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栗终于醒了，睁开眼看到的是放大好几倍的莫月白的脸，和正在自己脸上喷水的喷壶。

　　她“啊”的叫了一声，又吓到了正关切着她的状况的楠楠和莫月白。

　　“梦魇了？”莫月白拿开喷壶问她。

　　“嗯，做了个噩梦。”邵栗的脸色还有些惨白，冷汗密密的铺在她的额头，的确是被吓惨了。

　　“小姑。”楠楠嘟着嘴叫她，然后伸出双手，轻轻抱了邵栗，还拿额头在她怀里蹭，蹭得邵栗怀中发痒。

　　邵栗摸着楠楠的头，心中尚存余悸，脑中似乎还对刚才的梦境有印象，她一激动，抓住莫月白的手，说：“你帮我个忙好吗？”

　　莫月白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左手推了推眼镜，眼神飘到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上，感到有些莫名，正准备开口问她，邵栗却抢先说了。

　　“一个女人，穿的少数民族的衣服......不对，不是......是汉服......颜色偏深的，有个孩子被打......有一群提刀的人，孩子死了，男人死了......不对......所有人都死了，我还活着，不是我.....”

　　邵栗揉着头，努力回想梦境中的场景，梦境却反而原来越模糊，好像有人死了，她很难过，又好像没有人死掉，她记不清了，难过的情绪却一点也没有消散。

　　莫月白看着眼前的邵栗像是魔怔的样子，摇了摇她，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邵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你记清楚了吗？”

　　莫月白一愣，说：“记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邵栗揉着发热的脑袋，刚才的梦境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莫月白看着脸色发白的邵栗，脑中不知在思考什么，他忽的向前俯身，好似将邵栗笼在自己的臂弯下。突如其来的烟味充斥了邵栗的整个大脑。他一手扶着邵栗的头，一手轻轻将邵栗的眼皮往上翻。

　　邵栗的眼中还未有清明。

　　莫月白正准备起身，却未曾想饿了一早上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

　　三个人当场愣在了原地。邵栗终于清醒过来，霎时红了脸。她一把推开莫月白就朝厨房跑了过去。

　　“我去煮面。”她说。

　　“厨房没有吃的。”莫月白好心提醒她。

　　“没事，我知道在哪儿。楚羽给我说过了。”

　　徐唯一行人八点半出发，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这个地区位于掸邦高原的西南部，海拔不高，但喀斯特地貌明显，山路崎岖。一路上山路险峻，众人又背着少说数十公斤的装备，走得颇为缓慢。

　　赵立行走在前面和舒平文讨论昨天勘测的数据，他们身后跟着的是楚羽和鼠少刘文昊，前面是穆骁和小燕，走在最后的是徐唯和纪闲云。

　　纪闲云酒还未完全醒，强打着精神跟在队伍后面，时不时和徐唯说一下新的发现，但正经话说不到半句就开始跑偏。

　　“在山窝深处发现了一些古寨遗址，说遗址不太准确，大多数房屋保存完好。”纪闲云说，“今天要继续往里深入，可能会有大的发现。”

　　徐唯看了看表，将近十一点了，日头越来越大，照得人感到眩晕。他一拍大腿，“意思今天回不去了？”

　　“回去！怎么不回去？”纪闲云谄媚的笑：“心回去就行！”

　　徐唯心里咯噔一下，邵栗和楠楠还在基地里，这里危机四伏，若真的遇到点什么事，她们两个如何应付得来？

　　“别怕，莫月白莫大公子还在基地里呐！”纪闲云说着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嘴型夸张的说：“我忘了，莫月白才是最危险的啊！”

　　说着勾上徐唯的肩，嘴里念着：“不过嘛，生活不就是柴米油盐酱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茶嘛，看开点。”

　　顺手将自己挂在侧包的绿油油的帽子扣到了徐唯的头上，笑呵呵的说：“好看！”

　　徐唯将头上的绿帽子反扣到纪闲云头上，说：“你自己的帽子，你还是好好呵护吧。”

　　语毕将纪闲云甩在后面，跑上前去追赵立行去了。

　　从基地出发，只有一条路通往研究地点，说是路，其实只是走的次数多了踩秃了的地皮。路两边的杂草高过了人的膝盖，里面时常发出“嘶嘶”的声音，而后黑色的影子闪过。

　　那黑色的影子便是邵栗在进山的路上看见的黑影，是当地一种含有剧毒的毒蛇，蛇身黑白两种颜色呈环状交替出现，学名叫银环蛇，当地人又称之为九道花。这种蛇毒腺小毒性大，通常被咬而不自知，直到呼吸功能衰竭窒息而死。徐唯给邵栗的那个香包就是经过提纯和精炼，在很大程度上能防止毒蛇近身的香料，研究所的人人手一个。

　　邵栗隐约能猜到这个东西是用来防毒物的，但她猜不到这个小小的香包防着怎样的毒物。

　　邵栗煮了三碗葱油面，每碗里面打了一个荷包蛋。三个人坐在客厅默默吃着面，气氛很尴尬。

　　楠楠拉着邵栗的衣角，轻轻唤她小姑，邵栗立马会意，转身上楼去给楠楠冲奶粉。

　　气氛随着邵栗上楼松弛下来，楠楠趴在茶几把面条往嘴里扒，两颗眼睛瞪在碗边上，直勾勾的盯着莫月白看。

　　他们两个很像，眼里都不太有神采，眼神空洞，一个是因为有点呆呆的，一个是因为近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楠楠忽然一笑，露出一口小乳牙。

　　傻得可爱，莫月白想。

　　楠楠嘴里满是面条，像是要和莫月白说话，嘴巴里的东西把酒窝都撑没了，她张着嘴，依稀可以看见她嘴里被嚼碎的面条，她说：“削古富。”

　　莫月白从来没有过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当下有点慌。

　　她在说什么？是不是要喝水？吃多了噎着了？

　　最终也没能弄明白楠楠在说什么，他在楠楠投来的期待目光里，拿出了一只烟，点上，缓解紧张。

　　邵栗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客厅已经是一阵烟雾缭绕，她被呛到，冷不丁咳嗽起来。

　　手中除了楠楠的奶瓶，还有一本小笔记本。

　　邵栗让楠楠把嘴里塞着咽不下去的面条吐在手心，又将奶瓶递给楠楠，去厨房洗了手，回来准备问莫月白那个梦的事。

　　她打开本子，在问之前却忽然话一转，问他：“你一直都抽烟吗？没有想过戒掉？”

　　莫月白没有料想到她上楼拿个笔记本下来是想记下他吸烟的问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到邵栗感到不自在，他反问道：“戒得掉现在还会抽？”

　　邵栗语塞。

　　“吸烟有害健康，”邵栗说着，忽然想起口袋里还有几颗牛轧糖，她掏出来递给莫月白，说：“你可以试试吃点零食来减少抽烟的时间。”

　　莫月白没有说话，伸手接过糖，然后放在茶几上，他说：“谢谢。”

　　邵栗心说是不是说得委婉了点，难道要直接给他说你抽烟危害了我和楠楠的健康他才听得懂？

　　邵栗心里还在计较，莫月白先开口问她：“你是想要记你刚才的梦吗？”

　　“嗯。”邵栗点头，她翻开那本有些破旧的笔记本，上面已经记了一些笔记，都是断断续续的文字描述。

　　“开始吧。”邵栗说。

　　莫月白将手中的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按，又拿出一根新的烟来，他说：“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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