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听他的?”愤怒窜上头脑,我掉头双目眦裂地瞪着流阿流:“带我出去!快点!”
他们两个俱是撇开脸,一声不吭。
“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我身上的血能够毁灭一切,而且我也懂得些许的道术,要是宫玫知道了,我会跟他解释的。”我语速极快地劝说着。
“好,你们愿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宫玫自己一个人浴血奋战,那就继续躲在这里吧!我自己出去!”看着他们的无动于衷,实在令我怒火冲天!
我大步流星地往竹房外头走去。
刚踏出门槛,陆存就拦截下我,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是淡淡的忧郁:“我带你去。”
“陆存!你......”流阿流有些诧异地看向陆存,随即便忿然道:“你最好能够看好她!”
我拉着陆存的袖子:“你不能去,我和下流先生两个人去就好了,暖爱需要人照顾,她比较喜欢你,你留下来看着她,不然我不放心。”
“听我的,好吗?有宫玫在,我不会有事的!”我再次劝说。
陆存眉头一拧,旋即一舒:“行,不过你先把血玉给我,我帮你检查一下,你再走。”
“嗯。”我欣然笑着,把血玉摘下来递给他。
尔后,我和流阿流两个人站在门外等着。
“丑丫头,你当真是为城主着想吗?”流阿流忽然提问。
“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但很明确的一点就是,我不可能背叛宫玫,绝对不可能,现在也是。”
“最好是你现在说的那样。”
“嗯。”
一会儿后,暖爱把血玉拿出来了,没看到陆存的身影,我有点疑惑,心里想着快点去跟宫玫会合,就没多言语,嘱咐暖爱好好呆在碧陌居等我回来,就随流阿流前往魔鬼城堡。
宫玫设下的阵界很强大,流阿流起初怎样都无法打破,最后我操控血玉去撞击阵界,才得以解除。
流阿流却有些忧心地说:“你这样强硬地打破阵界,城主的内修是会受损的,若是此刻他正在奋战的话.....”
“我相信他,他一定没事!我速度不快,你想法子带我走!”我心下也替宫玫着急,但现在并不是担忧的时候。
他即刻围着我转圈,速度逐渐加快,没多久,我就被一红色的龙卷风给卷了起来,飘浮在半空中,周围尽是如同烈火的红,也不知究竟到了哪里。
片刻后,我便被带到了离央宫的宫殿大门外。
红艳的龙卷风消失后,流阿流站在我的身旁,手脚利落地解决了身旁好几个黑衣人。
我驻足于门上,观望这混乱的场面。
地面上尽是尸体,断腿断胳膊的,还有身首异处的,以及被开膛破肚的,紫红的血液和蓝青色的液体混杂一块,有不少仍以肉身搏斗的,有些顶着又尖又长如同鹿角的四不象动物,在与弑天门的黑衣人周旋着,天上大多都是脱离了肉体化作魂体相斗的。
这儿有穿着红色甲胄的通天那一派的人,也有穿着黑色铠甲的弑天门的人,也有身穿青蓝色战甲的魔鬼兽人等等,但弑天门明显处于下风,其余势力都是联合攻击这一门派。
看来不单单仅有通天一派的人,还有魔鬼族的,以及其他势力的,我自知那个传说很难劝服这些小势力相助,如今这大纵合,想必应该是宫玫办成的,如何做到的?我不知,但这其中的艰苦定然不好说。
“丑丫头,你要想做什么,快点行不行?一旦我显出魂体就罩不住你了!”流阿流有些不耐烦地瞅我一眼。
我点头,随地挑了把剑戟,很快将手在那锋刃上重重一划,整颗心瞬间被刺痛揪上到嗓子眼里,右手的掌心顿时被切割出一个口子,手肉翻开,鲜血如同洪水一般汹涌流出。
咬紧牙关,强忍着手心传来的刺骨痛感,硬是用手上的血在白净的雪面上画符。
符成,即刻在额前抹一笔血迹,念咒:“幡悬阴令,普光无极,诸神临武,消愆妖魔!灵幡听令,非吾一道,妖邪之心,俱收,送地府!礼成,血祭!”
