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头的犬吠霎时都安静了下来，整个村子都陷入黑夜的静寂当中。
只有我家还亮着一盏昏黄的老式油灯。
老村长的小儿子看外婆不为所动的样子，一急就跪了下来，连忙嗑几个响头，央求道：“这事邪门，所以才劳烦于大娘的，本来我也是让二傻他们几个壮年男人去把黄鼠狼给赶走，可那黄鼠狼凶的很，好几个都被它们抓伤了！”
一旁哭着的老村长的小女儿也跟着跪下来。
“我去看看。”外婆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话。
“我跟你一道去看看。”柯寒在她身后说。
什么？外婆和柯寒都要去？那这屋子里不就只剩下我的一个人了？
瞥了一眼外边的毛毛的月亮，和院子里那棵在黑夜里几乎看不见的槐树，身子立马一僵。
“外婆，外婆，我也要去。”我连忙奔出来。
她肯定是不愿我出去的，可是我真得害怕，便抢在她开口拒绝前怯怯地低头说：“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到时我帮你照看她，放她在家，你也不放心吧？”柯寒这时帮我说上了话。
“嗯。”外婆闷闷地应了一下，就随着老村长的小儿子他们出去。
我心花怒发地笑着给柯寒道了声谢。
“照顾好你自己。”柯寒居然给我了一个白眼。
她到底是有多嫌弃我啊？我不就是弱一点嘛。
为了不给外婆添麻烦，我一路都紧跟在柯寒的身边。
半夜的路上，月光本就黯淡，因而也不怎么看的清楚，老村长的小儿子在前头点着一只红灯笼引着路。
我有点害怕地抓着柯寒的手臂，她没再露出嫌弃我的表情，而是冷着眸子，警惕地盯着前方的路，时而瞄几眼四周。
不知道柯寒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身后好像一直有个人在悄悄地跟着，在你的脖子间吹吹冷气，你不禁颤动了一下。
只要柯寒不注意看四周的时候，我就会替她瞄一下，老是能看到无数的青光眼在黑暗里紧紧地盯着我们，一旦我仔细想要看清楚或者叫柯寒看看的时候，又消失不见了。
一到老村长的坟头，那里围着坟头站着几个拿着犁钯和灯笼的男子，一见到我们来了，就让开了一口子。
“你在这里站着。”外婆不让我上前去看。
她和柯寒往前去看，外婆一看略微皱了一下眉，而柯寒则是回头瞄了我一眼。
她们到底在看到什么了？怎么感觉柯寒那眼神是在告诉我，看，这就是你搞的鬼！
我当然忍不住好奇心，在两个壮汉的背后偷看。
老村长刚走没多久，虽说尸体也干枯，腐烂程度也不是很厉害，此时老村长的肚子被刨开，里边的朱红色肾脏器官和肠子全部暴露出来，那一堆眼冒青光的小黄鼠狼抓着这些不断地啃咬，时而发‘吱吱’若老鼠叫的声音。
四周站着的几个村民一阵干呕。
柯寒和外婆走了出来，柯寒看了一眼外婆，压低声地说道：“今日，在山里的时候，就遇见黄皮子在作怪。”
外婆摇了摇头，口气有些无奈：“不是黄皮子的事情。”
柯寒不解地看着外婆。
可外婆并没把事情说清就转身回去。
这时，我慌忙也转头望回坟里，心脏倏地停顿一下，整个人好像被冰封一样，又冷又僵。
我也明显感觉到我前边站着的两个壮汉的身子一颤，双脚在颤抖。
因为，那本在啃咬老村长器官的小黄鼠狼莫名地停下来对着我这边诡异地笑，那血水从它们的嘴里，爪子里垂流下来。
“畜生！”外婆大吼一声，那些小黄鼠狼一惊，继续低头吃着它们眼前的美食。
柯寒瞟了我一眼，我知道我又给外婆添麻烦了，于是我乖乖地站在柯寒身边，不再私自乱走动。
外婆从头上扯了几根头发，在手里摆弄着，不消片刻，便系成一个人儿的模样。
“各路神君，各开广路，妖魔鬼怪，纷纷现身！我为神降，今除妖邪！急急如律令！”外婆嘴念着，手里食指中指合并，夹着一张用红色笔水书写了草书般的字样的黄色符箓，被红灯笼里的蜡烛点着后，在那头发间绕了绕。
也没烧着头发，那头发反而真的想个人似的站立着，然后它竟然走起路来！
众人惊呼了一声。
“你们留下看着老村长，我们去去就回。”外婆睃了一眼其余人，放下话就跟着那小人前去。
柯寒也跟着走，外婆也没叫我留下，我也跟着一道去。
那人儿带着的路，一片黑暗，完全看不清周围的事物，我倒奇怪了，这山坳的路由于没树木的遮挡，山石泥土比较多，走起来容易摔倒，现在地下就仿佛铺上了黑色的瓷砖，若平地一般。
不一会，眼前的事物都逐渐清晰起来，是茂密的山林，往里走，看见一个洞口，约莫一人高，两米宽敞。
我们应该是走到另一座山上来了，可是行走的时间半刻都没有！
也没觉察到外婆和柯寒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道是我想太多了？
一同进去后，洞里异常的阴冷，我不由地双手摩擦自己的手臂来取暖。
“破！”外婆摆弄了一下手，怒吼一声。
本就黑若墨水的洞内，光线稍微亮了些许，好像是外边的月光照射进来了。
“啊！”
吓了我一跳。
村长媳妇的尸体居然在这山洞里边！旁边还有一个半人高大的黄鼠狼在拿着她的手臂在啃咬着，而村长媳妇的尸体已经残缺不齐，尤其是那眼眶，有两条长长的断口的血管耷拉在外头，仿佛那眼珠子是被生生地拔出来一样。
