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照什么也没说,将我送回家之后,就出去了。
我知道,他既然打算插手这件事,就需要一定的准备,所以我没有强硬的要跟上去,若我可以去,他自然会二话不说的就带着我走。
不过我还是担心姜小鱼,可是她都不接电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正焦急的时候,门铃就响了。
“小鱼——”
我兴奋地冲过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的是楚辞。
“怎么是你?”
“见到我不开心?”烛照扬了扬手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我可是来给你送消息的。”
“查到了?”
我顿时很开心,果然交给他就是明智之举。但想起他刚才的话,又有些尴尬。
他倒是不介意,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笑容和煦的说,“比之前瘦了。果然不能让你跟着烛照。但你又怎会甘心跟着我呢?”
最后一句说的很是落寞,我心头一紧。
对他,我总是有需要有困难的时候才会想起他。虽然他也曾骗过我,伤害过我,但都小过于对我的帮助。
反而是我,没有一次能够真正的感谢过他。
“楚辞。”我张了张嘴,有些犹豫的开口,“我——”
“嘘——”他用手指按住我的嘴唇,朝前栖身过来,压低声音说,“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任何抱歉的或者感谢的话。对我,你只需要想到即可,其余的我不奢求,也不需要。”
我张大眼睛看着他,今日的楚辞和往日的差不多,但感觉上却又有着明显的差别。
“那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事。”他摇摇头,大步朝着里面走了进去,“我渴了,有水喝吗?”
“有的,等一下。”
我去厨房间倒了杯水,拿着到客厅给他。
彼时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我家的相册集,正一张张的翻阅着。
“这个时候的你,是几岁?”
他拿着一张照片,我凑过去一看,想了想说,“大概是七岁的时候。是爸爸买了新的手机给我拍的。”
“七岁。”他盯着那张小女孩天真烂漫的笑容,眼神有些恍惚,“一切开始后的第一个转折。为什么,不是那个时候呢?”
“什么?”我没听清楚,坐在他的身边,看着那普通的照片,“这个有什么吗?”
“给我留个纪念吧!”他利索的往自己口袋里放,边说,“反正你也没什么可以报答我的了,就这个,最好。”
他转头对我微笑,笑容尽达眼底,笑得很温柔。
但从那份温柔里,我却看到了一抹淡淡的哀伤。
心里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非常的难受。
“楚辞,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
“这个是阴阳典当铺的地址。”
楚辞打断我的话,将手机放在我的面前,上面是一张照片,下面标注着地址。
“其实,就在你家小区不远的地方。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现在吗?”
我看着上面的地址,的确是差不多。但烛照不让我出门。
楚辞也不急,见我不说话,就低头把玩着手机。
我左右寻思了一下,烛照今晚要李大发自杀,就说明晚上有行动。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是没办法陪着我去找妈妈的。
而我也因为开学在即,不能浪费任何一点时间,所以最后我答应了楚辞。
只是在家里留了张纸条,还和姜小鱼发了条信息,说明了目的地,然后就和楚辞一起出门了。
我家住的小区不算新,周围以前都是老房子,后来拆迁的拆迁,改造的改造,而那一块,因为治安不是特别好,所以我不经常过去。
就算去了,也不会知道在那些弯弯绕绕的巷子的一头,有着一家阴阳典当铺。
楚辞一路上告诉我,阴阳典当铺,典当阴阳,不光是活人的东西,阴人的也是可以的。
只要付得起价钱,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有些类似于鬼市。
但这里主要是典当东西,和储存。
“姥姥说,这里有妈妈的消息,所以我们不是去当东西的,但若是去取东西,也要有收据吧?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直接去,真的可以吗?”
我站在阴阳典当铺的门口,看着那五个烫金大字,底纹则是没有颜色的一朵花,离得太近,看不清楚。
周围黑漆漆的门面,要不是有人指引,我肯定只会觉得是间废弃物,而前雇主是个暴发户,喜欢用烫金大字,那么气派。
“你有。”
我一愣,“我有吗?”
楚辞指了指我的头发,“忘了你妈妈给你的东西了?”
