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错了么？

　　我不敢相信，又连续算了三次清音的命格，可这接连三次，结局与我第一次算的结果一模一样。

　　她就是我的前世。

　　如果顾泽从未欺骗过我的话，那也就是说，我在前世就是顾泽的妻子。

　　而顾泽前世，就是那位上古神族皇子。

　　或许，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我与他之间的天命，解释为何我独独会对他情有独钟，以至于自己在他的面前，一败再败。

　　尽管这很难解释，但这就是事实。

　　清音既然是我的前世，我当然无法杀她。

　　“你早就知道了？”

　　我望向顾泽，声音微微发颤，再无法保持平静。

　　“我只知道你不会杀她，你算出了什么？”顾泽好像并不是全都知道，见我这般震惊，反问起我来。

　　“如果我说，她是我的前世……”我顿了一下，回问道：“你信不信？”

　　“圣女，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顾泽显然不信，而且他的反应更让我明白，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那你又如何笃定，我绝不会杀她？如此之外，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杀她？”

　　我咬紧牙关，手掌渐渐紧握成拳，一道气运凝聚的灵气，化为尖刃，凝在我的手中。

　　本以散去的杀机煞气，再度凝聚。

　　顾泽渐渐皱起眉头，拉了清音一下，不着痕迹的挡在了她的面前，“灵魂唯一，若她是圣女的前世，那岂不是说你们二人都是由同一灵魂而分割，但……她灵魂完整，您更是贵为度朔山圣女，完美无瑕……”

　　“是啊，灵魂唯一。”

　　我喃喃着，突然打断了顾泽的话，那已经实质化的尖刃就对准了清音！

　　数千年，我第一次，对天命产生了抗拒之心！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算出清音是我的前世，但我清楚，清音灵魂唯一，我同样灵魂唯一，不管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可我——不愿认这个命了！

　　我输给别人也就罢了，可天命却让我输给自己？

　　开什么玩笑！

　　好，你说我不可能杀她，那我现在，就杀给你看！

　　“圣女！”

　　顾泽脸色猛变，瞬间便察觉到了我的杀意已决，猛然起身想要阻止我，可哪还来得及！

　　我手中灵气尖刃脱手而出，直接绕开了顾泽，刺向清音！

　　清音反应都没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看着那尖刃刺进她的身体内！

　　“不！”

　　顾泽眼中顿时密布血，转身冲向清音，一把将我的尖刃从她身体里拔了出来，以自身之力将其震得粉碎！

　　紧跟着，他单手捂住清音心口，以自己周身灵气想要帮她止伤！

　　这尖刃由灵气所化，承载的是人族气运之力，不见血，不见伤，取人性命魂魄于无形之中！

　　一旦刺入身体，便再无可救，更何况我刺的还是她的胸膛心口！

　　她死定！

　　“圣女，你敢杀他？”

　　顾泽自知无力救清音，猛然起身，那通红的眼狠狠瞪向我。

　　他的身上，迟迟潜伏着不敢露面的魔气，再次爆发出来！

　　和四百年前不一样的是，之前顾泽身上的魔气，还是在体外散发，可现在，却已经是深入体内。

　　他的魔化速度，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我不需要作任何的推演，也知道就凭眼前顾泽这样，不用多久，那上古魔神蚩尤，便可以借他的身躯复活。

　　我似乎错了。

　　我真的不该杀清音，因为这样导致了顾泽魔化加速。

　　不对，恐怕不用等以后了，顾泽身上魔气的浓化速度，眨眼便可以成长到可以与我对抗的成都！

　　他魔化的速度，何止是一个快字可以形容！

　　恐怕不用等以后了，蚩尤现在就要接住顾泽的身体复活降临。

　　我再次后退，竟发现自己非但不能再压制顾泽，反而被他身上的魔气所压制。

　　那蚩尤幻象并没有出现，可红着眼满目狰狞仇恨的顾泽，越来越像那位上古魔神蚩尤！

　　“咳！”

　　“咳咳咳……”

　　是一声清咳，让魔化几乎变了一个人的顾泽猛然停止！

　　本该死在我的灵气尖刃下的清音，竟然咳嗽起来！

　　她胸膛心口的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

　　顾泽身上的魔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急忙回头，重新暴抱起清音。

　　就听见一声玉石敲击的清脆响声在我们耳边回荡，有一块莲花形状的玉佩，渐渐浮现在清音的胸口，并且不断夸大。

　　在上古神族收录天下至宝的图鉴当中，还从未有过关于这莲花玉佩的只言片语。

　　连我也认不出来，这到底是一件什么法宝，竟然可以护住清音的魂魄命脉，修复她受损的肉身，抵消了我以人族半道气运凝化灵气而成尖刃伤害。

　　“是莲音钰！”

　　顾泽只惊呼一声，就直接抱起清音，抬手抓住了那块玉佩！

　　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玉佩上炸起，将这破屋内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其中！