我的声音响亮又尖锐,在这混战中犹如破空而出的利剑,倏然间,把在场的所有人,鬼魂以及兽人都给震惊住了,流阿流眸子闪过一抹的不可思议。
顷刻间,雪地上的血符绽放炫目的金光,光内骤然升起一支又长又细的漆黑如炭的竹竿,竿头系着黑白灵幡,中间是血字符文。
“啊!收魂灵幡血咒!快走啊!”一个尖细的声音颤抖地带着惊恐之色冒出。
一下子,这场混战胜败已经显著,弑天门惶恐地仓皇四处乱逃,如同败北的溃军。
“不行啊!传送阵被破坏了!走不了!”接着便有人惊恐地尖叫。
无论他们怎么大喊大叫,灵幡一出,不管你是魂体还是隐身在肉体当中,通通都被那在阴风中飘扬着的灵幡吸收了过来,而符咒的金光宛若地下的漩涡,强制将弑天门的所有人都给吸了进去。
而被我在咒语中排除在外的其余众人皆是一浪又一浪的欢呼声:“血咒!神女降临啦!阴阳人一族来复仇啦!”
“神女!神女!吾神所在!”
“欢度神女的归来!吼吼!魔鬼城有救啦!”
........
本来的战争被这些声浪渲染出神秘的氛围来。
普通的灵幡咒,就算我有驱魔能力,一旦使用,都会一时间丧失所有的力气,更不用说我现在半点修为都没有!尽管浑身都软弱无力,甚至骨头都隐隐作痛了,我还是不能倒下!只要我一倒下,灵幡就要收回,倒是弑天门的人都还没有被收完。
就在自己的身体达到最大的极限时,血玉忽然萦纡出艳丽的虹光,不同以往的那淡淡红光,这光浸润着我的发肤,宛若一块温凉的璞玉,驱走身体内所有的不适,我明显感受到自己拥有充沛的精力,源源不断的。
看来,陆存还是挺能干的,竟然把血玉修补得这么好!
尽管我得到了后援,可灵幡血咒法力极大,维持的时间也就大大缩短了不少,半个时辰后,灵幡就自动落下了,弑天门里有些修为高深的就能躲得过这一劫,但耗尽的力量也很多,要收拾这些残兵剩将,通天的人也不用花费太大的力气。
流阿流眼疾手快地扶住我的身子,略有些惊异地问:“你是疯了吗?你只是区区一个凡人,道悟都没有,就敢用这么高深的道术,你要找死也要顾及一下我啊!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城主定不会轻饶了我!”
由于血玉,我很快就恢复体力,坦然笑了笑:“我没事,赶紧带我去见宫玫!”
“真是冥顽不灵!”他叹了口气。
在他的引领下,我很快就抵达离央宫的深房。
这儿很明显就是一个女子闺房,镂花楠木床的红色帐纱顶端挂着两三个绣着鸳鸯的香囊包,房内有着一股清幽的梅香,而那铺着龙凤刺绣锦被的床上正躺着一个男人,那是宫玫的肉身,那具肉体遍布密密麻麻的黑色肥大的虫子,十分的触目惊心。
十娘大红的层叠衣裳似乎被宫玫的雪刃划破了一道道的裂口,深而见骨,她满目凄怆地盯着上空的宫玫。
而宫玫清冷的面容依旧是淡淡的,他双脚悬浮在半空中,带着傲视群雄的凌厉眸光,俯瞰着这房内横七竖八的黑衣人。
看见他没事,我就放下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
“城主!”
流阿流那宽大的绣着火焰的袖子一挥一收,房内所有的尸体只在一眨眼间,就全被清除得干干净净,仿佛这房间内从未有过打斗的痕迹。
宫玫闻言,蹙了下眉头,即刻掉头看向我和流阿流。
他嘴唇一抿,略有些微愠地扬了扬手:“谁让你带她过来的?”