那黄鼠狼好像没有看见我们似的，一个劲地像啃玉米一样将那手臂上的肉一块一口地咬下来。
柯寒挪了挪脚步，似乎挡住了洞口，我不敢上前，急忙站到柯寒的旁边，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害怕地瑟瑟发抖着。
“我为天君下凡，特来降尔等妖邪！束手就擒！定！”外婆祭出两张符纸，那符纸自燃云绕在那黄鼠狼的周围，慢慢地朝它合拢。
黄鼠狼停住了嘴，双眼惊恐地看着外婆。
当那符纸燃完，恰好碰到那黄鼠狼的身体，它好像被定住了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外婆利落地割破了它的喉咙，用一个葫芦样的瓶子装着。
而后，我们又沿路返回。
回去老村长的坟头，那里站着一排的小黄鼠狼，它们已经从老村长的尸体上出来，只是惧于村里的壮汉们逃不开来。
外婆将刚才装的血倒入老村长的肚子中。
我好像看到一个人在老村长的尸体里挣扎，耳旁还能听到她那痛不欲生的尖叫声。
尖利的女声，就是我以前总是听到的那女鬼的声音。
又是这个女鬼，该死，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老村长都入土了，她还不让他安宁。
“重新盖棺埋土，把那也放生了。”外婆瞥了一眼那一排的小黄鼠狼，嘱咐了老村长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几句话。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唯独柯寒，她眉头紧锁，脸露忧色。
村民们跟在老村长的小儿子身后，他们满脸敬佩地看着外婆，老村长的小儿子再三鞠躬道谢，外婆只是扫了一眼。
将她手中的刚刚用来做法的那个白色东西不着痕迹的收到了袖里。
我知道，那东西是上次我看到的婴儿头骨。
那东西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可不好，我见到外婆收好，目光在四周环顾了一下，除了柯寒的视线停留在外婆手上之外，其他人都望着老村长的棺材在大喘气呢！
看样子就是没注意到！
还好还好！
见到一切都平静了下来，老村长的小儿子还是忍不住的略微忧心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后要是那黄鼠狼还来怎么办？”
“黄鼠狼成精，肚子饿了出来觅食，你们之后常来拜祭，记得明日给老村长送点猪肚猪肠，安抚一下，那黄皮子也是灵性的，我已经在此下了阵，它们怕死，不会再来了。”外婆交代了一下，转身的时候目光若有若无的在我身上扫了一眼。
柯寒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挑眉看着我。
她们两个目光太怪，我只能噤声不敢说话。
默了一会儿，外婆就抬脚离开了。
柯寒随后转身，看着我的时候唇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让我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我急忙跟上。
三人都没有提着灯笼等照明的东西出来，出乎意料的是，此刻的夜空中，月色皓明，群星闪耀，使得地面上也若白昼般清晰起来。
一路走来，三人相对无言，但时不时从草丛堆里传来几声虫鸣，村子里头的偶尔几声犬吠，倒也是闲情逸致的享受。
还未进里屋，柯寒就催促我：“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可我......”我正想说我被这么一闹腾，压根就没了睡意了。
可是外婆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明显就是‘让你去就去！’的意思。
“那我去睡了。”我恋恋不舍地望多了几眼外婆。
柯寒莫名地瞪了我一眼，就拉着外婆走了。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我从心里已经对有些事情产生了怀疑，也不准备做完完全全听外婆的话的小乖乖了，她们前脚离开，后脚我就折了回来，跟上了她们。
柯寒拉着外婆到了外头一个没人的地方，我借机躲在了那个墙角旁边的茅草堆里面。
刚刚躲好，就听到柯寒用质问的口气对外婆问：“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黄鼠狼成精作怪是不是？而是十六年前的怨气重现了是不是？”
外婆没说话，只是抬眼瞅了瞅我的房间。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眼里满是担忧与沉重。
这样的目光不论是在柯寒的眼里还是在爱我眼里，都是默认了！
“你这样养着旋沫十四年，会把她养成一个废物的！你忍心看到她沦落成一个谁都可以欺负的软柿子？”柯寒的声音冷冷，明显很是痛心。
“我宁愿旋沫是个废物，也不想她跟我们一样过着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外婆坚决地说道。
