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二爷从身上掏出来的,是一枚赤红色的内丹。
江修说,内丹可以治我的病。
之前,他也让我吃过两颗,一颗是从那条蟒蛇身上剖出来的,一颗是那只小黄皮子的。
而现在,黄二爷拿出来的,是第三颗内丹。
看到内丹,我心中自然欢喜。
只是,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黄二爷为什么见面就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就算是送做贺礼,这贺礼也未免太过于贵重了些。
而江修,脸直接就冷了下来。
我更好奇,黄二爷既然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江修为什么好像冷意更甚?
“上君,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内丹虽然珍贵,但上君见过的宝贝不计其数。知道上君看不上,勉强算作送给子笙姑娘的礼物好了。”江修冷下了脸,黄二爷却不计不恼,一字一顿说道:“这内丹正是子笙姑娘需要的,还请子笙姑娘收下。”
他竟然直接避开江修,要把礼物送给我。
我看看江修,往后退了一步,微笑着礼貌开口,“二爷,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不管他跟江修什么过节,但江修即将成为我的夫君,我就选择无条件相信江修。
“看来,子笙姑娘和上君冰释前嫌了……”见我站到江修身边,黄二爷眼中有冷芒在闪动,似笑非笑调侃道:“上君好福气,当然羡煞旁人……”
江修身上,骤然笼起了一阵寒意。
黄二爷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四目相对,我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火星子在噼里啪啦的闪动,只要再停留片刻,这火星子就能燃烧成燎原大火。
“江修……”我拽了拽江修的衣袖,低低叫了他一声。
江修低头看了我一眼,身上的冷意瞬间褪去,“没事,别担心。”
在江修低头看向我的一瞬间,黄二爷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转眼又是一脸笑意,“既然上君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子笙姑娘,后会有期!”
冲我抱了抱拳,黄二爷转身朝门外走去。
片刻之后,黄二爷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许久,我就站在江修身边,定定看着门口,一动也不动。
刚才那个黄二爷说,我和江修冰释前嫌了,难不成,我和江修之间有什么仇怨?
还有,他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个信息:他认识江修,也认识我!
可江修对他,异常冷淡。
甚至,我觉得江修有些怕见到他。
“子笙……”江修在我耳边,低低叫了我一声,“你在想什么?”
我蓦然回过神,慌忙冲江修笑了笑,赶紧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黄二爷好像怪怪的。算了,既然不相识,就不管他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中升起一阵浓烈的不安。
我有一种错觉,我跟江修的美好,终会是昙花一现。
这种错觉,让我心慌。
“嗯,你好好休息。”江修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扶着我坐下,将我揽到他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你睡吧,我看着你。”
江修的怀抱,让我的心一点一点安定了下来。
或许太过于劳累,又或者江修的怀抱太温暖,我竟然渐渐睡着了。
睡着之后,我又开始做梦:
梦里,到处都是一片黑暗,我在黑暗中没头没脑的奔跑。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光亮的地方,却见江修提着刀,一脸冷意站在我面前。
他身后,站着一帮人,像是在看热闹。
而我,则被五花大绑,满脸是血!
江修手中的刀,居然向我脸上砍去……
“啊……”我惊呼一声,猛然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汗淋漓,整个后背都被冷汗给湿透了,条件反射叫江修的名字,“江修,我梦到了你……”
后半截话,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屋子内空荡荡的,哪儿还有江修的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修竟然已经离开了。
转头看了看院子,院子里还是黑洞洞一片。
天还没有亮。
一阵巨大的恐慌和不安,瞬间就将我给攫住了,梦里的情景再一次闪现在了我眼前,我浑身一颤,死死裹住了被子。
后半夜,我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熬到了天亮。
天亮时,陈子澜端着一碗饭兴冲冲冲到了我屋子,急声催促我,“姐,你快喝了这碗汤,这可是我亲自炖的,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看了看陈子澜,她白皙的小脸熏黑了一大片,应该是做汤的烧火的时候熏的。
我心中骤然升起一阵暖意,伸出手帮陈子澜擦了擦小脸,心疼说,“你还不会做饭,何苦是帮我做饭?好好好,你别端着了,把汤给我,我自己吃就是了……”
端起陈子澜手中的汤,我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只是奇怪的是,陈子澜第一次烧汤,味道竟然鲜美至极!