就在我的前头的流阿流倏然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强拍到旁边的雕刻花鸟的木门上,木门被他一撞,立马就碎裂了,可见他承受了多么恐怖的撞击!
流阿流咳了咳,吐出两三口紫红色的血液后,便从肉体里飘出魂体,看来那肉体已然死亡。
我握紧双手,倔傲地仰头直视宫玫那一双散发着冷光的眸子:“是我央求他带我来的,宫玫,十娘是我的仇人,要杀,必须经过我的手!你没事瞎凑合什么?乖乖回去当你的城主去!”
本来还想着说些好听的话,可他太过分了!流阿流满心都念着他的安危,他倒好,一来就把流阿流给秒杀了。
真是冷血无情的臭冰山!
倚靠这床梁的十娘嘴角一勾:“你不是应该跟你的情人在碧陌居里躲着吗?还来掺和一把?”
我眸子一凝:“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也别忘了,你是做小的!我才是宫玫的第一位妻子!”
飘浮在空中的宫玫眸子闪了闪,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这话一出,十娘看向我的眼神尽是毒辣:“你们拜过堂吗?小小一个奴隶也敢跟魔鬼城的夫人相提并论,你不觉脸臊?有本事跟着男人跑路,现在还来吃回头草吗?迟了吧?我跟宫玫可是有了孩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暖爱给囚禁了!快点把她还给我!”
“拜堂?这么俗套,有何见证?天地吗?浑话!我与宫玫早就结下鸾凤阵,是生生世世的伴侣,他若亡,我必不能苟活!你懂吗?孩子?我倒要问问,我的孩子呢?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说法,你的孩子就要为我的孩子陪葬!”
说着,我满腔怒火就涌了上来,这么多的仇恨,几乎都蒙蔽了我的双眼。
十娘轻视着我,哂笑道:“即使你杀了暖爱,我也不会告诉你,那个孩子的下落!呵呵,你们要是杀了我,那也好,有你们的孩子垫背!”
“是吗?”宫玫嗖地窜到十娘的面前。
他的右手化作一团白雾,旋即萦绕在十娘的腰间,一瞬间,白雾化作一圈带着尖刺的冰轮,极快地旋转,硬生生把十娘的身体给分割成两半。
“宫玫,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的女人一起!哈哈!”十娘在肉体死亡的那一刻,化作魂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我这里。
我轻笑一声:“还真以为我是吃素的?”
就在十娘那双有着既长又尖指甲的双手准备剜向我的头颅时,我张开疼的火辣辣的嘴巴,当场将满口的舌尖血喷洒到她的手上。
吱吱。
“啊!”她的双手如同被岩浆浇灌一般,一下就融化成团团黑色的浆水掉落在地上,铺着地砖上的类似波斯国产的毛毯即时被黑浆灼烧。
“十娘,只要你乖乖交出我的孩子,我就放了暖爱。”我悠然地走到她的面前,邪恶地笑着。
但是,你绝对不能放过!外婆他们的仇,即使你死了千遍万遍都不足以弥补。
宫玫闪身过来,将我扯到他的身后,侧脸瞄我,沉下脸:“你很多血吗?”
我仰面灿烂地笑了笑:“挺多的。”
随后又补上一句:“宫玫,两年的时间快到了,还有一个月,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回当年我弄丢的孩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让你等了那么久。”
“你这笨女人,要是你没了,找回来又有什么意义?”他竖眉,怒斥一顿。
我摇摇头:“那是我们的孩子!宫玫,尽管我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背叛你的,你会相信我吗?”