“那个盒子?”我想了想说,“那个盒子我至今为止没有打开过,而且这种地方,也不像用物品作为收据的呀?”
“不试试又有谁能够知道的?就算错了,也好问清楚。”
他这话说的也对,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跟着他踏进了阴阳典当铺的大门。
和外面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这里到处都是黑暗的。
除了类似古代当铺的那种格局之外,四周仿佛置身于黑暗当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个小窗口开在正门的正中央。
楚辞左右看了看,然后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指尖的鲜血涂抹在小窗口边上的一个凸起的小圆球上。
那个小圆球一旦接触到血液,就自动回缩,没一会儿,就从里面钻起来一个短发的,戴着勾魂脸的人。
“请问有什么需要?”
“取物。”
“请拿收据。”
楚辞转过身对我使了使眼色,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着兰花木簪子,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将血滴在上面,拿出了妈妈给我的盒子。
因为太高,所以只能踮起脚尖,将盒子递了上去。
他没任何迟疑,伸手接过,然后说,“请稍等。”
就拿着盒子下去了。
“还真的可以?”我有些兴奋,“怪不得盒子上有封印,原来是这个作用。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是你的事,总归要坐好万全之策的。”
他这么一说,我又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头,笑嘻嘻的说,“虽然你不要我感谢你,但这次真的必须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可以找到这个地方。”
“所以要不要考虑弃了烛照,跟我在一起?”
他突然靠近的头,让我心头漏了一拍,正要说话的时候,里面就想起了声音。
“给。”
那人伸出来一个盒子,和刚才的盒子一模一样,只是颜色变成了绿色。
爸爸说过,那是妈妈最喜欢的颜色。
她虽然经常穿着红衣,但最爱的却是大自然的色彩,木代表能源,与新生。
“就这个?”
我捧着盒子,用口型对楚辞说,他似乎也有些纳闷,微微对我摇了摇头,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说,先走再说。
“等下。”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那张勾魂脸的人,说,“将盒子放在这里储存的人,还留下一句话。”
“是什么?”
“小心你奶奶。”
“奶奶?”我莫名其妙,“还有吗?”
那人摇了摇头,然后就拉下了木板,离开了。
我捧着盒子走出去,还在想着那句话,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我小心奶奶?妈妈这是怎么了?当初奶奶也救过妈妈的呀?”
“还不确定这个盒子是否就是你妈妈留下的,一切都是未知,先不要乱想,看看这个盒子里的是什么再说。”
“好。”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先回去再打开。
一路上我都心情沉重,因为那个人讲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和我梦里听到的妈妈的声音是一样的。
我知道有些地方做生意,在传达雇主的话时,会用原声表达。
但妈妈为什么要我当心奶奶呢?
“别多想。”
楚辞拍拍我的头,拿过我手里的钥匙开了门进去。
我点点头,看到姜小鱼也回来了,她看到楚辞,兴奋了一下,然后视线就落在了我的手里。
“这个是什么?你们去哪里了?”
“去阴阳典当铺。”
“卧槽,你怎么去哪里了?你去典当了什么?魂魄?阳寿?还是其他?我告诉你呀,那个地方,什么都不能当,一旦去了,你就回不了身了。”
“不是的,我是去拿回了妈妈当初放在那里的东西。”我指了指手里的盒子,“就是这个。”
“这个?”
姜小鱼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东西来,我也研究了半天,还是楚辞指了出来。
“这个上面的凹槽,和你头上的木兰簪子是一样的。你拿下来,放在上面试试看。”
因为上面没有任何封印的气息,也没有锁,但就是打不开,所以都没办法。
既然楚辞眼尖,我就拿下来试了试。
“嘎啦”一声,就听到了锁的声音,然后那个木盒子,就将木兰簪子给吸收了进去,一层层的往下凹陷。
一直到整个木盒子从里面翻了一层出来,露出了刻在上面的字样。
“小荧,丁酉年,元月十五,命中大劫。”
落款的地方写的是月字。
我因为从小想念妈妈,所以爸爸给了我很多他们之间书信的往来,还有很多妈妈手抄的册子。
因此对妈妈的字迹我并不陌生,这上面的每一笔每一话,都是出自妈妈的手。
“你今年命中有大劫?”姜小鱼眨眨眼,“我怎么不知道?我记得初见你的时候,我看过你的命格呀!很普通,除了和鬼有些往来,并没有任何大劫。”
“那现在呢?”
