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木木将信纸撕成碎片紧握在手中，走过小区的一个个垃圾桶，终于随着信封一起全部扔进去。风刮了几片碎屑出来，杨木木追着去捡，低头的一瞬间，眼泪还是滴落下来，她已经努力克制住了，她娇小的身体蹲下来缩成一团，看着更小了。她将那些碎片捡起来，拽起拳头藏在小腹下，几乎把头埋进双腿里，呜呜咽咽哭起来。

　　黄寅走过去，蹲下来环抱住她。她的身体在他怀抱里随着哭声震颤。

　　十三年前的那一晚，她就往常一般放学回家，也像这样，路过小区的一个个垃圾桶，进到那时家的电梯，摁了28楼的按键。那个时候的电梯楼房还比较少，算是比较高档的公寓。

　　杨木木回到家，看见房内一片混乱，餐厅的座椅倒在地上，客厅的沙发上满是瓜果，垃圾被人倒在茶几上。顶着满头乱发的妈妈，从房间内走出来，脸上带着十分焦急的神色，她手里握着电话，看见杨木木后，像是舒了一口气，对着电话说：“不用了，木木回来了。”说完，她跑过来，一把抱住杨木木。

　　杨木木感到莫名其妙，“妈妈，怎么了啊？”

　　“没事没事……”妈妈深陷的眼窝，憔悴的脸色展开一种很假的笑意。

　　杨木木指着满屋的狼藉，“那这个是怎么回事啊？”

　　“哎呀，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

　　每次都是这一句，切，不管就不管呗，我也懒得管，杨木木心里对自己说。其实，自从搬家到这里后，她就明显感觉到了家里的变化，不是指家庭物质生活质量的变化，而是爸妈之间。爸爸许久许久都不回家，她多久没有看见爸妈坐在一起吃饭了？半年？上一次还是春节的时候。

　　不过他们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那就不管，也管不着。杨木木也拿这个理由逃避，逃避家庭破碎的事实。

　　杨木木一边收拾一边想着这些，妈妈只是看着她，“放着吧，我叫人来收拾。”

　　不知道为什么，杨木木一听这话就炸了，“为什么要叫人来收拾？以前我们住那么小的地方，堆那么多东西，妈妈你不是收拾得仅仅有条吗？这么点儿活儿，为什么要叫人来收拾！”杨木木莫名提高了嗓门，“以前你和爸爸……”

　　“别给我提以前！”廋弱的妈妈吼道！她疾步冲进一旁的抽屉，拿出一根儿烟点上，拿烟的手指在发抖。

　　“以前你不抽烟的！”说完她冲进房间换下校服，背上书包，要出门。

　　妈妈看到她向门口走，立马追上拉着她，“你去哪儿？”

　　“出去和同学吃饭做作业。”杨木木扫视那乱成一片的屋子，“难道等你做饭给我吃？”说出这句话，杨木木就后悔了，她明明知道妈妈病了，为何还要说出这样伤她的话。

　　但是好像妈妈并不在意，只是紧张地抓住她的衣服，“你不能出去！”

　　“你什么时候开始管我了？”杨木木觉得好奇怪，“我不是出去干坏事，我和许诺她们一起。最近她和方一言在帮我补习，不是要高考了嘛。”

　　“反正不能出去，听妈妈的话。”

　　“你今天是怎么了？”杨木木挣脱开母亲的手，仍旧去开门。“我已经和许诺约好了，我上来换掉校服就去找她。平时你也不管我啊。”

　　“你打电话去许诺家告诉她说你不去了。”那个时候的学生还不是人手一部手机。

　　“她现在没在家，已经在后巷等我了。”杨木木冲出去。

　　妈妈穿着睡衣乱着头发跟着她，吼着不让她走，但是家里没人，她必须拿上钥匙。趁着妈妈返回拿钥匙时，杨木木冲进了电梯。

　　待到追上杨木木时，她已经走到小区后巷巷口的地方。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后巷窄小，灯光昏暗，满是垃圾桶，因为这条道能最近地走上主街道，所以她和许诺约在此处，想必许诺早已到了吧。

　　杨木木正这样想着，巷子深处传来尖叫声，杨木木心中一惊，朝远处定睛细看。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儿正被一群不三不四的混混儿拉扯着，书包已经摔落在地上，女孩儿正拼命挣扎着叫喊救命。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许诺，杨木木立马要向那边冲过去，却被身后的人抓回来，嘴也被人捂住。

　　杨木木回望，才发现抓住自己的是妈妈，她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妈妈，为什么妈妈要阻止自己救朋友？眼看着许诺被那群人越拖越远，但是妈妈的力量好大，又不能过度反抗伤害到妈妈，她完全挣脱不开。最后，人群消失不见，杨木木终于被放开，她转身诧异地看了妈妈一眼，容不得更多的争吵，加速朝许诺消失的方向追上去。可是太晚了，追出巷口后，她不知道那群人朝那边走的，她从来没有如如此紧张过，甚至能够听自己的喘息声，怎么办怎么办，许诺……啊啊啊！

　　她转身往回跑，妈妈站在许诺掉书包的位置，“妈妈……妈妈，怎么办？”她哭着，脑袋还算转得快，很快想到应该报警“妈妈你带手机了吗？”她一边问一边在妈妈身上摸，很快找出了手机，她颤抖着嗯下了110，就在要拨打时，手机啪地被妈妈打落在地。

　　“木木，不能报警！”

　　杨木木更加不解，如果方才妈妈阻止自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那么现在不让报警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杨木木几乎扑到地上去捡手机，却被妈妈抢先一步捡起手机直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杨木木张大嘴巴望着妈妈，满脸疑惑，“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救许诺，也不让我报警，你知道她现在多危险吗！”

　　但是她不想等对方的答案，因为等不及了，她不顾一切笨向垃圾桶，想要翻进比她自己还要高的垃圾桶内去找手机。但是她又被母亲拉住了。

　　“啊！”杨木木用力将母亲甩开，歇斯底里叫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木木，你报警的话，妈妈就要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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