　　我下意识的挡住了眼，再放下的时候，那到白光已经消散！

　　而顾泽和清音，也不见了踪迹。

　　我掐指再算他们两人的行踪，可却发现，无形之中有一道力量阻止着我，始终得不到他们两人的准确位置！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喃着，满腔怨怒。

　　连我都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行踪，这普天之下，也就再没有人能找得到他们。

　　顾泽还是离开了我，和清音待在了一起。

　　我心念所起，画出度朔山桃，重返百鬼窟中，再回到度朔神山上。

　　神座前，风起萧条。

　　我满腔的怨恨，在这一刻突然化为无尽的孤寂。

　　我跌坐在神座上。

　　我第一次觉得，这陪伴我数千年的神座，竟是如此的冰凉。

　　我轻轻摩挲着神座，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那如葱般的手指，白玉无瑕。

　　清音，我，两个灵魂，却同属前世，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命不会犯错，我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接受之后，我却又心生不甘。

　　如果我和清音都属前世，都是顾泽上一世的妻子。

　　为什么，这一世顾泽爱的会是清音，而不是我！

　　是我不够强大？还是说我不够温柔不够漂亮不够贤惠？

　　我缓缓抬头，余光飘向神座前的上古铜镜。

　　在此之前，我望向铜镜看的从来都是人间兴衰疾苦，还从未看过自己。

　　我抬起手指，再挤出一滴鲜血，补上了铜镜碎洞。

　　铜镜瞬间光滑，锃亮如新。

　　一个稚嫩如人间七八岁的女童，倒映在了铜镜之上。

　　这女童红唇细眉，美是极美，但就是一身稚嫩，没有半点成熟可言。

　　在人间，真正的女人，应该是这女童长大之后的模样吧？

　　我看着铜镜里的女童，恍然失神。

　　这……是我？

　　我缓缓抬起手，摸到了自己的眉心。

　　那里，有一道剑痕伤疤，刺目无比。

　　铜镜里的女童，也有同一道伤疤！

　　我心念有思，在女童身边，出现一个亭亭玉立的苗条身影。

　　清音。

　　铜镜里的女童，和清音站在一起，连姐妹都不像，到像是母女。

　　难道，这就是顾泽哥哥只当我是圣女而从未爱过我的原因。

　　我双手撑住铜镜，瞪大了眼睛。

　　我的眼睛，不再神圣纯洁。

　　一道道妩媚，娇娆，甚至是勾引心魄的魅惑目光，出现在铜镜中那女童的眼眸里。

　　我看过人间百态，知道世间最勾人的女子应是什么样的。

　　我无法改变自己的容貌，便只能改变自己的神态。

　　眼睛，便是心神的窗口。

　　我的气质，在不知不觉间成熟起来。

　　这种变化，一直到我认为旁边清音再也比不上我的时候，这才停止。

　　“顾泽哥哥……”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突然吟了一声。

　　那声音，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是我的声音吗？

　　那充满娇妩魅惑的声音，是我发出来的？

　　不！

　　我猛然清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咣！

　　我一把打翻了铜镜，猛得抬手，凝灵气于手心，落下彻底砸毁了这面铜镜！

　　轰然之间，度朔山桃晃动不已，神座更是颤颤难安！

　　这巨大的动静，一下惊动了所有人。

　　那十三位度朔山长老，齐齐出现在我的身边。

　　可这时候，他们看到的，是我将那面上古铜镜，毁成一堆废铜烂铁。

　　“圣女！”

　　十三位长老齐齐惊呼，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蹲下身子，像瞎子一样摸索着地上的铜镜残骸。

　　在我的手中，那已经是废铜烂铁的铜镜残骸，渐渐起了变化。

　　我以灵气，将它变成了一把长生锁，锁在了自己脖颈之上。

　　然后，我将我所有的神圣纯洁，皆集中在一点，由指尖，点向了自己的眉心，那道剑痕伤疤。

　　剑痕伤疤在我的指尖渐渐合拢，最终变为一抹黑黝黝的长条痣。

　　做完了这一切，我才起身。

　　“圣女，这是为何？”

　　度朔山大长老见状，再也忍耐不住，出言问我。

　　“人族气运，因我当年手软放过顾泽而导致今日被斩。我罪无可赦，已无资格再任度朔山圣女。从今往后，我将入百鬼窟，面壁思过，以洗刷自己的罪恶。”我背对着他们，缓缓宣读道：“顾泽已经魔化，成为上古魔神蚩尤在人间的又一替身，尔等，当正我度朔山神道正统之名。我在百鬼窟，等你们诛魔卫道的好消息。”

　　说完，我身影便如一缕清风，消散在神座之前。

　　百鬼窟中，我听着那百名恶煞神鬼的猖狂阴笑之声。

　　一路前行，向我从未去过的最深处走去。

　　走到深处，我忽然心有所感，脱口喃了起来。

　　“相思染，莲音珏，三生三世金麟绕；活佛颜，圣女血，饮水普通封王门。”

　　“别离难，绝情苦，魂牵梦绕百年间；心魔现，圣佛灭，凤羽流苏乱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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