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寅时将过，一辆乌棚乌辕的马车来到北篱门前。
昨天，全城都已经下了禁令，辰时以前申时以后，均不得擅开篱门，所以卫兵依令拦下了车辆，为首的军士亮出武器问道：“车上何人？”
马车上驾辕的两个人，一老一少。他们穿着黑色软甲戴着乌笼冠，这是刑狱署狴犴司官员的装扮。两人跳下车，其中那年少的回答说：“几位军士，车内是狴犴司的右少卿宗大人。我等刚得到谋刺皇帝的急报，现奉命前去捉拿疑犯，需要立即出城。”
“啊，原来是廷尉署的大人，我们几位公务在身，这里不便行礼。”那名卫兵话虽客气，但态度却是冷冰冰的，“只是朝廷昨日下了死命令，没有太后手谕，谁都不能出城……”两名卫兵看到狴犴司官员的年纪差的如此之大，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等卫兵把话说完，就有只手从车里伸出来，递出一个物件：“手谕在此！请你们快点验看，不要耽误了时间。”
四个守门兵互相看了一眼，立刻派两个人走近马车。
其中一个卫兵接过那张黄色的绢帛，他的同伴则提着灯凑上前。可两人还没来得及细看，那张绢帛就掉到了地上，同时马车里忽然伸出另一只手，两手一边一个，揪起那两名士兵的脑袋猛一磕——他们登时没了声息！几乎在同一时间，后面等着的两个士兵也被人从身后偷袭倒地。这个当口，大概是力道不够，其中一个居然醒了，挣扎着还想呼救，但马上又被补了一下。
“好险！”墨宸站起来揉揉击痛的手掌，对同伴低声喊：“冯顺，别愣着啦，咱们去开篱门！”
装扮成狴犴司吏员的冯顺，连忙跟着他跑到篱门旁去拉铁闸的机关。
车里的鲍有正这才钻出来，坐到驾辕的位置上，只等篱门一开便扬鞭催马。
铁闸门轰隆隆地升起来了！
“篱门怎么开了……”哨塔里有人嚷嚷起来，“牛宝！赵义！”没人回答。
————————————————————————
哨塔下的门“砰”地被推开，从里面冲出几个士兵，他们抽出武器，为首的军官大喊：“谁这么大胆敢擅开篱门！”
墨宸他们当然顾不上理会。“啪”一声鞭响，鲍有正已经驾车冲向篱门了。墨宸从后腰抽出一根早已经准备好的铁棒，别在机关的曲柄上，然后跳上马车，伸手把冯顺也拉了上来。
这是辆四驾马车，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出了城防篱！
他们身后的守门兵连忙放箭，几枚箭支钉在了马车后壁上。但还是晚了，那辆黑色马车很快就驶离了射程。那些兵士们捶胸顿足，为首的军官狠狠踢了一脚地上不省人事的手下，“蠢材！”然后他仰脸冲哨塔大喊：“有人擅闯篱门，还不快鸣鼓！”
可哨塔上一片静寂。
那名军官的脸由红色变成酱紫，他预感到了不妙，带着其余人立刻冲进哨塔。
他们来到塔顶一看，值守的卫兵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旁边做警用的牛皮鼓却被人划了个长长的口子，彻底发不出响声了……
——————————————————————
马车驶离了官道，悄悄停在一条十字路旁。
鲍有正跳下车，把板壁上钉着的箭拔下，然后又把衣服和冯顺换了过来。
“跟你来劫狱……老天爷……我一定是脑袋不清楚了……”鲍有正一边穿袍子一边小声嘟囔，“你确定他们没看见我的脸？”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们不敢点马灯，只好摸摸索索地换衣服。
“放心吧。”墨宸脱下衣服，换上便服。“待会儿你走西面的小路，那儿有个漕河，顺漕河到西篱门口，有两条分渠通到城里，左边的分渠闸门是坏的，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前一个月的案子嘛……”鲍有正扎紧腰带，“唉，只是这大冷天的，你悠哉悠哉坐马车，可我回个家却还要泅水，想想就来气！”
墨宸笑着冲他拱手，“他日若有机会再见，我一定报答鲍兄今日的救命之恩，当然，还要补偿你的泅水之苦！”
鲍有正摆摆手，“谁真要和你计较。”他最后把帽带系好，“我相信你的本事，才敢冒险帮你，你可不能让人抓住啊，不然就害死我了。我爹为官一辈子，人本分、胆子又小。要是让他知道我跑去劫狱，不是要他的命嘛。”
墨宸抱拳，“多谢鲍大哥信赖，就算被抓住，我就是死也不会把你供出来！”
“呸呸，这就开始说不吉利话？真是的……别啰嗦了，等到天大亮，想走也走不了了。”鲍有正转头示意一旁的冯顺上马车。
这个冯顺喉咙有缺陷，不能发声，所以只在一旁行礼，两手比划着冲他道谢。
鲍有正点点头，然后又撩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哈哈，”他笑出了声，转头对墨宸说，“你那位胡人朋友居然睡着了，心可真大！”
冯顺钻进马车，鲍有正放下车帘，又回头叮嘱墨宸：“冯顺就拜托你了，可一定要把他平安带到法圆寺啊。”
“放心。”墨宸也上了马车，两手攥紧缰绳，“对了，那位船东我怎么称呼？”
“他是我一个远亲，辈分比我小的多，你跟着我叫，喊他鲍老七就行。我都跟他讲好了的，不用你多解释。”
“鲍大哥，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墨宸的声音有些发哽。
“行啦，快走吧。”鲍有正冲墨宸最后抱了抱拳，“路上可要加倍小心。”说完他便转身大步跑远了，片刻便隐没在一片树林里。
墨宸看了看黛青色的幕空，一抖缰绳，驾车向反方向驶去。
——————————————————————
起风了，路两旁的树枝如魔影挥舞着触手。风声在耳边呼呼响，刮得人两耳生疼。
过了好一阵，墨宸才意识到，他们一直都没听到哨塔上的警鼓响，也没看到一个追兵。“这次行动可是出奇的顺利呢，我墨宸的运气总算也好了一回。”他心里暗暗庆幸。
“驾！”少年郎挥起鞭子催马奋进，马儿们如风驰电掣，载着三个亡命人，奔向辽远的晨曦。
喜欢蛊祸之南朝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蛊祸之南朝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