“你这么傻,除了我,谁会要你啊?”宫玫浅笑着,伸手揉了揉我的头。
他笑了!对我摆了这么久的臭脸,终于是笑了。
其实,宫玫一笑起来,就不显得冷傲,反而有一种温柔之色,宛若春天里的一阵习习而过的风。
“呵,旋沫,你不是要复仇吗?来啊!你们一族的人是我下令杀的,还有你的外婆,和你的阳界朋友。”十娘失去双手,肩膀处的断口冒出团团黑气,此刻的她狰狞着脸,宛如夺命的厉鬼。
我拦住宫玫,不屑地冷笑:“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不过在这之前,你最好老实点,给你一柱香时间,要是你不交代出孩子的下落,就休怪我无情,让你的女儿暖爱一起去陪我的孩子了。”
利用暖爱来要挟她的成功率,我觉得概率不大,毕竟她对暖爱的态度太恶劣了,恐怕她会舍弃暖爱来救自己!但母女连心,我就不信她能这么的冷酷!说实在的,无论结果如何,我还是不忍对暖爱下手。
“你会杀暖爱?据我所知,你貌似对她跟对自家女儿一样吧?既然如此,那倒不如我死了,让你养着仇人的女儿好了。”十娘眼睛眯了眯,露出一丝奸笑。
我仰头大笑了几声,便佯装一副阴险狡诈的模样:“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我只不过是利用她来接近你和宫玫而已!就算我把你杀了,她也决计不能活着,或许我还可以慢慢地折腾她,等哪天,我心头上的仇恨消了,她就可以死了,不然她就得生不如死!十娘,当年的丧子之痛,我也要你尝尝!”
这时,十娘脸上淡然:“是吗?原来你一直都在欺骗暖爱的感情啊?”
“是又怎样?我估摸着这一柱香的时间也过去不少了。”
我的话刚落,背后就传来震天的哭声。
“呜呜,姐姐是坏蛋!我讨厌你!”是细嫩的童声。
“暖爱?”我微微一惊,慌忙转身去看门口。
穿着粉色冬衣的暖爱,显得有些胖乎乎的,可爱的粉嫩的脸蛋上挂着两行清泪,她大声地哭泣,那澄澈的大眼睛尽是怒气。
我一下慌了,心里揪着,想要解释,可这样的话,我的计划就泡汤了,自己的孩子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陆存呢?”我往旁侧静默着的流阿流瞟眼。
十娘这时忽然奔向暖爱:“暖爱!过来娘亲这里,他们都是坏人!快点,他们不疼你,娘疼。”
我急忙地奔过去,想要拦住十娘。
这种时候,不管怎样,暖爱都不可以回到十娘的手里,这样,我的筹码就没了,而且,我觉得十娘日后也不会待暖爱有多好!回去只会继续被她虐待。
然而,我两条腿怎么加快,都不及十娘飞身来的迅捷,我看向旁边的宫玫,他则有些迟疑。
暖爱误会了我,也主动往十娘那头跑去。
流阿流想去拦截,却还是迟了一步。
千钧一发的一刻,局势陡然逆转。
陆存匆匆忙忙地赶来,他的脸色十分的惨白,魂体更是暗淡无光,看起来非常的脆弱,他看到暖爱已经走到十娘身边,眉头即刻就紧锁起来。
而那头,十娘没有手抱起暖爱,便化作了一团黑雾将暖爱整个身子都给笼罩起来,暖爱只余下一个脸蛋显露出来,但暖爱脸上霎时变得青红,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呼吸不过来一样。
我停住脚步,不解的拧眉。
“哈哈!真是一群蠢蛋!”十娘的声音从那一团黑雾里传了出来,尖细又刺耳:“宫玫,你不爱我,可以,但是你不能跟她去阳界!你永生永世都只能在魔鬼城内做我的傀儡,不然的话,我就把暖爱给杀了!”
