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惊,直往后躲,这鬼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把我从河里拽了出来。
“运气真好,让我捉到九阴之体的生魂。”这鬼嘿嘿笑道。
他说话间,显出了鬼态,只剩下半张脸,嘴上的唇肉全无,露出尖长的牙齿,用力咬向我。
鬼的死穴在于额间,称为鬼穴,我下意识抡起拳头,往他额间砸去。
“吼!”半脸鬼惊吼了一声,急急躲开。
他又向我扑来,我吓得拔腿就跑,不想,迎面行来一队鬼军。
行在中间的是一辆撑着巨大的血伞、四面无壁的马车,上面坐着一只身穿血红衣裙的女鬼。
这队鬼军一出现,周围的鬼物受惊般、四下逃窜。
“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敢冲撞我们城隍爷的大驾?”
两只手拿丧魂棒的鬼,从马车旁窜到我面前。
它们身穿一黑一白的衣袍,头戴尖顶长帽,黑鬼的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白鬼则是‘一见发财’。
反正它们的形象,就像爷爷说过的黑白无常。
让我惊诧的是、它们口中的城隍爷,居然是马车的红衣女鬼。
女城隍闭着眼、似睡着了,好像不知道我的出现。
算我倒霉,刚来阴间,就遇到这样的大鬼物。
差点把我吓破胆,我哆嗦道:“我、我是路过的,马上就走!”
我刚要跑,白无常就用丧魂棒拦住我的去路,“这女的是生魂!”
黑无常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下定论,“九阴之体的生魂,大补!”
“捉了,献给城隍爷!”白无常说完,手臂咻地一下,变得又长又扁,如一条布带一样卷住我的身体。
“啊!放开我!”我越挣扎,白无常的手臂把我勒得更紧。
我不敢再动了,心里很绝望,难道真要被当成食物吃掉?
“把她带过来!”马车的女城隍突然睁开眼,声音阴幽幽、透着一股子威严。
“是,城隍爷!”黑白无常领命,把我抓到马车前,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被推得狼狈地扑倒在地上,女城隍不知啥时候出现在我跟前。
她容貌姣好,此刻凤眸微眯,透出凌厉之势,通身冷傲的气质,倒让鬼陡然生出几分敬畏之感。
下阴间之前,楼湛天说过,阴间和阳间一样,也划分了各地,分别由大小不同的城隍管制。
好比龙岩县下面的阴间有一个小城隍,其他县也有,这些小城隍上头还有大城隍,按级往上算。
除了大城隍,小城隍是由阴间实力强盛的鬼筛选上来的,不限男女。
每个城隍身边都配有黑白无常,黑白无常是职称,并非是传说中的范无救和谢必安。
眼前这女城隍一定非常厉害,才能当上一方城隍。
让我不解的是,女城隍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她咬牙道:“是你!”
“你、你认识我?”我震惊道,可我从没见过这女城隍啊。
“岂止认识!”女城隍在我面前蹲下,惨白的手掐住我的下巴,咬牙切齿道:“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季箐筠!”
我下巴被掐得剧疼,被她指间透出的寒意,冻得僵硬。
听到女城隍喊我季箐筠,我懵了,原来她是把我错认成季箐筠,可她咋认识季箐筠?
看样子,她和季箐筠有仇,我咋这么倒霉,偏偏长得像季箐筠。
没错,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长得越来越像牛头山梦境里的季箐筠。
如果我脸上没胎记的话,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城隍大人,你认错了,我名叫谭音,不是季箐筠。”
不管咋样,我都要和季箐筠撇清莫须有的关系。
“我说你是、你就是!”女城隍语气蓦地一变,尖厉道。
尽管我很怕她,还是反驳道:“可我根本不是!”
女城隍怨毒的眼神、包括她认定我是季箐筠的态度,让我不禁想到楼湛天。
他也很恨季箐筠,每天是怀着啥样的心情面对我?
“你现在不记得,很正常。”女城隍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真的不是!”我直摇头,心慌得要命。
“哼!”女城隍不理会我,把我抓进那座雄伟的宫殿里。
宫殿里装潢得富丽堂皇,地面全铺了黄金,简直亮瞎我的眼。
我无心惊叹、更没心情多看,整个魂体被女城隍,拽到一面水晶制成的镜子前。
女城隍扯着我的头发,强迫我直视镜中的自己,她恨恨道:“你看看,你现在多丑,丑得多恶心!”
我头皮像要被扯掉一样,这种直入魂体的疼痛,实在让我受不了,也激起我满腹的怒火。
“世间相像的人多得是,我根本不是季箐筠!”我几乎是用吼的。
当年我在梦境中看到楼湛天对季箐筠鬼下咒后,就一直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认定自己和季箐筠没有半点关系。
“笑话,我堂堂城隍,还看不出魂体的本质?”女城隍讽笑道。
她一脚踩在我身上,脸上满是嚣张地快意,“说!你来阴间有何目的?”