“姐,好不好喝?”我在喝汤时,陈子澜巴巴看着我,迫不及待等着我回答。
“嗯,很好喝。子澜,你在这汤里加了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好?”我很好奇,陈子澜到底在汤里加了什么。
陈子澜好像就等着我问她,立刻兴奋道:“姐,有人给了我一样好东西,嘱咐我一定要加在汤里给你喝……对了,我还特意拿咱家的猫试过了,那东西没毒,我才拿给姐姐你吃的。”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奇问,“谁给你的?什么好东西?”
陈子澜却摇了摇头,想了片刻,眼睛一亮,“那个人说,他叫什么二爷……至于什么二爷,我记不住了。”
黄二爷?
他怎么会给陈子澜东西,还叮嘱她千万要煮在汤里给我喝?
“他给你的,是不是一颗赤红色的珠子?”我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咦,姐,你怎么知道,他给我的就是一颗赤红色的珠子。”陈子澜蓦然张大了小嘴,一脸惊疑,又扭头看了看门口,欢快叫了一声,“姐夫,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我猛然扭头朝门口看去。
却见江修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我碗里的汤。
“姐夫,你怎么了?你脸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陈子澜平时喜欢嚷嚷,但心特别细,一眼就看出江修不对了,又低声跟我嘟囔了一句,“姐,你快去问问姐夫怎么了,他现在好可怕……”
嘟囔了一句之后,陈子澜又看了看江修,俏皮吐了吐舌头,从我手里夺过碗,快速朝厨房奔去。
院子里,只剩下了我和江修两个人。
我走近江修,低低问他,“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江修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一样,快速回了我一句,“我没事……”
他分明有事。
疲惫的眼神,青色的胡茬告诉我,江修昨天晚上应该去干什么了,而且他去做的事情很重要。
而且,江修虽然在跟我说话,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子笙,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不舒服?”或许意识到自己有些走神,江修握住了我的手,声音低沉怜惜,“你的手很凉,回屋吧。”
我点点头,任由江修握着手,转身打算朝屋子里走去。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我脱口问了一句,“江修,那个黄二爷是谁?他给子澜的好东西,是不是他昨晚要给我的那颗赤红色的珠子?你之前说过,内丹可以治我的病,既然他给了,你为什么不要?”
我一口气问了大一堆问题。
在问完这一大堆问题之后,我立刻就后悔了:陈子笙啊陈子笙,你明明可以装作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出来?
江修猛然顿住了脚步,扭头看向我。
“子笙,你真想知道?”他看着我,语气沉沉的。
莫名的,我竟然觉得他的语气中带着哀伤。
“我,我只是很好奇。”我忽然结巴了,又急急摇头,“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用告诉我,等你想告诉我了再说,好不好?”
江修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没错,是悲凉。
他沉沉看着我,眼眸像是两口古井。
“子笙,我会告诉你。”看了许久,江修终于低低对我说道:“等时候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
我的心瞬间就跌到了谷底:看来,江修真的有事瞒着我。
“那……”我死死咬住嘴唇,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问道:“那我们还要不要成亲?”
问完之后,我脸颊瞬间飞起两片红云,脸颊滚烫的厉害,低着头死活不敢看江修的脸。
紧接着,一双大掌捧起了我的脸。
我跟江修四目相对。
“子笙。”江修直直看着我,一字一顿说道:“我要娶你。”
我的心中,瞬间溢满了甜蜜,不管如何,江修对我还是真心的!
“好,我们成亲!”我重重点了点头,将之前的矜持一下子抛到了脑后。
江修的眸子中,终于又掠过了光芒,照的他整个脸庞都亮堂了起来。
看着江修的脸庞,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能跟江修相厮相守,我为什么要去追究那些本就已经忘记的事?
