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屋外的风尖叫着,刮的窗纸嗡嗡作响。室内生着炭火,虽然温暖舒适,但却让人觉得有点烦躁。
“清早日头还很好,没想到会起风呢。”颜青飏看着桌面上被日光投出的窗格阴影,有点失神。
而李重耳则看着对面的妻弟,心中暗自奇怪:怎么时间越久,越感到不了解这个小舅子呢?
“还记得你去智圣宫之前的日子吗?”李重耳两手按着茶桌,眼神和蔼。
“当然记得,我那时候是个胖子,还很内向,整天像个闷葫芦。”颜青飏撇了撇嘴。
“但你聪明又好学。不管我教你什么,你看一遍就记住了。”李重耳笑着说,“可就是整天不出房门,跟个闺秀一样。”
“那是因为姐姐不爱出门。而我只跟着姐姐。”颜青飏抬起头看着李重耳,“我信任她、仰仗她,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他的眼睛开始泛起潮雾,“我被生下来时……曾被父亲当做妖怪。是姐姐从刀下把我夺走,给了我活命的机会。”
颜青飏所说的一番话让李重耳措手不及,他对这件事头一次听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和姐姐并不是一母所生。”颜青飏低下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李重耳愕然,对于颜青飏所说的,他的确闻所未闻。
“我明白,你有权利纳妾。”颜青飏咽了口唾沫,“逼迫一个世族男人只娶一妻,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不合情理的。”他恳切地看着李重耳,“你可以娶妾,只要我姐姐同意,我这个做弟弟的绝没有意见。但是……”颜青飏摇了下头,“这个女人不可以。”
“接着说,我听着呢。”李重耳低着头,用右手捏着左手上的指环。他的语气有点心不在焉,但却包裹着怒火。
颜青飏对李重耳的态度毫不在意,他两手按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往前倾。“上回在汝南,我跟你讲过的祀魔教,你可还记得?”
“记得,你说过,他们并不吃小孩子。”李重耳的语气冷冷地。
“祀魔教的教主九幽神君,对此你了解多少?”
“我对这个不了解,现在也没兴趣知道。”
“不,我们接下来的话题就谈他!因为这和那个花熋女羲瑶有关。”颜青飏直勾勾地看着李重耳。
李重耳的脸绷得紧紧的。
过了一会儿,他的态度终于缓和了。“就因为祀魔教首领被怀疑是花熋人,你才对羲瑶有顾虑?”
“不是怀疑,的的确确就是。”颜青飏咬了咬牙,继续说,“九幽神君一向以色惑人,传言他姿容清丽,男人都会为之倾倒。而九幽神君年逾七旬却依然宛若少年……对此,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你告诉我花熋巫医都是女人的事实后,我调查中遇到的那个最大疑团,才终于破解——这个九幽神君,是个实实在在的女人!而她之所以不会衰老,是因为其掌握着采生续命的方法,就像你在武陵山秘洞里看到过的一样!”
李重耳焦躁地别过头去,“他是女人亦或是男人、又是否会采生续命,这和羲瑶有什么关系!”
“花熋女人拥有非凡天赋,数千年来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你有没有想过,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个我知道。她们的先祖泽熋女王为了躲避各部的争斗和拉拢,率领部众避居武陵……”
“这只是花熋人自己的说法!我之前在智圣宫查到了另一种观点,一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颜青飏的眼睛闪着晶亮的光,“鬼谷先师藏书无数,很多典籍世间已经很难寻到,包括一些秦时被始皇帝焚烧掉的上古遗著。其中一本详细记载了花熋部的古经史,上面所录和你听到的完全不同。”颜青飏微微提高了声音,“经史中说,羲皇最小的女儿泽熋,的确拥有非凡神力,是巫者之王、之祖,但她是个野心家、为祸者。泽熋一部迁往武陵秘境,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被各部驱逐到武陵的。”
“我还是不明白,这和羲瑶有什么关系。”李重耳觉得嗓子燥热,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那部经史毕竟是男人写的。我想,其中难免带有偏见,说泽熋女王是野心家、为祸者,无非是男人们自我开脱的借口,就像我们笔伐的暴君商纣,背后定要揪出个妲己来……”
“你究竟想说什么?”
“然而天下苍生何其众,恶人又何其多。觊觎花熋人灵力巫术的真正的野心家、为祸者又何其多!试想,来到山外后,一个单纯的花熋女在这样的乱世上,该如何自处?”
李重耳暗自攥紧拳头,“但羲瑶不是在‘自处’,他还有我!”
“你吗?”颜青飏盯着李重耳,“你的力量比萧道成如何?比刘景素如何?比北魏拥有十万鲜卑武士的娄延寿又如何?”
李重耳看着颜青飏,一时间感到语塞。“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羲瑶不仅仅是你心爱的女人,她还是众多野心家、为祸者眼中无与伦比的武器!就连萧卫这样的小角色,都曾试图得到她!在这般危机四伏的处境里,你要怎么去保护她呢?”
“你说的这些,也太……太匪夷所思了。”李重耳脸色变了,他低下头,“我……我需要好好想想。”
“姐夫。”颜青飏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那个羲瑶有没有告诉过你,很久以前曾有一位花熋巫医走出武陵深山,从此再也没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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