我也有些不信,因为奶奶每一年都会给我算一年的运程,保佑我好好的生活。
可是这个东西,又怎么解释?
究竟是真的,还是有人故意伪造妈妈的笔迹?
“还是一样呀!没什么差别。会不会弄错了?或者有人故意写下来骗你的?”
“谁会这么无聊?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为了骗我?”
“也许就有人这么无聊咧。”
我翻了个白眼,有时候还真的无法和姜小鱼谈论下去,索性不理她。
一转头就看到了楚辞盯着那行字,若有所思的模样。
姜小鱼也发现了,推了他一下,好奇的问,“你看出什么猫腻来了没有?”
“没有,或许真的是有人恶作剧。”
楚辞笑笑,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他笑起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我看就是这样。”姜小鱼拍案叫绝,就这么给我定论了,一把拉起楚辞说,“阴阳家族的人要解开七魂夺煞阵的封印,烛照硬要插一脚,我也不好见死不救,所以需要你的帮忙,毕竟人多好办事,我也通知了明执,他最晚明天到。趁着现在天还没黑,你跟我一起去准备些东西?”
我知道姜小鱼是想和楚辞在一起更多的时间,虽然她始终在单恋。
“好,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有点事,我也想找你。”
楚辞以往都是对姜小鱼能避则避,避不了再说。但今天却破天荒的答应了她。
“那就太棒了,我们走。”姜小鱼欢喜的很,拿着包,转头对我说,“小荧,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
“好啦!”
我笑笑,目送他们离开。
然后重新捧起了那个盒子,仔仔细细内内外外反复的看了几个来回,除了那行字外,什么也没有。
“真的是妈妈留给我的吗?但为什么不是你的下落?”
说实话,我要的不是自己的安危,我要的是妈妈的下落,证明她是否还活着的消息。
可是现在,一切并没有按照我期待的发展。
“妈妈,你到底在哪里?”
我捧着盒子倒在沙发上,将它举高。
彼时外面的阳光大亮,从窗户里照射进来,却奇迹般的穿过了木质的盒子,让盒子整个材质变成了透明。
“这是怎么回事?”
我惊喜的很,从沙发上坐起来,却发现失去阳光直射的盒子,还是普通的盒子。
“难道和光线有关系?”
于是我重新躺下,按照刚才的角度,抬起了盒子。
这次透着盒子,看到了那块板,变成了琉璃之色,然后映出了中央的木兰簪子。
原来那琉璃色,不是盒子的材质,而是光线和木兰的关系。
在光线下,簪子上的木兰花竟然开启了,如玉石一般,光洁透亮。
我忍不住伸手去摸,手指刺痛了一下,一滴血就那样的落在了兰花上。
顿时兰花光辉大亮,木板脱离我的手,飞了出去,“哐啷”一下,是东西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我一下子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就看到木板的中央,原本是簪子的地方,已经空了。
而那根木兰簪子竟然变成了一把类似于手柄的东西。
上面刻着繁复的兰花,顶端中央,则是那朵完全绽放的兰花。
“这个究竟是什么?”
我好奇的伸手握住,在掌心贴在上面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流波动。
仿佛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十分的柔软与温和,一点点的钻进我的体内,让身体变得轻盈起来。
而那个手柄一样的东西,在下端,升出了一道白光,很像点击光。
“难道是把剑?”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神奇的东西,忍不住伸手去碰。手指还没靠近,就感受到了凌厉的锋芒。
然后我往桌角上一砍,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砍下了一角。
“真的是把剑!”
我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手里的剑,然后拿着它到处挥舞,发现它不仅削铁如泥,而且又像一根棒子,可以挥舞着玩耍。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我还没尽心,它就再度变回了一根簪子。
但这次的簪子不再似之前那样的木质普通,而是一根玉簪,在光线的闪耀下,变得栩栩如生。
“这样的东西,楚辞怎么没一开始就告诉我?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我好奇的打量着手里的东西,还没感叹完,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真是个傻瓜,幽月的力量岂是你这样随随便便玩的?”