我却忽略了一件事:一旦疑心扎根,只会长成参天大树,绝对不会被连根拔掉!
我心底有了疑虑,虽然时时刻刻叮嘱自己不要去追究,但疑虑却像是野草,在我心底疯长,疯长……
我时时刻刻被煎熬着,终于下了决定:不行,有些事情我必须要搞清楚!
之后两天,江修一直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我隐隐觉得,他似乎有些焦躁,只是江修在焦躁什么,我却根本看不出来。
趁着江修不注意,我装作无意问陈子澜,“子澜,你也知道姐病了,有很多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跟江修是怎么认识的?”
陈子澜正在择菜,不明所以问我,“姐,你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这两天,我看姐夫也不太对劲,你们两个人不会是吵架了吧?”
我的心咯噔一下。
陈子澜也看出江修不太对劲了!
“没事没事,只是怕以后你姐夫问起来,我却连我们如何相识都不知道,那他岂不是会很难过?”这说辞,是我早就准备好的。
“我也不知道。”陈子澜不疑有他,立刻把知道的告诉了我,“你十八岁生日那天,爹本来说要去接你回来的,你当时把姐夫也带回来了,说是你未婚夫,你们要成亲的。爹看姐夫还不错,就同意了……姐,这些事,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听的蓦然张大了嘴:我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把江修带回了家,告诉我爹,他是我未婚夫,而且还要跟他成亲?
可是,我从小跟着祖婆婆长大,她一直严禁我跟男人接触,我又怎么会把江修带回家?
这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那你知道江修是什么地方的人不知道?”我强忍着把自己的惊疑压了下去,好奇问陈子澜。
陈子澜又摇了摇头,“姐夫没说过,你也没说过,爹和娘也不好问。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夫,全身上下都冷,冷的跟一块冰疙瘩一样,要不是他是我姐夫,我根本就不敢跟他说话。我敢打赌,爹和娘也不怎么敢跟姐夫说话的。”
她这句话倒是真的,江修身上确实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我更惊讶了,我家的人,居然根本不知道江修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
“姐,你怎么了?”陈子澜好奇问我,“该不会是你觉得要嫁给姐夫了,所以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我听人说,这叫婚前恐惧症……”
陈子澜还在絮絮叨叨往下说,我的心已经沉到谷底了。
我就要跟江修成亲了,家里人竟然连江修的底细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我竟然也不知道!
“子澜,我再问你,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有很多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这是所有问题的关键所在。
“我不知道。”陈子澜果然又摇了摇头,警惕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我问过爹和娘,可他们两死活都不肯告诉我。不过我听姐夫有次跟爹说,你的病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只是你要吃的药比较难弄到。”
我要吃的药,是修炼成精的动物的内丹。
这个药,自然不好弄到。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有无数疑点在心里横冲直撞,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撕成碎片一样。
“啊……”我的脑袋又开始疼了,我死死捂着脑袋,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见我捂着脑袋低吟,陈子澜吓了一跳,一边惊问我怎么了,一边大声惊呼,“姐夫,姐夫,你快来看,我姐脑袋又开始疼了。”
几乎是在陈子澜喊完一瞬间,江修的身影就冲进了屋子里。
“子笙,你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带了紧张。
“我,我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我赶紧冲陈子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告诉江修我我刚才问她的问题,“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不用那么紧张。”
我站起身就要走,江修一个弯腰,直接将我横抱了起来,快步朝我的屋子走去。
“子笙。”抱着我进屋的时候,江修低低叫我。
“嗯?”我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还有有力的心跳,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愿意离开他的怀抱,慵懒从他怀里抬头看向他,低声问,“怎么了?”
