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羲瑶从高台上走下来，站在水池边看着薛怀，“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来救助别人吗？而你的死，只能换取对方七年的寿命。”

　　因为水太冷，薛怀的声音有点发颤，但语气却很坚决：“我的死微不足道，姑娘不用再问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大声对萧道成说道：“萧大人，记住您的承诺！”

　　萧道成慢慢站起来，推开想要扶着自己的萧卫，然后向薛怀长揖一礼，他的神色庄重，就像给即将走上战场的勇士送行。“我以我的项上人头，以我将要得到的七年寿命起誓，从今天起，你的家人：妻子、侍妾、儿女、所有亲族，甚至府中的奴仆，作为叛臣家眷的都将被一一赦免；你作为叛臣的名义也将被永远抹去，你的子孙后代也绝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牵连。至于那个宋瑄，只要他答应不再为刘景素卖命，我愿意给他个合适的官职，让他以其力尽其才。”

　　薛怀咳嗽了一声，大笑起来，“好！我信萧公！谢萧公了！”他再次深吸了口气，“那就快开始吧，这水里太冷了！”

　　萧道成远远地又向羲瑶施了一礼，“有劳姑娘！”

　　即便事先什么都不懂的墨宸，现在也看出大概来了，这不是准备行刑，似乎更像某种神秘的仪式。羲瑶所说的医治病人，指的就是这个吗？这病人很明显就是萧道成了，但医治他的病似乎还需要赔上一条人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治病方法？

　　墨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水里的薛怀，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刀柄。他又看向姜伯熹，他在这场“仪式”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正好这时候，抱着胳膊的姜伯熹也向他瞟过来，在腋下冲他做了个不易察觉的摆手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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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吾士听令！”萧卫忽然大喊，“原地后转！”

　　所有的昆吾卫兵全都齐刷刷朝后转去，脸对着立柱。墨宸愣了一下，动作明显慢了点，他在萧卫往自己这儿看之前飞速地转过了身。

　　但萧卫还是注意到了他，立刻向这里走过来了！

　　墨宸知道自己可能坏了事，心跟着狂跳起来，并且开始默默盘算着如何劫持萧卫……

　　“萧卫！”羲瑶忽然说道，“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本来快走到墨宸身后的萧卫又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羲瑶。羲瑶指了指屋顶上方的圆洞，“你看看天，错过时辰的话就又要等一个月。”

　　萧道成挥了下手，“不要管别的，我们继续。”

　　萧卫脸色变了变，连忙往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走，他一边走一边喊：“昆吾士听令——塞耳！”

　　墨宸更加发蒙，他偷偷看了旁边的士兵一眼，那人正从腰带里摸出两个蜡丸往耳朵里填。墨宸也摸了摸腰带，当然什么都没找到，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在耳朵上比划了一番。

　　之后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墨宸面对着立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阵脚步声。

　　“将军，该您了。”说话的是萧卫。

　　墨宸心想，这“将军”，指的应该是姜伯熹了，他们也要把他送进水池吗？天啊，该不会也要他献出生命吧……

　　“一点点血而已，这不算什么。”姜伯熹忽然开口了，他的话很清晰明白，墨宸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接下来的声音却让人很揪心。血水流入器皿的时间太长了，墨宸真想转过身看看。要取这么多血，人真的没事吗？他在这流血的声音里倍受煎熬，中间有一次差点就打算抽出武器了。

　　“哈哈，还挺疼的。”取了血以后，姜伯熹脸色苍白，但他的语气仍然很轻松。

　　墨宸听到他还活着，暗暗松了口气。

　　萧卫把盛满鲜血的银瓶搁在高几上，又走回去把药粉撒在姜伯熹的伤处，然后用准备好的创布包扎好，搀扶着他离开了厅堂。墨宸看着他们从身边经过、走进长廊，听着门被重新打开然后又重新锁上……

　　究竟在搞些什么？墨宸的手心里都是汗，他拼着命，死死压抑着强烈的好奇心，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

　　萧卫回来时瞥了一眼立柱后的墨宸，但他却脸色如常，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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