迷糊当中,我好似听到有人在讲话,然后是无奈的叹息。
我想动,却困倦的很。
但即便是这样,在眼睛看不到的情况下,我又在那叹息之外,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敌意,伴随着浓郁的恨意来袭。
是谁?
我挣扎了一下,又很快失去了意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当中,我看到我家的门开了。
然后是许久不见的奶奶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她,我非常的激动,爬起来,就往那边跑去。
“奶奶,你终于回来了?你最近一段日子到底去了哪里?我真的很想你。”
我跑过去抱住了她,但她的身上十分的冰冷,就像是在冷水里浸泡过了一样。
我心一颤,“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从头到尾,没有动,也没有笑,更没有说话。
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我,眼底有些木讷,我当即就觉得不太对劲。
“奶奶,你到底怎么了?”见她不动,我转头对着空中大喊,“烛照,你在哪里?烛照?”
叫了几声没反应,我这才想起来,他今晚会在李大发家里。
他要借李大发假意自杀,引出背后的人。
所以他不会在家。而且姜小鱼多半也不在。
就在这个时候,奶奶突然转身离开。
我害怕出事,也直接跟了出去。
外面是寒冷的冬夜,我顾不得没穿外套的冰冷,一直跟在奶奶身后。
奶奶走的很快,我几乎是用跑的才能跟上去。
但最后还是将奶奶给跟丢了。
“奶奶,你在哪里?奶奶?”
我怎么叫喊都没有看到人,而且这样的黑暗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太不寻常了。
我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却讶异的发现,这里竟然是李大发家小区门口。
“奶奶怎么会带我来这里?”
奶奶就在这附近消失的,我找不到人,只能先进去找烛照。
“希望他这边已经完事了。”
我按照白天的记忆,准确地找到了李大发的家里。
发现家门竟然没有关上,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悄悄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却看到烛照手持长剑,刺入了一个矮小的身子里。
借着月光,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人的模样。
“奶奶?”
我脚步往后踉跄的退了一步,但月色下,奶奶的模样十分的清晰,脸色斑白,双眼浑浊不堪。
“奶奶!”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清楚,是烛照一剑刺穿了奶奶的身体。
“别过来。”
烛照厉喝,我却不管不顾,朝着奶奶冲了过去,一把握住烛照的长剑,将剑从奶奶的身体里给拔了出来。
“你才别过来!”
我冲他大吼,眼泪像决了堤的河水,不受控制的留了下来。
烛照一怔,竟然真的停住了脚步。
“小荧,是你吗?小荧?”
奶奶虚弱的声音传来,像一只手揪住了我的心,狠狠地拽着,十分的难受。
“奶奶,是我,我是小荧,你不会死的,我带你去医院,你不会死的。”
我死死地抱着奶奶,将手掌按在她胸前的伤口上,不敢松手,就害怕血流太多,她会失血过多而死。
“奶奶你别担心,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很快就能够去医院了。”
另一手去掏手机,却想起来,我急着出门,什么也没带,包括钥匙。
一下子的无助,让眼泪越流越多,心也越来越慌乱。
“小荧乖,你靠近一点,奶奶有话对你说。”
奶奶冲我微笑,我点点头,靠近,却被一只长剑给打断了。
红色的鲜血喷洒在我的脸上,还带着温热的温度。
烛照下手利索,直接将奶奶给杀了,连一句话都吝啬给我知道。
我回头看着奶奶死不瞑目的模样,心在一点点的碎掉。
从有记忆以来,大大小小的危险的事,我也经历了很多,却没有一次,是这样痛心过的。
那种痛,堪比当初烛照对我的不信任,还尤甚!
我最爱的男人,杀了我最亲的奶奶,这种事要我如何去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奶奶!为什么!”
我冲他大吼,他却冷眼相望着我,脸上沾染着相同的血液,在月色的反耀下,映出了那双黑眸里的殷虹。
是红艳的嗜杀之色!
“她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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