“你疯了吗?那是你的孩子!”我瞪大眼睛地反问。
流阿流悄然地移到暖爱的身后,以此,我们四个人将十娘给围住了。
“你闭嘴!怎么样?宫玫,是要你的女人还是要你的女儿?”十娘嗤笑着。
暖爱整张脸涨红起来,她的眼泪还在汩汩流下。
我不忍地撇脸看向宫玫,他却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神色,这让我有些诧异。
他轻轻地扫了一眼暖爱,便不再往那边看去,而是把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十娘,她不是我的女儿,我跟你根本就没有发生关系。”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看着我,似乎在说,请你相信我,我也没背叛你。
确实,我相信他,可我的余光明显捕捉到暖爱那朱红色的脸上露出绝望和悲痛的神情。
莫名地,我的心蓦然地像被针扎了一样隐隐作疼。
“哈哈,是吗?你确定,她不是你的女儿?”十娘的声音夹杂着怆然。
我咬了咬下唇,不知为何,竟开口向宫玫求情:“宫玫,救救暖爱吧!她是个好孩子,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孩子。”
“姐,姐姐。”暖爱向我投来央求的眼神。
“暖爱,姐姐,没有骗你,刚才姐姐只是说着假话,你别生姐姐的气。”我往前她那儿走了两步。
“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立马把她的精气给吸干!”十娘恐吓道。
身后的流阿流脸上有些不满:“那不是城主的孩子!他们两个是无法生出孩子的!你干嘛还要维护这个野孩子?你这样会害死城主的!”
“老婆大人。”陆存弱弱地插了一句话来。
我们的目光都被他给吸引住了。
“你怎么跑过来了?你是在进来的时候被弑天门的人所伤吗?你要不要回去疗伤......”
“等等,我,我把真相还给你。”陆存淡然一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迷茫地望着他。
他却充耳不闻,双脚一立,脚尖瞬时腾空。
撒拉的一声,他的右手立即出现了一把黑色的油纸伞。
宫玫一手揽上我的腰,将我带离陆存两米远,另一只手则是摊开掌心,一团七彩的云雾从他的掌心里现了出来,倏地,就飞入暖爱周遭的黑雾里头。
下一刻,就听见了十娘悲怆的鸣声,黑雾依旧不散,只是些许缝隙里迸射出一束束的虹光,暖爱的脸由朱红色逐渐恢复红润。
暖爱对宫玫诺诺地喊了声:“爹爹。”
“嗯。”宫玫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眸子一直紧盯着陆存。
看到暖爱暂时没事,我用脸蹭了蹭宫玫那冰冷的胸膛,他有所察觉地揽紧了我几分。
我不知道陆存到底是想干什么?他说要还我真相,难道他要把他所知道的一起告诉我?问题是,告诉我,也没必要露出他的那把武器吧?
陆存很少会用上这把黑色油纸伞,他贸然拿出,让我有些不安。
这会,他那黑色伞面上的金色符文各个如同活了一般,从伞上跳了出来,悬浮在整个房间里,房内霎时金光灿灿,而执着伞柄的陆存本来穿着的那一身白纱衣,仿佛瞬间被墨水浸染,变成飘逸的黑丝绸衣。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穿黑色的衣服,也第一次看见他双眸黑沉如夜辰,他一别往日的陌上人如玉的公子形象,此刻如同堕入黑暗地狱的鬼刹,令人不禁瑟瑟发抖。
“天灵灵,地灵灵,太老有灵,灵伞一开,万灵聚来!”陆存嘴角轻挑,口中振振有词。
恍然之间,这房间的空间被置换到另一个空间里去。
“天灵灵,地灵灵,太老有灵,灵伞一开,万灵聚来!”
这回出声的不是陆存,而是一个撑着黑色油纸伞的穿着绿色薄纱的姑娘。
这姑娘就是前世的我,她走到瑟缩在墙角的陆存面前,嫣然一笑:“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陆存立马匍匐在地,颤抖着声音回答:“小的叫做陆存,是陆家门派的下人。”
“哦!陆家门派啊!”前世的我若有所思的点头。
陆家门派,是这魔鬼城内的其中一个小势力,这时的我,还没成为他的人,只是想进这赫赫有名的魔鬼城内逛一圈,恰好遇上了陆存,他是只小鬼,而我就是驱魔人,前世的我跟如今的我一样,都是路痴,就打算捉只小鬼来探路。
“陆家待你好吗?”我问道。
陆存不明所以地抬头仰望了我一眼,他忽然愣了一下,旋即低下头,沉默不语。
前世的我合上伞,蹲下来:“欸,以后跟着我混吧!”
