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当听到简初实的名字时，墨宇瞪大眼睛。“他……也是刘景素的人？”

　　颜青飏摇了下头，“不，他只是被刘景素利用了。我的判断是：马迎芳，或者被他们收买的赵敏仁，偷偷给简初实下了鬼虱蛊，让他误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绝望中，这才产生了行刺萧府的想法。细想他中蛊的时间就很可疑，偏巧就在萧老夫人大寿之前。很明显是有人精心安排的。

　　“那次的行刺如果成功，他就为刘景素除掉了最大的对手萧道成；如果失败，他自己本身就是蛊源，可以搅乱广陵……刘景素知道，彻查这事的任务一定会落到狴犴司，但无论查案官员有多大本事，也不可能在两三天之内查清结果，那么蛊虫很快就会扩散了。”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想办法救出简公，或者干脆……杀了他，毁掉尸体。”墨骞看着颜青飏。

　　“一，我那时手里还没拿到解药，救出来有什么意义？二，我有帮手替我盯着简初实，他每天的境况我都知道，所以不用着急杀他。毕竟……能让他活，干嘛非要让他死呢。”颜青飏的眼睛暗了一下，“你火葬他时，我就在不远处看着呢。其实那天我刚刚拿到解药，原本是打算劫狱的。”

　　死牢里居然有颜青飏的耳目！墨骞惊讶极了，“帮你监视简初实的是谁？”

　　“告诉你也无妨，他叫籍寅。”

　　“是他呀。”墨宇眼前现出一张枯瘦的面孔，这人曾帮他把孟文满从死牢里弄出来了。

　　“其实狴犴司也有你的帮手吧，是鲍有正吗？”墨骞想起了墨宸在马车上告诉自己的那些。

　　颜青飏点点头，但又笑了。墨骞愕然，“还有别人，对吗？”

　　“你的医官唐士平。”

　　墨骞沉默了，怪不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方都知道。他心里忽然对颜青飏升起一种莫名的嫉妒。“你是如何……培植这么多忠实的耳目呢？”

　　“培植？耳目？”颜青飏扬了扬眉，“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这些人肯帮我，是因为我们都是同门。”

　　“他们都是智圣宫的人？”

　　“那倒不是。但他们都是鬼谷传人。”

　　“我明白了！”墨骞怔怔地坐着，心潮澎湃。鬼谷弟子遍布兵、道、纵横、阴阳等各家各派，这些弟子们的门徒自然也开枝散叶，遍布南北。智圣宫是其中影响最大最有威信的一脉，颜青飏找这些人帮忙，对方自然会竭尽全力。

　　“你有这么多同门做帮手，什么证据拿不到，调查一个建平王怎么要费这么多周章？”墨宇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颜青飏歪了歪嘴角，“你以为鬼谷门徒都用一个脑袋想事情吗？”他摇摇头，“鬼谷门人里，更多的是选择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此外就是我这样的闲散人。剩下的，就是崔筑、娄延寿那样的了……”

　　“什么？！”墨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墨骞皱了皱眉，“他们也是鬼谷传人？”

　　“娄延寿的老师韦崎之，也是他的岳父，是鬼谷兵家一脉。你们该不会认为娄三屠的胜利全是靠残忍和巫术赢来的吧。至于崔筑，祖上师承鬼谷纵横一脉，曾对仕途很反感，本事都用在了经商上，在前朝可是累世巨富。可惜到了崔筑这代，已完全成了不学无术、投机钻营之辈了。”颜青飏叹了口气，“有正就有反，万物皆如此，这是天道。咱们只需做自己认为对的即可，其他人行径，多想也没用。”

　　颜青飏说话不拘小节，有时候看起来还很无礼，墨骞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但此番话却正说到心里，自己为官为人不也一向如此吗。他对这个年轻人少了许多先前的隔阂。

　　————————————————————

　　“不说这些了。有件事我几乎忘了问。”颜青飏微微笑了笑，抱起胳膊，“我留在萧府的那根竹管，弄清它的用途了吗？”

　　那枚绿色竹管，里面装的东西曾让简初实瞬间拥有无朋的身手。墨骞的脸色变了变，他怀疑过是那种东西，但一直不确定，也不愿相信。“唐士平还没有给出结果，但我猜你早就知道了吧。”

　　“缚魂蛊。你大概几年前听说过。”

　　墨骞呆住，他想起父亲八年前离家的原因，“这种蛊虫是怎么流入宋境的？还有鬼虱蛊……”

　　“关于缚魂蛊，刚来广陵时，我曾把简初实的症状写在信里，寄到了汝阴修仪堂。那里的年师傅回信告诉我说，这种情形必然是中了缚魂蛊。此毒虫蠕动迅速，要大量豢养的话会很难控制。但它们在外界最怕一种东西：石灰粉。

　　“他建议我在广陵打听一下，谁家曾大量购进过石灰，那么谁就很可能正和这种蛊虫打着交道。我身份有限，无法展开查访，所以只好找机会把线索交给了你们。二位果然机智，立刻就猜到了我的意图。”天色渐晚，室内越来越暗，颜青飏摸出火折子。“只是我万没想到，你们居然帮我找到了赵敏仁。”

　　“听这意思，你和他认识？”墨宇问。

　　颜青飏冷笑了一声，“以前我在魏营见过这家伙，还着过他的道呢。”

　　“……嗯？”

　　“现在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是乞元陀和赵敏仁合演的一出戏。他俩才是真正的豺狼和犬狈！”

　　墨宇满脸困惑，“我越听越不明白了。”

　　墨骞则想，这位年轻的游侠大概经历过不少和蛊虫有关的不平事吧。

　　颜青飏摆摆手，“这件事我以后慢慢告诉你们。”他把案上的灯罩拿开，点亮了铜灯。“只有鬼虱蛊，究竟是怎么来到广陵的，目前还是个谜。”

　　——————————————————

　　如果父亲在，该怎么看这个案子呢。墨骞垂下视线，“我父亲，他还活着，是吗？”

　　墨衍和隐无名是至交，那么隐无名的徒弟一定知道些什么——墨骞心里有这个预感。果然，颜青飏点点头。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颜青飏神色黯然，慢慢把纱灯罩好，他的声音低下去。“我不能替他做决定，如果他想见你，会来找你的。”

　　墨骞的鼻子一阵酸涩，“他……人怎么样了。”

　　颜青飏垂下视线，“外貌有些变化。但其他都好。”

　　许久，墨骞攥了一下拳头，把快要溢出的泪水逼回去。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一定也老了很多……他努力缓过神，回到之前的话题上。“那花熋女呢，你为什么非要扣着那个花熋女？”

　　“这个嘛。”颜青飏换了个坐姿，抬手挠了挠眉毛，“可就不是一方面原因了。”

　　“孙奎也是你的帮手？”

　　“他是萧府的人，裴惠卿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颜青飏拍了下脑门，“我明白了，你以为是我派他劫的花熋女！这可真没有，花熋女是我从萧卫手里要的。”

　　“你要她做什么？”

　　“把她送回武陵山啊。”颜青飏愣了一下，“你不会以为我……”他苦笑着说：“我是不会对那种女人有兴趣的。”

　　 喜欢蛊祸之南朝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蛊祸之南朝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