女城隍的脚如铅一样沉重,压得我差点窒息,“我、我是来找魂魄的。”
我有些怨爷爷和楼湛天了,如果不是他们逼我来,我也不会这么惨。
还阳香估计快燃完了,女城隍也不可能放过我。
这回我死定了,也不知道楼湛天在哪,他应该不在意我的死活吧?
女城隍却误会了,目光徒然一厉,“找魂魄?找谁的?”
她到底是城隍,骇人的气势、把我刚才凝起的怒气压得全泄了,怯声道:“是、是我们村里一个大叔的。”
我怕不说,会死得很惨,只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阴间的目的。
“呵呵,季箐筠啊季箐筠,枉你当年那么不可一世,如今却以这种方式,沦落到我手里。”
女城隍狠踢了我一脚,继续道:“而且还匍匐在我脚边,你绝计想不到你有今日吧?哈哈哈……………”
她说这话时,肯定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风水会轮流转。
这时,黑无常神色惊慌地赶来,“城隍爷,不好了!”
“发生何事?如此慌张?”女城隍怒问。
“禀城隍爷,有鬼闯进灵天阁盗取鬼卷。”黑无常着急道。
什么鬼卷?不知为啥,我竟想到了楼湛天。
女城隍好像很在意鬼卷,勃然大怒,“什么鬼,这么大胆?”
“尚不知是何鬼,属下已派鬼去追捕了。”黑无常恐慌道。
令黑无常露出这种神色,难道楼湛天还做了啥惊鬼之举?
“快给我捉来!”女城隍一脚把黑无常踹出殿外。
然后,她看都不看我一眼,走到水晶镜前。
女城隍抬手一拂,一股白光自她袖间疾出、覆盖住整个镜面。
白光过后,镜中出现一副动态画面,楼湛天的身影出现在其中。
女城隍显然比我还震惊,脸几乎要贴到镜子上了,“是他,他来了!”
自女城隍喊出季箐筠的名字,我就猜到她也认识楼湛天。
可她的反应令我意外,都说鬼无泪,像她这种鬼物,更不可能哭才是,我却看到她眼里闪烁着泪光。
镜中的楼湛天进入这宫殿后面、一栋名为‘灵天阁’的楼阁中。
阁内放置了许多奇珍异宝,楼湛天用鬼力探寻了一遍。
最后,他在一排金架顶端拿出一只同为金色的长形盒子。
楼湛天面露喜色,他打开盒子后,盒内现出一小块泛黄的羊皮纸卷。
当他展开羊皮纸卷后,画面随之一拉,纸上的内容跃然而出。
上面只画了一只黑盒子的一角,我一下子就想到牛头山那只黑盒子。
再细看,纸上面注有开盒方法,当然,并不完整,也没写到重点。
楼湛天就算拿到这所谓的鬼卷,也开不了黑盒子,除非,他凑齐剩下的鬼卷。
看到楼湛天露出失望的神色,我心里难受得紧。
原来他到阴间是为了寻找开启黑盒子的方法,那干嘛硬要搭上我?
他知不知道这一带的城隍是谁?各种疑问全压在我心头。
女城隍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你们是一起来的?你把他害得那么惨,他为何还要和你在一起,不杀了你?”
我已经懒得辩解了,说再多,她都认定我是季箐筠。
“不说是吗?我自己去问他!”女城隍说完,甩袖走出大殿。
殿外有众多鬼卫把守,我根本走不出去,只能坐着等死。
“爷爷,我快被你和楼湛天害死了。”我坐在地上,难过地自语。
我双手抱膝,抬头看向镜子,不知女城隍是不是故意的,没有撤掉施在上面的法。
画面转到楼湛天被大批鬼差追上,大打出手,战况正激烈时,女城隍赶到了。
楼湛天看到女城隍同样很意外,“鄢圭,怎么是你?”
我只听到楼湛天喊出女城隍的名字,接下来,画面变得很模糊,还发出沙沙的声响,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啥。
女城隍的情绪好像很激动,像在质问楼湛天啥。
楼湛天的反应大概很冷漠,激怒了女城隍,她吼出一句比较清晰的话。
“楼湛天,只要你亲手把她的生魂毁了,我就帮你拿到剩下的鬼卷,不然,你休想开启鬼棺!”
原来那黑盒子是鬼棺,我还想继续听,镜中的画面已经消失了。
过了好久,女城隍也没回来,也不知道楼湛天咋样了?