“欸?”陆存满脸震惊。
“你放心好了,陆家那边,我自会派人去说,日后,你记得,你叫噜噜,是我的小鬼。”前世的我起身,撑着黑色的油纸伞,信步走出巷道。
陆存怔住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露出温柔的笑容,很快地消失在这巷道里头。
身在房内的我,心底升起一丝暖意,原来,我和陆存就是这样认识的,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陆存之前跟我说他叫陆钊均,而后又说自己的名字叫做陆存了,还用十分牵强的理由辩解,我还真的相信了,自己果然是个笨蛋。
他明明跟我也是三世渊源,为何不直接跟我说呢?还要躲躲藏藏!
如今,我心中的疑惑也解开了,为何他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我和宫玫之间的事情了,说白了,他就是我和宫玫从相识到如今重逢的见证人。
随后,房间又呈现别的画面。
这一切仿佛时光的荧屏,重现了三百年的光景。
看到我和宫玫老是闹腾的场景,我情不自禁地偷笑起来,原来宫玫也很可爱的,每回把我惹生气了,还偷偷派流阿流弄些甜点什么的来讨我开心。
流阿流每回来讨好我,心里对我怨恨就增加几分,最后就把我弄下水,结果他被宫玫罚去炼狱场,天天被百鬼噬咬,我一时愧疚,就去讨好宫玫,宫玫那家伙表面佯装淡漠,实则,背着我暗地里偷笑。
后来,我怀孕了,宫玫对我越来越好,日子看起来很幸福。
只是,突然一天,百年一次的欢庆日里,宫玫身为新一届城主,必须在夜然广场现身演讲,他怕我受到伤害,就把我留在宫内,让流阿流来陪我,而我也叫出了陆存来陪我聊天,因为我时常让陆存偷偷替我办事,流阿流根本就不知道陆存的存在,于是流阿流就误会了,不过宫玫神通广大,早就知晓了。
而与此同时,张灯结彩的夜然广场热闹非凡,宫玫风神秀逸,面若冠玉,这是他即位以来首次亮相,一时间,虏获了一大群少女的芳心,然而,身为无尽天尊的妹妹的十娘,高傲张扬。
十娘认为自己的哥哥才有资格当上这魔鬼城的城主,于是在宫玫发表演讲的时候,就用刀光剑影,含沙射影的话语讽刺宫玫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只是,一一都被巧舌如簧的宫玫化解,她窘迫之际也不禁对宫玫暗下倾慕。
没多久,十娘打听到宫玫并未娶妻,只拥有一名女人,但是宫玫极其宠爱这个人,她为了得到宫玫,就去央求自己的哥哥,无尽天尊。
无尽天尊带着一副恶鬼面具,只露出一双眸子,眸子漆黑如墨,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在房内观看的我莫名地身子有一些微颤,宫玫察觉到我反常,便低下头来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不知为何,刚才与无尽天尊直视的一刹那,我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感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会,我又想不起来。
尔后,无尽天尊答应了十娘的要求,摆下鸿门宴,若是宫玫不答应这门亲事,他正好有理由举兵进攻魔鬼城堡,夺下城主之位。
宫玫临走前,被流阿流告知我红杏出墙之事,恼羞成怒的他,想着去查证,恰好这事被弑天门的眼线知道了,十娘就故意设局,她化作这城堡里的仆人,迷晕了我,又将陆存抓住,利用幻术,让陆存遵循自己的内心欲望,对我做出不雅之事。