柯寒冷笑：“那是你的想法，你有想过她自己怎么想吗？”
而后，外婆再一次沉默。
……
两人的谈话就终止在了这里，然后外婆快步往房间里走了去。
柯寒在院子里面停了一会儿，遂也才抬脚往屋里走去。
只留下我一个人呆愣在茅草堆里，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们刚刚说的话。
什么十六年前的怨气，什么废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她们都在房中睡下之后我才蹑手蹑脚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躺在床上睡不着，怕外婆知道我没睡觉，又不敢点灯，幸好后半夜的月光照的房间透亮，也不觉得害怕。
可能是最近经历奇怪惊悚的事情太多了，我觉得对这些事情开始有些免疫力了。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那些话的意思，我有些懊恼无助的锤了捶自己的脑袋，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同柯寒所说，成了个废物了呀！
读书成绩一般般，胆子很小，很懦弱……妈的，这一条条的数起来，我可不就是个废物了吗！
还有十六年前的那些事情，那时候我才刚刚出生，唯一知道的也就是总是梦见的那些场面。
难道那些东西都是真的？
我的母亲的死，还有我的眼睛……
心中有所想，我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我的眼睛，拿过镜子透着月光看着我的眼睛。
这明明是一双黑眸，很正常的眼睛呀，怎么会是………
想着那些话，我忍不住放下镜子，的举起右手，凝视着掌心的那一抹猩红。
在如此烦恼的时候，我竟然想起了宫玫。
同时也想起了那个令我头疼的，孩子的问题！
这下子，脑袋里的疑团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然后……彻底混乱了！
貌似他也不坏吧？救了我一次，还救了外婆一次，算算，我欠了他两个人情了！
可是怎么回报呢？他想知道的那个孩子的下落，我真的不知道啊！而且我能去哪找啊？
真是苦恼！
要不叫他出来问问？好像把左手放在右胸口，他就会出现啊！这次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出来呢？
莫名地，我突然间好想见他一面，此刻心跳也跳地飞快。
脑海忽然闪过，他掐我脖子时的凶狠样，还有他那次很凶地吼我，我怎么能忘了他说的那句话呢，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我叹了口气，还是不敢找他出来，卷着被子翻个身，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他了！这大晚上，要睡觉！
片刻后，我也真的睡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反正迷迷糊糊中，看见阴暗的屋子中央放着一台金砖打造的棺材。
这场景好面熟啊！貌似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我走过去，棺木里坐着一容颜俊俏的男子，一袭红衣，瞧着有点像宫玫，偏偏就是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但我看他眉头紧锁，嘴唇紧抿，仿佛此刻的他心里很是烦躁。
他的耳朵蓦地动了动，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似的。
霎时，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有一个机械的声音在说着我刚才心里所想的话。
“想见见他，但是他的时间好宝贵，呜呜，还是不见了。”
“那么凶……”
虽然自己感觉像是在做梦，还是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微烫起来。
棺木里的男子嘴角微翘，他肯定是觉得我很好笑吧？
旋即，他躺了下去，合上眸子，神情平静，似乎是睡着了。
是刚才的语调太过平淡像催眠曲，还是我所想的事情太过无聊，怎么觉得他本来烦躁，现在却能心静止水地睡觉！
我不知为何，对他的脸好感兴趣，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宫玫。
就在我快要触摸到他的脸时，他忽地睁开眼睛，冷声道：“傻女人，睡觉去！”
啊？这不就是宫玫吗？
喜欢阴夫在上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阴夫在上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