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梅妆观里，拜师大典完毕后，已经是明月高悬。

　　晚膳自然都是素斋，虽然清淡，却很精致。从建康离家后，姜妙晴终于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只觉得美味无比，更胜寻常的鱼珍肉籑。

　　“唉，你也敛着点儿。”墨宸拉了一下妙晴的袖子，“小心别把筷子咬掉一截。”他嘻嘻笑着，但立刻被妙晴“赏”了个爆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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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真人，你不是早就去建康了吗，怎么现在才带宸儿行拜师礼呢？”杨玄素曾听颜青飏提过这事，知道隐无名曾放弃来梅妆观，专程去建康找过墨宸。

　　墨宸一听，瞪大了眼睛。“师父来过建康？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

　　隐无名笑起来，“我的确去过建康，可是不凑巧，咱爷俩没能说上话。”他喝了一口汤，放下汤盅，“那天赶到建康时已是深夜，原本想去墨府找你，可多年不来，把路给忘啦！好在我还记得狴犴司衙门，就想着找个值夜的问一下，没想到正碰上两三个人，站在马车旁嘀嘀咕咕，商议劫狱的事。”

　　墨宸愣了，“劫狱？”

　　“我一开始以为是几个普通蟊贼，本想揪住问个清楚，可却听见有人叫‘墨宸’的名字，这才发现这帮‘蟊贼’可真不一般……”

　　墨宸吓了一跳，该不会是那次救虞朔图时的事吧？他们劫狱之前仔细勘察过四周，确认了没人后才敢翻墙下手，而墨宸一向自认为自己足够机敏，可这回被一位老人暗处盯了那么久，居然毫无觉察。

　　“后来我跟着马车到了篱门附近，料定你们要强行闯关，所以就顺手帮了点小忙。”隐无名顽皮地挑了挑眉毛，“我溜到哨塔上把守门兵的警鼓给划了。”

　　墨宸忍不住笑了，他挠挠后脑勺，有点尴尬。“怪不得我们都走了老远，也没见一个追兵。我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没想到是师父帮了我们！”

　　隐无名像个孩子一样得意地笑起来，不过他又摇了摇头，“你们的马车太快，我本想追上去的，可结果一溜烟就没影了。我一把老骨头尽管跑得气喘吁吁，但哪能追得上哟。不然，咱们师徒早见面啦。”

　　杨玄素笑指着隐无名，“瞧瞧，多少年了，脾气秉性还是老样子。”

　　……这顿晚膳吃得甚是轻松愉快，就连那位萧公子萧鸾，也乐得东倒西歪，露出了孩童本应有的天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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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姜妙晴和萧鸾又跑去花园玩了。杨玄素陪着隐无名和墨宸在书房里喝茶聊天。他们讲起了许多从前的逸闻，墨宸这才有机会了解了这位师姑的身世。

　　——原来这玄素道长，可是地道的北方人，要数起来，她还是前朝名臣杨震的九世孙辈。几十年前因为战乱，杨家后人从祖地分散逃亡。玄素道长一家就在滕县落了脚，他们和大多数中原遗族一样，在当地筑起坞堡坚持抗敌。可多年后，滕县还是陷落了。

　　堡子被攻破时，墨家人及时出现救了年幼的杨玄素。从此，她就成了墨门的外姓弟子。后来墨氏族人南迁，杨玄素没有选择向北投靠那些显耀的堂亲们，而是跟随墨家到了江南。

　　成年的杨玄素性情大变，和墨家惩恶除凶的宗旨略有不同，她更倾向于用医道仁心，以另一方式普济众生。她一个人在江湖游历多年后，在衡山受天师道上清派高人点化，至此皈依三清。

　　入道后的杨玄素，只专心于三样事务：诵经、围棋和医道。

　　“……这注定也是个闲不住的人。”隐无名指了下杨玄素，笑着对墨宸说，“即便现在，春天一到杨道长就带上自己炮制的药，到外面医治那些看不起病的百姓，一直待到冬天才回来。咱们这回能见着她，实属幸运。”

　　“要不是舍不得这些腊梅花，冬天我也呆不长呢。”杨玄素摇摇头，“现在老了，再不出门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说的也是。”隐无名深有感触，“我以后游历的机会也不多了，等把宸儿教好了，我就回智圣宫喝茶、看书，要么啊，就下棋。”

　　“那是，现在有了这两个好徒弟，你总算可以安心下棋看书了。”杨玄素和隐无名都笑起来。

　　“师父，您现在也可以下棋看书啊，有什么需要办的事，吩咐我去做就行。”

　　墨宸话音一落，杨玄素就打趣说：“哎哟哟，瞧你这小徒弟，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和你那个讲话夹枪带棒的大徒弟可不一样。这下你是不是更满意了？”

　　隐无名冲杨玄素拱了拱手，“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要让青飏知道了，他小子真敢赌气不理我。”

　　杨玄素大笑起来，“曾听闻隐真人对徒弟骄纵可是出了名的，今日一见果然啊！”

　　“唉，这就是你们外人不懂了，我那个大徒弟虽然说话刚硬，但却是冰心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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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正聊得高兴，姜妙晴忽然从外面跑进来。

　　“二位道长，你们快去看看，萧鸾那小子忽然发起癫，嚷嚷着要回去。”

　　杨玄素看了看隐无名，“这小‘太岁’又怎么啦？”

　　隐无名连忙站起身，“咱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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