陆存刚把我的衣服褪尽,宫玫就赶来了,他险些把陆存给杀了,陆存被宫玫重伤下,清醒过来了,但被流阿流给抓起来,宫玫像头蓄怒的野兽,将我衣服穿戴好后,就阴沉着脸离开,并吩咐其余人等不准理会我,相当于把我给打入冷宫。
愤怒之下的宫玫一口就应下了弑天门的亲事,而这时,清醒的我早就被十娘的人给诱拐到他们举办鸿门宴的地方,亲耳听见宫玫这句话,我瞬间就蒙了。
然后诱拐我过来的人,实则是十娘派来的人,但是他偏偏说,这是奉了城主的口令,要将我连同孩子一起扼杀,这样宫玫就能毫不顾虑地迎娶十娘,我不相信宫玫会这样绝情,就把这个人杀了之后,打算去找宫玫。
宫玫却带着十娘去了无意之森,十娘早就打听到我们两个早就在无意之森建立了碧陌居,她只不过以狩猎的借口让宫玫陪同而已,不料我就误会了,心灰意冷地回到自己的宫中,十娘那里又派人来说,宫玫暗下准备处置陆存,还准备让所有人冷落我,我一时气愤,就把陆存救出来,回了阴阳人部落。
我回去后,表面佯装什么事都没有,不哭不笑地过着生活,想着生下孩子,心里也有一丝期待,期待宫玫会来接自己回去,可是,等来的却是,他大婚的吉日消息。
而宫玫也在等待,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低头道歉,他想,只要我低头,他就会原谅我,然而,直到他挑起十娘的头纱后,我都没出现,他忿然丢下十娘,前往阴阳人部落来询问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恼羞成怒的十娘暗地派人佯装宫玫的模样,把我骗去断情崖,同时也派人佯装我的模样跟陆存发生关系。
我去了断情崖,那时风雪纷飞,我质问宫玫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个假冒的宫玫二话不说,就一掌将我推入崖底,那一掌极其狠毒,废了我的毕生修为。
坠崖后,十娘不放心地下来察看,恰好发现,我居然把孩子给生下来,于是她把孩子给抱走了。
而另一头,宫玫一气之下,就把陆存给灭了,假冒的我在部落长老的维护下得以活下来,只是宫玫回去没多久,就听到我为陆存跳下断情崖殉情的消息。
尽管如此,宫玫向来冷酷的人,竟然流出悲恸的神色,还把我的尸体给封存在神山之巅。
他找到我的尸体时,发现我下体都是血,用手一探知,得知孩子已经出世,便疯了一般,翻找了整个国度去找这个孩子,孰不知这个孩子就在他的寝宫里,而他的寝宫因为有十娘住进,他就未曾踏入一步!
之后,就如陆存所言,无尽天尊利用这个孩子,把宫玫逼出真身后,还把真身四分五裂地扔进传送阵,然后把宫玫的魂体封印在岐山山脉下,十娘得知此事,偷偷将宫玫的灵魂索走,铸造了一具肉体,重塑一个新的宫玫,她也悄悄地把无尽天尊给残杀了。
百年后,我在人间重生,也遇上了陆存,遇上弑天门的人,宫玫的灵魂记得一切,仍旧没有放弃寻找孩子和我的消息,他找到了我,这事被十娘知晓,十娘控制宫玫的肉体,与他发生了关系,可惜,那不是宫玫的真身,是无法得到宫玫的真传的。
无奈之下,十娘伪装怀孕,还把我的孩子伪装成了她的孩子,因此,暖爱,就是我和宫玫的孩子!
后来的事情,就跟陆存所说的那样,百年前的我死了,陆存被我封印了,宫玫受制于十娘,暖爱在十娘的虐待下成长。
一切的真相浮出,屋内除却暖爱的身上的黑雾,俱是脸色变了变,震惊之色居多。
符文的金光黯然失色,黑色的油纸伞幻化成无数的光斑,飘出门外,消失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而飘浮在空中的陆存猛地坠落。
我还在激动地握紧宫玫的双手,潸然泪下,唇齿含糊地央求宫玫:“宫玫!暖爱就是我们的孩子!她没死!快点,去救她!救救她!我不能让她有事!宫玫!”
