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衡到的那一日,是周五。
本来是穆西凉去接的。
但是部队临时出了训练事故,穆西凉下部队去处理事故,因此便换成穆仲林的副官陪着清欢去接。
火车冒着白烟徐徐进站,人流如织,但是不多时,洛衡便出现在了清欢的视野里。
他实在是太引人注目。
洛衡穿了青灰色薄呢军装,大檐帽端端正正戴于头上,刚好在眼睛上投下一道阴影。
走了一年,他居然高了些,军装笔挺,目光坚毅,曾经有些婴儿肥的脸孔消瘦蜕变,成就了下颌紧实的线条。
再配上晒的小麦色的肌肤,过去那个督军府纨绔花花公子荡然无存,如今有的,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洛衡。
清欢想不注意到他都很难。
洛衡大概没想到清欢会来接他,有些惊喜。
他走到她面前,弯腰放下行李,对着她笑。
他高瘦的个子正巧将阳光挡在了身后,将清欢罩进了自己的身影里。
清欢结巴了一下,初时的震惊过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
“你这变化……”
她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洛衡朝着她眨了眨眼,“怎么样,还满意?”
“跟我有什么关系?”
清欢想起正事,拉了他往车上走。
“你来华庭干嘛??”
她戒备的看他,洛衡笑道,“不是都说了,我来你们这里实习,穆家军的名声可是妇孺皆知。”
“你们南方府院盛不下你?”
洛衡忽然笑了,“你这什么意思?不希望我来??”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了车边。
副官去放行李,清欢看着他走远才小声道,“你明知故问!!”
洛衡笑了笑,认真道,“清欢,我永远不会出卖你。”
他的认真,她总是难以习惯。
“你真的是来华庭实习??”
他温柔看她,眼眸里一片认真。
清欢虽还是不信,但副官已经上了车,她再不信人都来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晚上穆仲林为他接风,从前穆仲林虽然不曾见过洛衡,但多少听说过他。
如今一见,行事有度不卑不亢,举止坐卧皆成规矩,竟然生出了几分喜欢。
“你来的突然,这住的地方还没安排好,就先住在我的私宅吧。”
傅云亭看了洛衡一眼。
“私宅那里久不住人,怕是洛衡住的不习惯。要不然,就先住到我家里去吧,你和清欢也是旧相识,说起话来都方便。”
清欢一愣,下意识去看爸爸,旁人的目光也多在傅云亭身上。
倒是穆仲林,大概品出了那么点意思来。
他笑道,“也好,住在你那里人多也热闹,反正后勤那边住处快收拾好了,很快就能住过去,洛衡,你觉得如何?”
洛衡一笑,礼貌道,“听凭长辈吩咐便是。”
这一顿饭吃的,清欢满脑袋的问号。
由于事发突然,没有给洛衡准备房间。回家之后,清欢便带着宝玥去给洛衡准备房间。
清欢本是做惯了这些的,不过三两下,今晚睡觉的地方先布置妥当。
宝玥去拿新被褥,清欢站在房中央四下打量,看还缺什么。洛衡就靠在门口,静静的看清欢。
他平静的外表下,是波涛汹涌的心事。
见到她他才知道,原来他这么想她。
清欢一回头,看见洛衡看她,她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洛衡一脸莫名,“什么?”
“我给你的荷包呢?”
洛衡抬手解开扣子,从衬衫口袋里拿了荷包出来,出乎意料,藕荷色的缎面保持的十分干净,跟当初她送给他的时候几乎没有变化。
清欢接了过来,荷包带了洛衡的体温,捏在指尖软软的。
她翻过来看了看,好奇道,“你怎么保持的,这么干净?”
洛衡扬了扬眉,“我有洁癖。”
他不会告诉她为了保持原样,他特意在外面又装了一层袋子。
清欢“切”一声,“你真正应该保持洁癖的,是你的感情!”
清欢又看一眼,问道,“没什么麻烦吧?”
洛衡摇摇头,“我一直很安全。”
清欢皱了皱眉,“既然你来了华庭,还是要小心些,华庭如今不太平,这个荷包,你别离身。”
洛衡不解其意,清欢也不好告诉他穆西凉的事情,只好含糊解释了几句,叮嘱他一定不要随便拿开它。
一直到五天以后,穆西凉才回来。
丁鹤桥说了洛衡住在傅家的事,穆西凉眼风一凉,“谁的主意??”
“是傅总长,当时督军提议住去私宅,总长的意思私宅久不住人不好安置,就住去了傅家。”
穆西凉沉默了许久,淡淡道,“告诉王永福,三天之内洛衡的住处必须收拾出来,否则他这个处长也不必干了。”
“清欢在干什么?”
丁鹤桥看一眼自己的手表,“这个时间,小姐应该在上课。”
穆西凉沉默半晌,“先回家吧。”
一路上,穆西凉都在想洛衡和清欢的事,汽车拐过前四大街,刚过胡同口,一个人影猛地冲了出来。
司机没防备下意识踩了刹车,穆西凉因为分神,一头撞在了前面靠背上。
丁鹤桥最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司机被吓坏了,结巴道,“刚才有个人影…”
一面说,司机一面去看外面,就见车门外头,一个年轻女子额头上沾了血迹,跌倒在他们汽车旁边,而胡同口那一边,立即就有人喊“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女子听见喊声,神情立时恐惧起来,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不知道跌坏了哪里,就是站不起来。
眼瞅着,四五个短打扮的黑衣人就从胡同口蹿了出来。
穆西凉看了看丁鹤桥,丁鹤桥立时知会,开门走下车去。
他挡在了女子前面,看着几个黑衣人笑道,“哥儿几个,有事?”
黑衣人见他穿的军装,又看一眼穆西凉的车,车牌号军A005。
这是军府院哪个头头的车。
黑衣人几个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坐在车中的穆西凉,一咬牙,道一声“走”,迅速掉头跑回了胡同。
丁鹤桥瞧着他们走远,这才转身蹲下身,他上下打量一眼女子,除了额头有伤,其他地方肉眼看是好的。
“你没事吧?”
丁鹤桥正问着,穆西凉从车上下来,他走到女子面前,皱眉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这位小姐应该只是伤到了额头,”
女子似乎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惊魂未定的看一眼丁鹤桥,又看一眼穆西凉,整个人抖似筛糠,却极力忍着不哭出来。
“谢谢你。”
她小声对丁鹤桥道谢,想自己站起来,可她大概崴到脚了,才站起来,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穆西凉下意识一伸手,扶住了她。
穆西凉看她一眼,道,“你伤的不轻,送你去医院吧。”
女子摇了摇头,看一眼他身上的军装,小声道,“我有个朋友也是军人,如果您不麻烦的话,可以帮我打电话给她吗?”
穆西凉点点头,女子羞涩的笑了笑,道,“我的朋友,叫方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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