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李重耳和高勇佝着身子打马快走，等到了大门处，正看到萧府的卫兵们陆续撤出。

　　徐来从台阶上走下来，衣带被风刮的乱抖。他朝李重耳行了个礼。“见过李太守。”他眼睛明亮，不卑不谄，但姿态却透着谦和，“在下徐来，是左仆射大人的亲随，也是萧府的新任管家。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便是。”因为风大，他的声音不得不提高了一些，“是萧大人特地嘱咐我来见您的。多有唐突，还请恕罪。”

　　李重耳有点诧异，“新任管家？”他看了看徐来，又和高勇对视一眼，“那萧卫管家现在何处？”

　　徐来正色回答：“萧管家今早从昂景轩下来时，失足跌落深潭，不幸身亡。”

　　李重耳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细回想了一遍对方的话才慢慢缓过神来。“这可……太意外了。”

　　“是啊。世事难料。”徐来跟着长叹了一声，但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他搓了搓自己被风刮痛的小臂，微笑着说，“听闻李太守打算把家眷接到京城，并且您还准备物色宅子了，是这样吗？”

　　“圣上的任命已经下达。所以我是有过这个想法，但现在……还没有定下来。”李重耳如实相告。

　　“太好了，这事儿是应该好好考虑考虑。不过嘛……”徐来压低声音，“萧大人让我来向您透露一句：您的任命，可能会有变动。”

　　李重耳乍听到这番话时，以为又是萧道成和太后达成了什么新的协议，但下一刻他就意识到是另有所指。“你的意思是，我可能不会被留在京城？”

　　“大概还得回汝南。”

　　徐来的话一落，李重耳的视线立刻盯着他，看了许久。

　　徐来笑了笑，“边境更不太平，李太守要多加小心才是啊。”

　　“当然了，那是一定的。”如同一小股甘泉涌上喉间，李重耳忍不住动了动喉头，紧闭了一下眼睛。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将他今天遇到的所有不快一扫而光。“谢谢你。”李重耳脸上露出久违了的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可下一刻徐来的话他就有点听不懂了，“李大人别多想，一切都还有变数。您回去，说不定只是暂时呢。”

　　“为什么这么说？”李重耳有点困惑，“我不太明白……”

　　“萧大人一直都惦念着您呐，尤其是您的家眷，远在边境——多危险啊。所以这建康的宅子，您还是要继续物色。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我就是。”徐来顿了一下，“哦，这也是萧大人的意思。”

　　看到李重耳有点迟疑，徐来又接着说道：“现在这情形，边境可有什么好？玄武湖战事吃紧，朝廷不可能给您拨款啊。您想过没有，回去后该怎么守城呢？”

　　李重耳听到他的话以后，脸上的轻松逐渐褪去。但他又抬起视线，目光坚毅。“你不是也说世事难料吗？总还是有希望的。”

　　徐来听后满是感慨，“李太守，您可真让人钦佩。”

　　“一个无力之人的无奈之举，有什么好钦佩呢？”李重耳苦笑着说，“我可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当然，您的高洁唯有真正懂您的人才会理解。”

　　“那……我回汝南的调令什么时候能下达？”李重耳最后又问。

　　“啊，很快。您今天哪儿都先别去。”

　　徐来话音刚落，一个萧府卫兵忽然急匆匆跑过来，附在徐来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徐来听后脸色大变，“不见了？什么时候？”

　　“您出门之前。”

　　“大意了。”徐来皱了皱眉，伸手拽过缰绳，临走前还不忘冲李重耳拱拱手。“李太守，我还有点要事去办，得赶紧回去了。哦，这里风太大，您也快回屋吧。”他又一沉思，“差点忘了，有人来找您，已经在客房等候多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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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远去的徐来，高勇忍不住咂了咂嘴。“我记得这人是狴犴司的小吏啊，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左仆射府的大管家了？这京城的情势可真让人琢磨不透。”他又如释重负般叉起腰，“好在咱们就要回汝南了，在这儿被人裹挟着争斗，哪有战场杀敌来的痛快！”

　　“说的没错。”李重耳拍拍高勇的肩膀，“走，咱们去看看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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