“乖!她会没事的。”宫玫一手拂去我的泪水,又眼神复杂地看向那头欣喜无比的暖爱。
我知道,宫玫是在愧疚,愧疚这么两百年来,他都对她默默不闻,对她置之不理,甚至明知她在遭受十娘的虐待还依旧保持冷漠,他此刻的心肯定比用刀去剜他的心头肉,要来的疼痛千万倍!
“宫玫,暖爱很爱你,没关系的,我们还有余生去补偿。”我踮起脚,轻啄了一下宫玫那微凉的嘴唇。
“老婆大人。”
我霎时转脸,这才发现陆存的身体逐渐变成一点点飘浮着的红光。
“你怎么了?噜噜!”我一时慌了,心里涌现惭愧,一直以来,我实在欠下陆存太多太多。
“老婆大人。”他缓缓地站起身子,缓缓地朝我走来,温润如玉的俊容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这次你可要听我的话,其实,你的驱魔能力还可以重新恢复的,只是,宫玫真身没有恢复,相当于鸾凤阵中少了一命,你才会因此受到牵连。”
“没关系的,我会慢慢修炼回来的,噜噜,你不要说话了。”我仰头拽了拽宫玫的衣襟:“宫玫,帮帮噜噜,要不是他设法重现当年,我们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解开误会!”
宫玫的嘴角凝结,眸光有些沉郁:“乖,好好听他怎么说。”
轰的一下,我的脑子仿佛被一颗炸弹给炸得嗡嗡作响,只能颤抖地慢慢转身。
陆存的下身完全化作斑驳的光点,但他的身子依旧不紧不慢地朝我靠来:“老婆大人,接受我的怨气吧,原谅我,一直都未曾释怀,不想让你们在一起,所以不想把那些真相告诉你。”
“没关系的。”我哽咽道:“噜噜,真的没关系,可是,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阿渔,谷水和外婆都离开我了,要是你都走了......能不要这样吗?”我语无伦次地狂捶着宫玫的胸膛:“算我求你,不要让他离开,当日是我要求他成为我的小鬼的,宫玫,我们亏欠噜噜太多了,救救他,救救他!”
“老婆大人。”陆存的声音就在我的耳畔响起。
我诧异地转头,便看见他缓缓地冲我伸出一只手,但那只手很快就化作了红色的光点。
他脸上那抹柔和的微笑紧接着飘浮成点点红光:“旋沫,唤我一声,老公,好吗?”
“没事。”宫玫揉揉我的头,淡然地说道。
顷刻,我的泪水汹涌成洪,整个胸腔被伤悲堵塞,几乎都要窒息了,但还是沙哑地唤了一声:“老公。”
话音一落,满屋子的红光瞬间集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成一个晶莹的红色怨气珠,然后它缓缓地飘到我的眼前,我看着它,心脏像是被炸裂一般疼的浑身发颤。
正欲伸手去触摸它,它却很快地融入我胸前的血玉里去,这时我才注意到,血玉全是裂痕,似乎轻轻一触碰,就会破碎似的,而陆存的怨气珠一入其内,血玉焕然一新,甚至都泛起别样的光泽。
我的指尖触及到血玉的表面,不再是冰冷,而是温暖!这就是陆存,他一直要给我的温暖。
恍然间,我忆起,我在车上醒来,看见他,站在娘娘山上的一条山道路口,对着我微微一笑。
我还记得,那一刻,我动了心。
记忆里,他总是一张笑靥,在我伤心,无助,落难的时候。
即使我生气地骂他,他还是依旧宽容地劝说我,还会默默地穿上黑衣,当个隐形人,帮着我。
陆存,噜噜,陆钊均,足足三世,我辜负了你三世,你让我背负这么沉重的人情债,真是狠心。
若有来世,我通通还给你,只是,今生,我不能还你了,因为,我还欠着另一个人。
“你这笨女人,怎么那么多泪水?以后都别喝水了。”宫玫眉头皱成平川,不耐烦地用手擦拭着我脸上的不停流出的泪水。
我想要止住泪水,可脑海中那个温良如玉,温暖如阳的俊秀少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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