眼看我的魂体的颜色渐渐暗淡,我的心凉透了。
“一、二、三、四………………”等死的过程非常难熬,我无力地念着数,脑子太乱,不愿多想。
就在我数到九时,女城隍回来了,同来的还有楼湛天。
我委屈地看着楼湛天,啥话都说不出口。
“少装出这副可怜的样子,恶心!”女城隍见我这样,厌恨不已。
让我心凉的是,女城隍这么说我,楼湛天却无动于衷。
我咬着唇,不说话,他根本不拿我当回事。
楼湛天沉默片刻,对女城隍道:“放了她!”
“除非你留下!”女城隍定看着楼湛天。
“不可能!”楼湛天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让你毁了她的生魂你不肯,让你留下,你也不肯,还想要我帮你拿到鬼卷,做梦!”女城隍竭斯底里地吼着。
声音之大,震得我耳内剧疼,她这样子,跟爱而不得的怨妇没两样,哪有一开始的威仪?
“我不需要你帮!”楼湛天冷声道,越过她,来到我身边。
楼湛天握住我的手,我气愤地想甩开,被他冷横了一眼,“不想活了?”
我不想死,听到他的话,顿时焉了下来,乖乖地任他牵着。
然而,我们这样,让女城隍更加忌恨,“楼湛天,别忘了,是她把你——”
“闭嘴!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失了鬼卷的事泄露出去。”楼湛天怒喝道。
后来,我才知道,鬼卷不仅能开启鬼棺,也记载了鬼棺的奥秘。
不知怎的,鬼卷会流落到阴间,遭各地城隍分抢,被分成很多份。
女城隍得到的这份,是上任城隍留下的,对于鬼卷,其他城隍都趋之若鹜。
现在女城隍拱手把鬼卷让给楼湛天,传到其他城隍耳里的话,她势必会沦为讨伐的对象。
“好!我不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饶过她这次。”女城隍怒极反笑。
她说着,阴戾地看向我,“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了!”
我魂体颤了一下,避开她可怕的目光。
楼湛天不再理会她,牵着我走向殿门。
女城隍在我们身后,大声道:“季箐筠,别以为他会一直护着你!”
楼湛天握着我的手一紧,加快了脚步。
但女城隍的话,在我心里留下了疙瘩,总觉得她意有所指。
“楼湛天,鬼棺是啥?”我没问楼湛天抛下我的事,却忍不住问起鬼棺。
“你知道鬼棺?”楼湛天寒着脸,问我。
我暗骂自己蠢,楼湛天不知道我通过镜子、看到女城隍去找他之后的事,
而他和女城隍回到大殿时,也只提过鬼卷,根本没说起鬼棺。
我急忙说,是听女城隍提起的,我不知道鬼棺是啥。
楼湛天脸上疑色稍退,走到渡阴河时,他突然问我,“可有生气?”
“不敢!”我口是心非道,生气有啥用?
楼湛天点头,淡声道:“没有最好!”
我心口一疼,阴间一趟,我更看不清楼湛天了。
也许从头到尾,他都把我当成可利用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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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赶在还阳香熄灭之前,回到阳间。
至于贾仁的魂魄,也不知啥时候被楼湛天找到了。
我心里很烦闷,爷爷帮贾仁将魂魄归回身体,没跟去看。
事后,爷爷见我心情不好,找我谈过话。
我没咋理会爷爷,令他很无奈,楼湛天却当作啥事都没发生一样。
因此,我产生了摆脱楼湛天的念头,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到了临近七月十五,楼湛天如往年一样陷入沉眠。
我偷了爷爷一张困鬼符,贴在楼湛天置身的小木牌上。
贴完困鬼符后,我打算把小木牌拿去丢了。
“爷爷,我出去了。”我在爷爷屋外喊了一声,就走出家门。
我想把小木牌丢得远远的,最好,楼湛天再也别来找我。
走到村口的时候,我遇到了背着包袱的杨大妞,奇怪道:“大妞,你要去哪?”
杨大妞红着眼道,“阿音,我要离开村子,再也不回来了。”
“啥?好端端的,为啥要离开?”我不解道。
杨大妞的养父母对她很好,从不苛待她,她咋想着离开?
如今的杨大妞和小时候不同,这几年好像有意疏远我,导致我们的关系也淡了很多。
“我不想待在村子了。”杨大妞不想说太多的样子。
我一时不知该说啥了,这时候村里的大人都下地去了,杨大妞明显是偷跑出来的。
“阿音,我走了,你保重!”杨大妞冲我挥挥手,往村口跑去。
我想她可能会到很远的地方去,不如让她帮我把小木牌扔了。
于是,我追了上去,“大妞,等等!”
“阿音,你有啥事?”杨大妞回过头看我。
我正要开口,就看到村口旁的草丛突然窜出三个男人。
“大妞快跑!”我大惊失色,着急地大喊。
可来不及了,杨大妞被其中一个男人捂住嘴巴,拖进了草丛里。
剩下两个男人居然向我跑来,我吓得拔腿往村里跑。
边跑、边大声呼救:“快来人啊!大妞被人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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