江修也不将我放下,只是低头看着我的眼眸,看了许久,终于问我,“若是我做过伤害你的事……”
我的心猛然一慌,立刻截断了他的话,“你怎么可能做伤害我的事?子澜说的对,咱们快要成亲了,这是婚前焦虑症,是每个人在成亲前都会有的……”
我急急替江修找着理由。
江修深深看着我,满眼爱怜。
“子笙……”他又低低叫我的名字。
“你不要说了,我有些累,想要休息一下。”我直接打断了江修的话,急急从他怀里挣脱了起来,急急朝自己床边走去,“你要是有事先去忙自己的事,不用管我。”
我的心慌的厉害,咚咚直跳,好像江修一张嘴,就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样。
“子笙。”江修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我的床边坐下,将我散落下来的头发掖到了耳后,低低问我,“你最近有没有梦到什么?”
我忽然想起梦中的情景:江修提着刀,站在我面前,而我则满脸都是血……
“没有,什么都没有碰到。”我慌慌张张摇了摇头,生怕江修看穿,“我这几天睡的很好,什么都没有梦到。”
急急回了一句,我又急急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心跳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屋子里一片死寂。
江修许久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紧接着,他替我盖了盖被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我偷偷从被子里钻出头来,定定看着江修挺拔修长的背影,心里居然溢满了莫名的难过……
明明要跟江修成亲了,我心里怎么一直有种慌乱和难过的感觉?
很快,就是我和江修成亲前一天了。
后娘正在帮我试嫁衣,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喊后娘,“子笙她娘,子笙她娘!”
“是你淑英嫂子,我去看看出什么事了。”后娘看了看院子里,将衣服递给陈子澜,“子澜,你帮你姐穿衣服,我出去看看。”
陈子澜答应了一声,接过了后娘手里的衣服,后娘这才急匆匆走了出去。
就听后娘刚走出屋子,淑英嫂子就急急问她,“子笙她娘,子笙是不是在屋子里,我有事找她。”
说完之后,她就要进屋找我。
后娘赶紧拦住了她,低声说,“她嫂子,明天子笙和小修就要成亲了,有什么事等他们的事办完之后再说,好不好?”
自从我帮过小翠和路文举之后,村子里人人都知道我“有本事”,这几天不断有人来找我帮忙办事,大部分都被我爹和后娘给打发回去了,一是因为我要成亲,二是因为我身子不太好。
来找我的人,若不是有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大都不会勉强,毕竟这是我的人生大事,他们也不好意思打扰。
这一次淑英嫂子来找,后娘自然还是这个理由,想要把她打发走。
“子笙她娘,我知道子笙要办事了,只是……”淑英嫂子声音焦灼,一拍大腿说,“我们家二丫头,忽然就晕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先去找的刘医生,刘医生没辙,我是没办法了,才来找子笙的。”
后娘还是不太乐意让我去,犹豫了一下,“可是,子笙她……”
或许见后娘一再阻拦,淑英嫂子又低声对我后娘快速说了两句什么。
“真的?”后娘本来平静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你们会不会是弄错了?二丫头还这么小,怎么可能?”
淑英嫂子无奈说,“我之前也觉得不可能,可是……子笙她娘,要不是真没办法,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求子笙?求求你,让子笙救救我们家二丫头吧,我们是真的没辙了。子笙她娘,我给你跪下了……”
后娘和淑英嫂子的对话,我在屋子里听的清清楚楚的,一听淑英嫂子要给后娘跪下,我微微叹了一口气,低低对陈子澜说,“子澜,你把衣服帮我解开,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姐!”陈子澜满心不乐意,撅着小嘴抱怨,“她都说了知道你和姐夫要成亲,还在这个时候来捣乱!怎么了,她家二丫头的事情大,你成亲的事情就不大了?”
我冲陈子澜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等陈子澜帮我解开衣服,我才走了出去。
“淑英嫂子,二丫头怎么了,你跟我说说。”走到屋门口时,淑英嫂子正在给后娘下跪,后娘生拉硬拽的拽住了,我赶紧出声对淑英嫂子说道:“我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见我出来,淑英嫂子眼睛一亮,脸色又猛然一黯,走近我,刻意压低了声音,低低对我说了一番话。
我蓦然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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