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阮绵绵有些蒙圈儿。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了满满一屋子,在中堂的正桌上,摆放着一张硕大的遗照,而照片上的人,居然是陆。明明是婚礼现场,为什么要放一张遗照,这多不吉利啊!
难道……
是冥婚!
阮绵绵绷紧了神经,心咚咚直跳,她好像来过这儿,越想她的思绪就越乱,呼吸渐渐地急·促,手脚冰凉,喉头不住的上下滚动,艰难的吞咽口水。
无数的画面,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南街,胭脂扣,花轿,公鸡,拜堂成亲……
一幕一幕在眼前纷纷闪过,阮绵绵扶着桌角,努力的站起来,轰的一声,脑袋炸裂一般疼,所有的嘈杂都听不见了,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陆那张脸,就在她眼前,皮肉一块块的剥离,露出森森白骨。
她跟一只公鸡拜堂成亲,嫁给了一个死人。
难怪,陆一直在她的身边徘徊不去!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之后呢,他们冥婚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的灵魂又是怎么从阴山回到身体里的呢?她用尽全力回忆,可之后的事还是一片空白。
Duang——
一声锣鼓响,一曲完毕。
阮绵绵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依然坐在戏园子里,只是《贵妃醉酒》已经唱罢,白玉堂微微躬身,走入后台,准备第二折的戏,《霸王别姬》,听说这是一出没有霸王的戏。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又心痛了?”陆千钧担忧地问。
阮绵绵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一双清眸定睛瞧着他,心里有化不开的浓雾,他绝对不是一个死去的老鬼这么简单,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也不止一次的问过他。
但是,他从来都不说。
难道是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吗?
他也是为了所谓的契机,来接近自己,他也想要改变命运吗?
一切答案,她都无从知晓。
阮绵绵慌乱的摇头,抿着唇角,一言不发,拿起桌上的点心,塞进口中,细细的品尝,原本可口的点心,在此时,却吃不出味道来,如同嚼蜡一般。她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秦般若,只见她好似入迷了一样,双手捧心,死死地盯着后台的出口。
白玉堂说要帮他找一个人,这个人会是秦般若吗?
“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别强撑着!”陆千钧蹙眉说道。
“嗯,放心,我没事!”她说。
陆千钧发现阮绵绵神色有异,自打坐下之后,她就魂不守舍,刚才听着戏,莫名其妙地便睡过去了,手脚却不安分,不停的抽搐,眼睛里还流出泪来。
她到底梦见了什么?
还是有谁,将她的灵魂引入梦中了,陆千钧的心里满是担忧,抿着唇角,无心看戏,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生怕她出了什么岔子,安培风音的手段,他最是了解,也最是惧怕。
“看我干嘛!”
“你真没事?”
“没事,就是有点累而已!”阮绵绵笑着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还不忘从桌上拿一块糕点,塞入他的口中,说:“你呀,就放心吧!好好看戏,难得来听名角唱戏,光看我,不听戏,实在是太浪费了。”
“好!”
陆千钧将头转过去,面向戏台,眼角的余光却落在小绵羊的身上,他绝对不允许,她出现任何的差错,更何况是在他身边。
红幔子拉开。
虞姬踩着鼓点走上台来,白玉堂扮演的虞姬,眉梢有英气,嘴角有柔情,这是一个陪着一代枭雄看过江山红似火,将成万骨枯的女人。
面对滚滚的乌江水,她却格外的平静,手持长剑,翩翩而舞。
一颦一笑,一个转身一个回眸,充满了温柔和倔强,剑气凌厉之时有山川五岳的壮阔,低沉哀婉时有女子的不忍与割舍。阮绵绵看着听着,莫名的眼眶湿润了。
白玉堂仿佛就是虞姬,他唱的不是戏文,而是他自己。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一字一句白玉堂唱得格外动情,此处正是霸王与虞姬依依惜别之际,所唱所诉。可这台上只有虞姬,却不见霸王。就在此时,忽然一阵低沉的唱和声响起,是从他们这间包厢里传来。
“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虽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一令休出兵各归营帐,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秦般若站起身来,朝着戏台,开嗓唱到。所有人都愣了,不是说这一出折子戏只有虞姬没有霸王吗?怎么突然从观众里头冒出一个霸王,而且声音如此雄浑,令人振聋发聩,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所有人都愣了,只有白玉堂嘴角噙着一抹笑。
他转头示意乐队,继续奏乐不要停。于是,管弦之声又起,他又化身成为虞姬,再次拿起剑,清亮的嗓音在戏园子里回荡。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唱完了这出戏。
白玉堂谢幕退下,众人掌声不断,他们都对二楼包厢里的客人十分好奇,到底这个从天而降的霸王到底是谁,竟然能够唱得如此入木三分,叫人想不拍手叫好都难!
可是,直到散场,他们都没有瞧见人,也都渐渐离开了。
而包厢之内,一派肃杀之气。
陆千钧隐约有些发怒,冷声质问秦般若,“我答应带你来见他一面,可没让你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唱起戏来。现在,人也见了,你可以走了。”
“东家,般若知错了!”
秦般若脸色大变,立马站起身来,站在一旁,低头认错,“但请东家,让我跟师兄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般若就心满意足了。求东家成全!”
“呵!”陆千钧一声冷笑。
白玉堂都在门口了,他还能说个不字吗?
“白老板,你们这一出戏的情还没诉完,都追到包厢里来了,呵呵……”陆千钧转头朝着门口说道,言语之中带上三分嘲讽,白玉堂倒是不以为意,抖了抖身上的长袍,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大帅说笑了!唱戏是唱戏,叙旧是叙旧嘛……”
“呵!”
陆千钧剑眉一挑,轻哼一声,便不再说话,对于他们的见面算是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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