女孩儿道:“不是王子,是骗子。”
小女孩儿细细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扮成王子,欺骗国王,想娶公主的骗子吗?”她握紧小拳头,信誓旦旦地道:“公主是要嫁给王子的!”
这么说完,她看慕锦川的眼神变得提防起来,脆生生的驱赶人离开。
“国王会保护公主姐姐,骗子快走开!”
我扯了扯小女孩的小辫子,哭笑不得:“矮子国王你好。”
“你来干什么?”慕锦川走了进来,我忍不住皱起眉。
“我来照顾你。”慕锦川笑笑,“到你的伤好为之。”
“不用你照顾!”看他那副笑模样,我就忍不住生气,“求你了,能让我在死之前,眼睛清净一点吗?”慕锦川笑脸一僵。
我知道我这话很伤人,可比起我遭遇的,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我能照顾你,或者,你觉得你的手,能让你正常生活吗?”他走过来,无视我越来越黑的脸,俯下身正视着我,“你的手不能用力。”
我冷笑:“说的好像我有以后一样。”
在我抗拒下,慕锦川就这样成为了我的护理。
而那群医生护士,也知道了我的丈夫是这一位,更是在目睹了慕锦川对我的照顾后,反过头来劝我,宁毁一座庙,不拆一门婚,不管发生什么,能成为夫妻是缘分,不要太任性。
“现在你高兴了?”我愤怒的将水杯朝慕锦川扔了过去,水杯还没到慕锦川面前,就失去了前行的动力,落在地板上,啪的一声打碎了。
水杯盖子滴溜溜滚到了慕锦川脚边,尚未停下,就被慕锦川俯身捡起,瓷白的盖子,与慕锦川白皙的手指搭配在一起,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烦躁的将枕头奋力扔了出去,用力之大,仿佛是将我对慕锦川情不自禁的注目,一起扔掉了一般。
“慕锦川,你要不要脸?”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想到那些医生护士一口一个“你老公”,我的眼泪就忍不住要往下掉,“你找你的琴鸢去啊,还出现在我面前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你说啊!是不是有了琴鸢还不够,还想让我给你当小三?你个超级大混蛋!”
我喊的声音太大,原本正在睡觉的小女孩儿醒了过来,她从床上爬起来,想了想,掀开被子下床,快速爬上我的床,偎依在我怀里,小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情绪太激动吵醒了小女孩儿,我心里有些歉疚,还有些尴尬,对上小女孩儿安静的安慰眼神,我心里一酸,狼狈的转开了头。
“萧安远跟我说他跟琴鸢的事,你就在这边任我打任我骂,你们,太卑鄙了!”我平缓下语气,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我在极力忍着哭,也不愿在慕锦川哭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想我救琴鸢?”我一句话堵住他。
比起慕锦川是出于歉疚,才来偿还我,我更愿意去信他的照顾别有目的。
因为前者,会让我深刻的觉得,我全心全意的付出,在这场我以为的爱情中,是个极为可笑的存在,也是极为轻贱的存在。
能靠着任打任骂偿还的,那还是爱情吗?
慕锦川的任打任骂,何尝不是对我的折磨,他能狠下心,我却无法忘记,我爱他,爱到愿意放弃人类的生活,一直跟鬼打交道。
我打他,落到他身上的力道,不到我出手的十分之一,看着他默默承受,我心里痛的仿佛有把刀子在搅动。
喜欢阴缘难了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阴缘难了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